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接頭暗號
南宮仕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覺天色已經黑下來了。
窗外黑乎乎一片,屋裡更是伸手不見五指,南宮仕覺得全身火燒火燎地痛,既僵硬又難受,只覺得口渴、發燒,耳朵里呼呼直響。
「喂,來人啊。」南宮仕大叫起來。
「老子要出恭。」
他發現自己發出的聲音,既粗又啞,完全變了聲調。
他想:老這麼下去,自己動彈不得,胳膊腿會綁殘的,得想辦法活動活動。
但是喊了幾聲,外面絲毫沒有動靜。
他將頭靠在木柱上,努力讓心緒安定下來,琢磨對策。這姑娘逼問自己是不是「熊老八」的人,顯然是認錯人了,那麼,承認自己是八路軍,能不能解除誤會,順利脫身呢?不不不,我黨領導下的軍隊,眼下都處於秘密狀態,那是萬萬不能暴露的,此地是敵占區……
過了好大一陣,終於聽到有輕輕的腳步聲走近,木門「吱」的一聲,打開了。一個侍女,陪著那個粉紅衣衫的姑娘,又走進門來。
「喂,」那姑娘站在前面,沖南宮仕問道:「你到底是誰?」
一旁的侍女,提著一盞紅燈籠,照亮了姑娘的面容,南宮仕仔細打量,發覺她比白天的時候,臉色緩和了一些,不再兇巴巴的。白嫩俏麗的面容上,似乎帶著一絲愁容。
「我是小偷,」南宮仕已經想好了對策,他開口說道:「那些槍,都是我偷來的。」
「是嗎?」姑娘嘴角又露出嘲諷的微笑,「小偷?你偷這麼多槍,背到荷花寨幹嗎?是準備在集市了賣了嗎?」
顯然自己這個謊言並沒有騙過紅衣姑娘,南宮仕心裡暗叫糟糕,怎麼才能讓她相信呢?
正在這時候,門外又來了一個侍女,「大小姐,老爺叫你呢。」
這個大小姐皺了皺眉頭,輕輕嘆了口氣,轉身便走出去。
木門,又關上了。
南宮仕心下著急,怎麼辦?
又過了一陣,腳步聲,又響起來,推門進來的,卻不是粉紅衣衫的大小姐,而是那個侍女,她提著燈籠,把屋門掩好,走到南宮仕身前,小聲對她說:「你別亂動,我來救你。」
「啊?」南宮仕心裡一陣狂喜,登時滿臉都激動得通紅了,壓低聲音說道:「謝謝你。」
「噓——」那侍女沖他一笑,「是大小姐讓我來的。」
「啊?」
那侍女將燈籠放在地上,伸手來解南宮仕的綁繩,輕聲說道:「既然你是八路軍,為什麼不早說呢?」
南宮仕沒有吱聲,為什麼不早說?這還用問么?八路軍在日偽佔領區,是「非法」的,怎麼可以說?
