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買酒
第三百四十七章 買酒
第三百四十七章 買酒
僅僅這四個字,就將他這些年來所做的,所想的,一概打進了陰暗不見天日的水牢里似的。這種心理,大概就是一個孩子,將自己最好的東西送給想要討好的人,結果對方完全沒有興趣,還把那些東西丟在一邊,告訴他,這不是你該玩的。
聞人秋冷笑了起來,面帶嘲諷,「呵呵,如今馮白祁被抓起來了,你就要趕我走了?」現在的他,就像是豎著刺的刺蝟,誰讓他不高興了,他就要拿刺戳著那人,儘管那人,是他深愛至今的,反而有時候,最能傷害人的,就是那些最親近的。
他語氣太過不善,寧雨宣轉身,就看見他的神情,「聞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以為你能明白我的,」她來到這異世,本是孑然一身,而後認識了景珏,又認識了與她有著生死之交的聞人秋,於她最重要的兩人,也就他們了,她不想弄的不歡而散的地步。
比起景珏來,聞人秋是個喜歡自在的人,在寧雨宣面前,他也不會偽裝自己的情緒,「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從東瀛回來之後,你就急著回臨都,這裡有你的丈夫,你的孩子,我與你又是什麼關係,」他自嘲道:「頂多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師兄罷了。」
在她面前,聞人秋以前就算是再不快也不會發脾氣,而現在的他,大概心底是意識到他們之間的時間不剩多少了。從最初相識,他三番四次找上她就是個錯誤,痛苦不堪,沉溺在泥沼,他壓抑得太久了。
這股怒火不是沒有來由的,寧雨宣知道,可她實在沒有辦法承受這份情,為了償還,她遠去東瀛五年,而現在能做的,就是讓他死心,唯有遠離。「聞人,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將你當做我的親人,可再好的關係,你總要有你自己的生活不是嗎?」
沒錯,寧雨宣的話最是有理,她什麼錯也沒有,她甚至為了自己的一廂情願,拋下自己的孩子五年,是他自己在無故發脾氣,他只不過是氣自己,非要鑽進這個死胡同里,他神情漸漸冷漠,琥珀眸子也黯淡下去,「對,這是我自己的生活,所以我再做什麼,也與你無關,」他將這四個字又還了回去。
他這話,分明是沒有將寧雨宣剛才所說的聽進去。寧雨宣無奈,「聞人……」
才叫了聲名字,聞人秋就又將她打斷,「你不用再說了,事已至此,我總該弄明白這裴少炎究竟是個什麼人物,」他冷眼看向她,「既然馮白祁已經被抓,後面就是你們的事了,我也就不去宮裡湊熱鬧,你要是找我,就去桂花巷子吧。」
他說完這話,不等寧雨宣什麼反應,就朝外走去,卻在一轉身的瞬間,看見了門口不知何時站著的景珏和紅杏。是他情緒所致,才沒發現這兩人的出現。不過,他也只是腳步頓了頓,隨後當兩人不曾存在,走了出去。
紅杏見狀,只微微朝景珏和寧雨宣福了福身,就緊隨著聞人秋上去。
這邊景珏臉色倒是淡然,若是擱在以前,看見兩人在一間屋子裡談話,必定要醋意橫飛,可他若無其事,邁步進了屋內,在寧雨宣面前站定,墨眸漆黑,流露出繾綣溫柔。
寧雨宣不知他是何意,又怕他生氣,最後惹得兩人像之前那樣不歡而散,她張口就要解釋。只是話沒有吐露出一個字來,就叫景珏伸出了食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我剛才都聽見了。」
他動作有些曖昧了,寧雨宣臉色微紅,握著他的手放了下去,問他:「景蘭找你是做什麼?」
景珏反手將她柔荑握在掌心,原本凌厲的五官也因著她而柔和了下來,只不過在談及景蘭時,眼中閃過一抹嗤笑,「她無非就是想借著與我父皇的關係討擾罷了,若是我的想法,定是不能寬恕她的,你怎麼想?」
屋子裡許久沒有人進來,陽光照進來,還能看見空氣里瀰漫著的灰塵,景珏牽著她走到後院里,涼風習習,倒是舒服愜意。
景珏這是將處置景蘭的權利交到了她的手上,寧雨宣仰頭看著縫隙間略微刺眼的光線,眼前除了青色黛瓦,便是綠得明媚的楓葉,「她畢竟是長公主,就算不看身份,若是隨意處置了她,與她交好的那些老臣們也不會答應的,況且現在謝昭庭在明城做太守,算有些功績的,我看倒不如這樣,暫且將她禁足在長公主府中,等謝昭庭將手頭上的事做完,你就詔他回京,封他個爵位,將長公主與他一起送去別的城去,也省得她繼續在臨都掀起風雨。」
