第260章 你這個小鴿子呀
陳翠姑坐在慈慧對面,慢慢喝茶。
牆上,掛著一幅《南無本師圖》,畫面寶相莊嚴,氣韻謙和,一個大大的「佛」寫在旁邊。
但是,佛像圖旁邊,掛著一把帶皮套的南部式王八盒子槍。一下把整個屋裡顯得不倫不類。
陳翠姑放下茶杯,開口說道:「慈慧大師,你說,郎秀這個人,怎麼樣?」
慈慧眨了眨眼。
他沒弄明白陳翠姑的意思,這個平常總說中國話,行事做派,都象個中國人的日本娘兒們,為什麼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你不是和那個小白臉郎秀,勾勾搭搭,胡亂鬼混么?
慈慧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低垂下眼皮,手捻著胸前的念珠,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得了得了,別裝和尚了,你是不吃肉,還是不招嫖?佛號念多了,小心佛祖跟你急。」
慈慧嘿嘿一笑。
陳翠姑把西村審訊「張大順」的情況,說了一遍。
慈慧這才恍然大悟,手指一顆顆捻著佛珠,使勁點了點頭。
陳翠姑緩緩地說:「那個疑犯張大順的話……如果是真的,這可太可怕了。」
慈慧轉了轉眼珠。
他和郎秀,本來就有罅隙。
慈慧這個人,心胸狹窄,陰險惡毒,活了這麼大年紀,從來不說別人好話,也幾乎沒有朋友。
他的性子,就和毒蛇無異,既攻擊異類,也攻擊同類。
現在,陳翠姑對郎秀起了疑,使慈慧心裡的毒水,一下冒了出來。
他麻耷麻耷眼皮,輕輕搖了搖頭,「陳小姐,我並不覺得奇怪。」
「哦?」
慈慧把頭伸過來,「陳小姐,佛說,相由心生,不垢不凈……一個人究竟怎麼樣,不能光聽他嘴裡說的,漂亮不漂亮,要看他做出來的事,乾淨不幹凈。」
「什麼意思?」
「您想想,郎秀自從擔任便衣隊長以來,他做過幾回漂亮事?每一回,乍乍唬唬地出去抓八路,他打死過幾個?又抓住了幾個?」
這一說,陳翠姑倒吸了一口涼氣。
對啊,郎秀的便衣隊,裝備齊整,機動性強,每人一輛自行車,配備大火力的駁殼槍,算是「機動快速部隊」,但是,就象慈慧所說,他打死過幾個八路?
慈慧冷笑一聲,繼續說:「南宮仕是個厲害角色,這不假,可是,便衣隊跟他迎面碰上好幾回了,好幾十條槍,對付一個單槍匹馬的南宮仕,竟然連南宮仕的汗毛都沒掃倒一根,讓他一回又一回地從容逃逸……這,陳小姐,您不覺得奇怪嗎?」
陳翠姑細細的眉毛,擰了起來。
慈慧的話,正說中了她的痛處。
那個可惡又可怕的南宮仕,自己曾經打敗過的南宮仕,現在,羽翼豐滿了,自己不是對手了,那回在白果寺里,讓他追得好狼狽。
可是,自己是獨身一人。
敗在南宮仕手下,馬馬虎虎也不算丟人。
郎秀帶著幾十個人,揮著駁殼槍,難道也打不過一個南宮仕?
自行車還沒南宮仕的腿跑得快?
這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
「八格牙路!」
陳翠姑在心裡罵了一句。
「而且,」慈慧繼續在旁邊添油加醋,「打不過南宮仕,也倒罷了,這回讓他去鄉下,綁架一個快七十歲的糟老頭子,竟然……也失手了,您想想,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陳小姐,我的野狼二號,好不容易弄來這個情報,我一刻鐘也沒耽誤,馬上報告給您……唉,誰知道……」
慈慧一邊搖頭,一邊嘆氣,他偷偷觀察著陳翠姑的表情。
陳翠姑的杏核眼,不知不覺中,瞪了起來,冒出一股凶光……
…………
陳翠姑從藥王寺里出來,馬不停蹄,立刻去找郎秀。
慈慧也出了寺院,走向西村的憲兵隊。
單說陳翠姑,穿過大街小巷,來到一座雅緻的二層小樓前,這棟小樓乾淨整潔,前面幾塊花圃,栽著冬青。樓前掛著的大牌上寫著:協和博愛醫院。
這是日本人開設的醫院,並不針對普通民眾,因此醫院門前冷冷清清。
門前有站崗的日本兵,手持三八槍,沖著陳翠姑挺胸一個立正。
陳翠姑眼皮不抬,陰沉著臉,進門后一直走上二樓,推開一間病房的門。
房間里,躺著一個傷號,正是郎秀。
郎秀在綁架德廣和尚的時候,被南宮仕打傷了肩膀,僥倖騎馬逃回來,眼下正在醫院裡養傷。
病房裡只有郎秀一個人,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牆壁,屋裡肅靜安詳。
陳翠姑走過去,臉上露出嫵媚的微笑。
郎秀沖她點點頭,無聲地笑了笑,「陳小姐,你怎麼有空了?」
「我想你了,來看看你呀。」
陳翠姑柔媚地咯咯一笑,撩了撩長發,扭著腰肢走到病床邊,坐在郎秀的身邊。
「呵呵,有勞你挂念,」郎秀拉住陳翠姑細嫩柔軟的手,「傷不重,這兩天就能出院了。」
陳翠姑凝視著郎秀的臉。
「怎麼,不認識我了?還是真的想我了?」
郎秀的臉上露出狎猥的笑容。
但是,郎秀的笑容,慢慢有些尷尬起來,他覺得,陳翠姑那張柔媚漂亮的臉上,似乎有些不可捉摸的內容。
漂亮的臉蛋,嫵媚的笑容……這本來應該是如桃花般美麗溫柔,可是,郎秀卻覺得有些不自在。這個女人……眼神里深遂而幽暗,好象含著一絲讓人恐懼的陰冷。
郎秀悄悄縮回了自己的手。
陳翠姑一伸手,拔掉了郎秀的輸液針頭。
「啊……你……」
郎秀猛地坐起身來,吃驚地望著她。
陳翠姑咯咯一笑,拍拍郎秀的臉,「怎麼了?看你眼睛瞪得比牛還大……呵呵,不用輸液了,反正也沒傷著要害,走,跟我出去吧。」
「可是……」郎秀望著陳翠姑笑吟吟的面容,疑惑不定。
這個女人,象深深的無底洞一樣,捉摸不透。
陳翠姑笑著,用手摸了一下郎秀的臉,「嘻嘻,我想你了呀,走吧,跟我去玩玩兒,你這個小鴿子啊,怎麼還裝起嫩來了,嘻嘻。」
「好。」
郎秀翻身下床,脫下病號服,穿上自己的衣服。
兩個人手拉著手,象是一對親親熱熱的情侶,走出了「協和博愛醫院」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