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英雄大會
黑龍潭,是群山環抱里的一個小湖,面積不大。黑龍峰上流下來的泉水,注入潭裡,因為水色黝黑,深不見底,老輩子傳說,潭裡有神物黑龍,統治一方水族,呼風喚雨,保佑山中生靈。
今天是土匪童百萬,召集「英雄大會」的日子。
南宮仕和潘和尚,穿了便裝,來到黑龍潭邊。
他們倆商議,這次土匪集會,說不定會牽扯地方抗日大局,因此決定秘密化裝出席。
「這些英雄,都是什麼人?」南宮仕問。
「有梁上君子,有江洋大盜,有打悶棍的,有套白狼的,有設局子詐騙的……」
「啊?就沒一個正經人啊?有成伙的土匪沒有?」
「有啊,」潘和尚笑道:「象河東的股匪馬蜂五,手下就有二三十號人,自封為『旅長』……」
「哈哈哈,」南宮仕給逗笑了。
走進黑龍潭邊,前面一片蘆葦叢生的沼澤,一帶水窪,都是黑乎乎的淤泥,水草叢生,臭氣熏天,稀稀疏疏地長著些三棱水草和低桿蘆葦。
沼澤邊上,站著個身材魁梧的絡腮鬍子。是牛半山。
「南宮,」牛半山快步走過來,「快跟我走。」
按照計劃,南宮仕和潘和尚扮作牛半山的手下。
兩個人跟著牛半山,走到沼澤邊,南宮仕覺得奇怪,眼看這片沼澤無法通行,怎麼過?卻見牛半山打了聲呼哨,從旁邊的草叢裡,走過來幾個穿黑衣服的人。
這幾個人每個人手裡,都抱著木板,往沼澤裡面鋪去。南宮仕有些擔心,木板放入淤泥里,難道不會下沉陷入泥水?只見木板鋪上,穩穩噹噹,絲毫不陷,仔細看去,泥中原有木樁,隱在泥中不易發現,木板鋪上,穩如平地,看來木樁是早就打牢,專門為鋪設木板所用。
「牛爺,您請。」黑衣人看來是童百萬的手下,對牛半山很是客氣。
南宮仕跟在牛半山身後,踏著這些木板,穿過沼澤,他心裡暗想:「這條路,設計得真巧妙,若是將木板一撤,連退路都封死了。」
過了沼澤,便看見黑龍潭了。
小湖約有幾十畝大小,就象一面黑色的鏡子,微波不起,幾隻白色水鳥,盤旋飛舞。
湖邊上有一塊白色沙灘,掩映在綠色的蘆葦荒草里,那就是「英雄大會」的會場了。
此刻,天色尚早,只有幾個黑衣人,在忙著擺放桌椅,設置會場。從旁邊匆匆走過來一個穿著長衫的人,對牛半山拱手微笑,「牛爺,您早。」
「您是……」
「我叫燕槿,是童司令的手下參事,今天特意來到黑龍潭,伺候各位尊客……牛爺,請裡邊坐。」
隨著燕槿走入沙灘,在邊角木凳上落坐,南宮仕打量四周,這片會場,倒是別緻,白色的沙灘,黑色的潭水,景色黑白分明,頗有特色。遠處一帶山谷,怪石嶙峋,峰谷錯落,七高八低,山水相依,倒也別緻。
此地遠離大路,寬敞優美,山高水深,正合江湖豪傑粗獷豪爽的特性,作為「英雄大會」的會址,倒是十分相宜。
不過南宮仕觀察一番,卻搖了搖頭,這塊湖邊沙灘,在戰略上是個易攻難守之地,若有敵人突然襲擊,怎麼辦?
童百萬號稱「司令」,卻無戰略眼光。
潭水後面,是高高的黑龍峰,這座山峰幾乎直上直下,峰上有個黑乎乎的洞口,叫做黑龍洞。南宮仕發現,黑龍洞口不斷有人出入,難道這個洞,是童百萬的老巢么?