這哪裡是懲罰,分明是在賞賜他們母子二人的,不過景蘭這些年混跡於臨都貴婦之中,人脈關係誰都比不得的,若是能輕易動了,也就不會有今天這番事了,將人送走倒是個好法子。景珏眉眼舒展開來,「好,就按照你所說的做。」
白日里的南雀街上,總是熱鬧非凡的,再加上現在又是日暮時分,暑氣散了大半,許多人都選在這個時辰上街採買。
聞人秋在街上晃蕩了許久,後面有人跟著他,他是知道的,卻不想旁人惹到自己,於是一直與那人保持著一段距離,他心情抑鬱,臉色陰沉著走過人群。
紅杏從出了大理寺,就一直跟著聞人秋的後頭,他與寧雨宣的對話,聽見的不只是景珏,還有她。而她也知道聞人秋此刻心情不好,她貿然上前,只會惹得他心煩,當時在屋子裡,她看著聞人秋注視寧雨宣背影的眼神,那種求而不得,沒有人比她更會懂,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繼續跟著,若是以後找不到他人了,她就再難去找到周雲的下落了。
前面的聞人秋忽然轉了個彎,紅杏怕跟丟了,急忙跟了上去,卻見他是走進了一家酒館,他整個人半邊身子都懶散地倚在那柜子上,丟了枚銀錠子,叫掌柜的給他打了兩壺酒,就轉頭看著跟上來的紅杏。
以往他琥珀眸子里都是清淺的笑意,而此刻卻似乎是蘊藏著寒風凌冽,冷得不像話,就直直地看著紅杏,紅杏沒留意,就直直地撞進了那雙眼睛里去,直接愣在了原地,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聞人秋只說了句,「你別跟著我了,你想要的答案沒有任何意義,我也勸你別再想了,那人心裡沒你,你再怎麼掏心掏肺,也是於事無補的,」這話不知到底是說給紅杏聽的,還是他自己聽的,說完他就轉過了頭去,不再理會她。
紅杏的臉白了幾分,只站在原地沒有動。聞人秋又長得好看,來往的人都看著熱鬧,以為這姑娘是被人家公子拒絕了,才失魂落魄的。
那邊掌柜的打好了酒,聞人秋提著兩壺酒,走到酒館門口,看了眼還沒走的紅杏,隨後就繞過她,往桂花巷子的方向走去。不一會兒,身後又傳來了那姑娘的腳步聲,他再也沒回頭。
此刻雖是盛夏時候,但過早盛開的銀桂已經結了花苞,藏在綠葉當中,散發著淺淡幽香。聞人秋邊走邊喝著酒,思緒很快就飛到了六七年前的時候,印象中的那個女子穿著奪目的紫衣,雖然戴著人皮面具,卻掩蓋不了她清水一樣的眸子,他與他一道走在這裡,青石板的路徑,至今未曾變過,終究物是人非,他仰頭,又灌了一大口烈酒。
曾經,莫瀟湘告訴過他,要想忘卻塵世上的三千煩惱,就該喝酒,一醉解千愁,他估摸著那掌柜的給他賣了假的酒,喝了大半壺,卻是越喝越清醒了,走到巷子深處,他在留給寧雨宣的那處宅子門口停了會,就走到了自家的門口。
心中也愈發冷漠,他送了鑰匙給她,可是她從來都沒有去過這間宅子,常常午夜夢回的場景,從沒有成真過。
他走進自己家院子,轉身正要關上門,就被人擋住,他冷眼看著門外的紅杏,「要說的,我剛才在街上都與你說了,你繼續跟來做什麼?」
紅杏臉色也不好看,一是因為聞人秋說的那些打擊他的話,二是因為這個人的不守承諾,眼前的人渾身都是酒味,但眼睛依舊是清亮的,「這不是我要的答案,你只用告訴我你有沒有找到他的消息。」
不曾想,聞人秋竟然遇上了個比自己還執拗的人,他竟然笑了起來,「你想要的答案?你以為你想要怎麼樣的答案,老天爺就會給你什麼樣的答案了嗎?小姑娘,別太天真了。」
聞人秋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這不是讓紅杏惱火的地方,她惱火的是聞人秋竟叫她小姑娘,這樣的稱呼,總讓她有種自己被蔑視的意思夾雜其中,她手中猛然用力,就將快要關上的門打開,聞人秋一時不查,差點跌倒在地。
「我說你……」
紅杏只冷冷看著他,說道:「之前在大理寺的時候,你答應過我幫我找到的,做人不能言而無信,否則等不到明天,江湖上就要有你的傳言了。」
她竟然威脅自己?聞人秋被她這麼一番打岔,早就忘了傷春悲秋了,他先是驚訝,看著故作高冷的小姑娘板著臉,只覺得想笑,他也沒有叫錯,他如今二十七八的年紀,而紅杏也不過才二十齣頭的模樣,「那好,你陪我喝酒,我再告訴你周雲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