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手術刀太大了
南宮仕躺在地窨子里溫暖的火炕上,跟屈萬山、石玉輝聊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和衣睡去。
次日醒來,外面已經是天光大亮,南宮仕爬起身來,發現只有屈萬山的小孩子在一旁玩耍。
「你爸媽呢?」
「他們去看老武叔了。」
老武在昨晚的戰鬥中受傷了,同時受傷的,還有好幾個戰士。南宮仕忽然想到,這裡和自己的藍海縣不同,遠近都是荒野,沒有人煙,受傷的戰士,怎麼醫治呢?
他匆匆穿鞋下炕,讓小孩子帶路,爬出地窨子。
外面,太陽爬上了東山,紅霞披滿山坡,峰嶺間金光萬道,四望群山,荒涼渺茫,亘古荒蠻般的寂靜。
走進另一個地窨子里,裡面圍了十來個人。
火炕上,躺著幾個傷員,石玉輝、屈萬山等人,都在旁邊商量著什麼。
見南宮仕走進來,石玉輝說:「南宮,我們正商量怎麼治傷呢,你給出個主意吧。」
「這還商量什麼?老石,給輕傷員上藥,咱們不是繳獲了藥品嗎?重傷員,就得找醫生了。」
「咱們這兒,沒有醫生。」
南宮仕上前察看了一下,發現老武和另一個傷員,子彈打進了體內,只靠上藥,是不行的,必須找醫生進行手術,取齣子彈。
他撓了撓頭,「老石,西醫、中醫,都沒有嗎?」
「沒有,南宮,我們這兒,跟你們藍海縣比不了,鬼子集家並村,把大家都轟進『人圈』里,百里無人煙,別說醫生,連獸醫都沒有。」
「我們那裡有醫生……」南宮仕話說了一半,又停住了。
這裡離藍海縣尚遠,把傷員運過去,耗時費力,而且天寒地凍,這份折騰便經不起。
炕上的老武說道:「不用,躺幾天就好了,離心大老遠,哪有那麼嬌氣。」
這個傢伙,莽撞加愣性。
石玉輝反駁他,「躺幾天,你屁股里的子彈,就自己跑出來了?」
周圍的人都笑了。
石玉輝對南宮仕說:「南宮,剛才我和老屈商量著,讓你來給老武做手術。」
「啊?」
南宮仕愣了,自己哪裡會做手術?
「南宮,我們琢磨著,你是大部隊里混出來的,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南宮仕趕緊搖手,「老石,別開玩笑,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光見過豬跑可不行……這樣行不行?我回去找個醫生來,騎快馬趕過來。」
石玉輝嘆了口氣,「南宮,你還沒明白,我們這裡的局勢,有多嚴重,鬼子常常追著我們,一日數驚,縣大隊在山裡跟鬼子打轉轉,躲貓貓……不說這些了,這回鬼子雷達站被襲擊,他們哪會會甘休?追捕搜山,是免不了的,等你騎快馬回來,說不定我們又轉移了……南宮,你說的不現實啊。」
南宮仕沒有想到,海北縣的形勢竟然這麼惡劣。
石玉輝說:「我們平常,非常羨慕你們藍海縣,你們那裡仗打得好,游擊區開闢得好,全分區都有名,提起南宮仕的名字,大家崇拜得不得了,都知道你無所不能……」
「行了,打住,」南宮仕趕緊制止了石玉輝,「老石,你再替我吹,牛皮就炸了,我答應你就是了,可是……唉,咱們試試吧。」
他回憶了一下曾經見過的手術場面,還有自己當初做手術的情形,似乎也並不是那麼複雜。
「老武,你可得忍著點兒。」
老武哈哈一笑,「我要是叫喚一聲,算是龜孫子。」
屈萬山說:「南宮隊長,我給你當助手。」
南宮仕挽了挽袖子,立刻吩咐大家,「燒水,準備器械,準備白布,有燒酒沒有?」
大家面面相覷,石玉輝苦笑道:「南宮,你以為……我們還喝得起酒?」
南宮仕開始檢查老武的傷口。
老武的屁股,已經血污紅腫一片,紫黑色的傷口泛著亮光,南宮仕咂了咂嘴,他知道,如果不趕緊醫治,糜爛下去,性命堪虞。
他用熱水燙過的白布,輕輕擦拭著傷口,老武疼得呲牙咧嘴,只是不吭聲。
「手術刀。」
旁邊遞給來一把刺刀。
南宮仕接過刺刀,重新洗了一遍,然後在灶膛的爐火上燒烤,對屈萬山說:「老屈,上麻藥吧。」
「是注射還是塗抹?」
「我哪知道?反正你現在是麻醉師。」
屈萬山搖了搖頭,把繳獲的麻醉藥用水和了,塗在老武的屁股上,他對老武說:「不一定管用,試試吧。」
南宮仕扭頭對旁邊的戰士們說:「光有刀不行,還得找個……手術鉗之類的吧。」
戰士們找來了兩根槍探條。
南宮仕無奈地搖了搖頭,但是條件就這樣,沒辦法。
他把探條洗凈,頂端綁紮在一起,湊合著做成了一個簡陋的「鉗子」,放在火上燒烤。
「大夫,快點吧,沒那麼嬌嫩。」趴在炕上的老武回頭說道。
「別胡說,」南宮仕沉下臉來,「受傷不是兒戲,我在十二連的時候,聽軍醫說過,好多八路軍的戰士,就是因為傷后感染,截肢或者犧牲。」
燒烤后的刺刀,冷卻下來,南宮仕把刀刃輕輕刺進老武的傷口裡。
「嗯……」老武咬緊牙關。
南宮仕說:「彆強忍,疼了就叫,逞強沒有用。」
刀尖刺進臀部的肌肉組織,臀上肉厚,刀尖鋒利,南宮仕仔細體會著手指上的感覺,探查子彈的位置。
但願不要嵌進骨頭裡。
老武雖然嘴裡不叫,但是屁股疼得亂顫。
四周圍攏著的人,也都暗暗咬牙。
刺刀在屁股里尋找攪動。
本來,正規的手術刀,既窄又小,便於操作,也減小創口,可南宮仕手裡這把刺刀,又寬又長,拿著不得勁,刺進肌肉,創面太大,其痛可知。
沒別的辦法,只能這樣。
南宮仕也是渾身緊張,咬著牙,他哪裡做過手術?只能憑著大膽靈活,趕鴨子上架。
血,從創口往外涌。
老武真是條漢子,渾身疼得亂抖,硬是一聲不吭。
南宮仕的手腕因為用力過緊,微微有些顫抖,眼看著鮮血順著刀槽不斷冒出來,他不由得心慌起來。
殺人見血,南宮仕見得多了。
但這是戰友的血,與以往殺敵,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