「嘻嘻,」侍女說道:「大小姐都後悔了,她不想自己來,讓我來放你。大小姐心腸最好了……」
心腸最好?南宮仕有些啼笑皆非,這個好心腸的大小姐,把自己打得渾身痛。一言不合,即便毒打,這樣的心腸,好與不好,也不必說了。
「喂,我告訴你,」侍女慢慢解開南宮仕的繩子,「這事可是瞞著老爺呢,呆會你跟我悄悄出去,若是讓老爺知道你是八路,可不會放了,他跟八路軍有仇,一定會活埋了你……」
「嗯,」南宮仕繩索乍解,只覺得身上一陣輕鬆,只是腿臂皆僵,站不起來。
「快點,快走呀,呆會要是大小姐改主意,或是老爺知道了,你就活不了了。」
南宮仕咬著牙,努力往前邁步,可是綁得過久,胳膊腿都不聽使喚,他「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哎喲,」侍女一臉著急,把南宮仕攙扶起來,替他揉臂揉腿,南宮仕心道:「要說心腸好,這個侍女小姑娘,才算得是心腸好。」他使勁擺動身子,把全身血液,疏通一番,慢慢地兩腿開始恢復運動能力。
他蹣跚著往前邁步。那侍女一臉著急,一手扶著他,一手提著燈籠,「快點,老爺知道了,你可就活不了了。」
「謝謝你,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秋霜,霜降的霜,嘻嘻。」
南宮仕走出屋子,發現這是一座深宅大院,幾處正房,都亮著燈光,有吵嚷聲,從正房裡傳出來,他心下奇怪,現在深更半夜,有什麼好吵的?這院里的主人,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秋霜扶著他,順著院里的甬路,走向院外,嘴裡小聲絮叨,「唉,也怪你倒霉,若不是二小姐丟了,全家老小,也不會這麼震怒,你們倆也不會給抓起來……」
南宮仕忽然想起丁蠻牛來,著急地問道:「我那個同伴……」
「已經放了。」
他們剛走到大門口,忽然聽到裡面吵嚷聲突然大了,有人朝這邊喊道:「喂喂,回來。」還有人嚷:「那是誰?站住。」
秋霜推了南宮仕一把,「你快走。坐那輛馬車。」
南宮仕顧不得答話,跌跌撞撞,竄出門外。
只聽身後的秋霜操著清脆的聲音,高聲答應道:「幹嗎?是我,來啦——」
南宮仕跨下台階,果然看見大門旁側,停著一輛馬車,黑乎乎的夜色中,一個戴草帽的趕車人,正坐在車轅上,木頭車廂里,還坐著一個身材高大的人。
啊,那是丁蠻牛。
南宮仕緊走兩步,跨上車去,趕車人一言不發,揮揮鞭子,馬車迅速沿著街道,向外走去,木頭車軲轆在靜夜裡發出「吱吱呀呀」的叫聲。
「老蠻牛,你怎麼樣?」南宮仕坐在車幫上,喘了口氣。
「我……沒事,他奶奶的,腿差點叫他們壓折了,何大小姐這個狐狸精……老子早晚回來燒了何家大院。」
顯然丁蠻牛受的刑,比南宮仕重得多,他的兩腿耷拉在車廂上,似乎是沒有知覺。
身後,從何家大院,傳過來一陣喧囂,南宮仕回頭瞭望,心下擔心,是不是何府的人,又追過來了?丁蠻牛腿不能動,自己身上又沒武器,怎麼辦?
趕車人甩了個響鞭,「駕,」趕著馬車,加速前行,黑漆漆的夜色里,轅馬揚起蹄子,疾馳起來。馬車在寨子里東拐西繞,往村外馳去。
「叭叭,」後邊響起槍聲。
「奶奶的,」丁蠻牛罵起來。
「叭叭叭,」槍聲越來越亂。南宮仕側耳細聽,卻發覺槍聲來自各個方向,似乎村裡處處都在打槍。他心下奇怪,難道除了何家大院,別處還有戰鬥?
這個小小的荷花寨,處處透著奇怪。
趕車人對村寨里的道路很熟,驅動馬車左拐右繞,很快便出了村子,跑上大路。身後的槍聲和喧囂聲,還在響著,卻是越來越遠。
馬車顛簸著,跑到野外黑沉沉的田野上。
南宮仕鬆了口氣,他問丁蠻牛,「這家姓何嗎?」
前面趕車的車把式,扭過頭來答道:「對。老爺叫何順發,是荷花寨里首戶財主,大小姐叫何碧彤。」
「老兄,你也是何府里的人么?是秋霜派你來的?」
「嘿嘿,」那人笑了笑,沒有回答,只轟著馬車,加速飛馳。
走了約摸二里來地,聽聽後面聲音漸遠,馬車放慢了速度,那個戴草帽的趕車人,扭過頭來,沖著南宮仕說道:「一根竹香兩頭點。」
「啊?這……」南宮仕大吃一驚,趕緊答道:「兩頭都受氣。」
暗號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