「牛爺,」燕槿微笑著說道:「童爺囑咐兄弟,有些心腹事,跟您商議。」
「請講。」
「是。這次英雄大會,冠名為『英雄』,其實真正稱得上英雄的,也沒有幾個,雖然世道紛亂,群雄蜂起,但多是目光短淺,蠅營狗苟之輩,牛爺雄才大略,是真正的亂世英豪……」
「燕老弟,你少替我吹胯骨吧,」牛半山沖他拱了拱手,「老牛喜歡痛快,有什麼事,你儘管開口就是了。」
南宮仕有滋有味地瞅著這個打扮得象個文人的燕槿。
常言說:阿諛奉承,必有所圖。姓燕的開場就送給牛半山一個大大的高帽,下邊就應該亮出圖謀了。
果然,燕槿微微一笑,放低聲音說道:「童爺的意思,大家既然同屬黑道好漢,在此亂世,合則利,分則傷,不如結成同盟,同氣連枝……」
「都聽老童指揮么?」牛半山嘿嘿一笑。
「不不,牛爺不必誤會,大家平時,還是各干各的,在需要支援的時候,互相幫襯,結成同盟,其實是大家都有利。」燕槿瞅著牛半山,見他不置可否,伸手從懷裡掏出一隻白色的手槍,遞到牛半山的手裡。
手槍小巧玲瓏,是一隻白色勃朗寧,比利時貨,非常漂亮。這種手槍又被稱為「槍牌櫓子」,因為外觀好看,精緻小巧,常被高級指揮官用作防身武器。
手槍拿在牛半山象熊掌般的大手裡,顯得有些不相稱。
「這是什麼意思?」
「牛爺,您支持童爺,童爺自然不會拿您當外人,這點小禮物,敬請笑納。」
「好吧。」牛半山痛痛快快地答應了。
時下戰亂,土匪草寇最缺槍械彈藥,這支手槍,可算得是極為珍貴的禮物了。
突然,頭頂上方,「叭」的一聲脆響,抬頭一看,卻是一隻爆竹,凌空炸響了。一片細碎的紙屑,隨風飄落。一般過年的時候,才有兒童喜歡燃放煙花爆竹,而且這幾年日寇侵華,人們衣食不周,性命堪憂,更沒什麼人燃放此物了。
此時會場突然響起爆竹聲,頗為怪異。
幾個黑衣人,亂紛紛地喝道:「誰?」「誰在搗亂?」起身尋找放爆竹之人。南宮仕這才注意到,沙灘上,已經聚集了好些人。
這些人,男女老少,高矮丑俊,什麼樣的都有,多數人身背武器,有快槍,有大刀,還有單鞭、鐵戟,雜七雜八。這些人里,有認識的,互相打著招呼,也有人縮在一邊,默默無語。
燕槿起身離去。牛半山把那支勃朗寧塞在南宮仕手裡,「給你吧,這槍拿在我手裡,就象個小玩具。」
「好,」南宮仕摸著手槍冰冷滑潤的扁平槍身,心裡一陣高興,自己那把王八盒子,還有繳獲的兩支手槍,已經丟在何府了,眼下還沒武器。這槍成色嶄新,比王八盒子漂亮多了。
牛半山壓低聲音說道:「放爆竹的,多半是雷震天。」
「雷震天是誰?」
「這人是個獨行俠,平時做事獨來獨往,他有門手藝,便是製作炸藥,製作鞭炮,據說,他跟童百萬有仇,今天如果雷震天來到會場,一定是來給童百萬搗亂的。」
「看起來,這場大會,要熱鬧啊。」
「說不定,還得人腦袋打出狗腦袋來。」
南宮仕注意到,穿長衫的燕槿,又在跟另一個人,躲在旁邊竊竊私語。
「咚——叭,」又是一聲爆竹響。
這回,放的是個「二踢腳」,連續兩聲,半空中一片碎屑飄下,同時,還有一張碩大的字條,飄蕩下來。
那張紙上,寫了個大大的「奠」字。
「奠」乃是治喪時所用之字,用在別處,極不吉利,此時從空中隨著鞭炮的炸響,一張大大的「奠」字,悠然飄下,豈不是說:這場大會,是給主人弔唁治喪?
全場人眾,頓時「嘩」地亂起來,有人大笑,有人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