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窩囊
第二百九十二章 窩囊
景鴻的臉被倒刺颳得生疼,不過想到剛才那生死一幕的時候,這點兒疼痛也算不了什麼了,羽箭能直接射進他的堂屋中來,可見宅子的護衛都是吃了乾飯的。現在也沒人進屋子裡面保護,景鴻一把扯過秦雨手中的布帛看了起來,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誰想要他的命。
那雪白的布帛上面只有七個字,「近來可好,」再加上一個署名——聞人秋。硃砂中以鳳羽硃砂顏色最為純正,鮮艷如血一般的色彩,明目張胆地宣告著這個人的目的——報仇。
景鴻的臉色不由得一白,多久沒有這個人的消息了,是他被人從暗牢中救走開始的,這個時候要來找他報仇。景鴻想起將他關押起來的時候,陰冷潮濕的暗牢,烙得通紅的鐵烙,有人痛苦的叫喊聲。他竟然回來,要找他報仇。
不過隨後,他便想起了聞人秋的那雙斷腿,他忽然想朗聲大笑,「聞人秋一個廢人,雙腿已斷,他竟然自投羅網來了,想死我便成全他。」
秦雨冷眼看著景鴻有些瘋魔了的神情,只冷聲提醒道:「你別忘了,聞人秋跟寧雨宣是什麼關係,你就不怕寧雨宣出了什麼意外嗎?」
經過秦雨這麼一提醒,頓時猶如一盆冷水自頭頂潑下,他不再管秦雨如何,疾步走出堂屋,召集了宅子里的所有守衛,前往那處別院。
秦雨清楚的知道,現在寧雨宣是景鴻最後的砝碼了,而她,似乎也不願意看到寧雨宣就這樣被聞人秋輕而易舉地救走,憑什麼她每次都要被人護著。她跟在景鴻的身後走了出來,也將自己帶來的侍衛一併召集了,隨著景鴻往城西而去。
久雨初歇,時辰還不算晚,但是天色已經漆黑如墨了,街上還有不少行人來來往往。景鴻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秦雨,沒說什麼話。
一行人在有些擁堵的道路上行得有些慢,可是眼下景鴻的心難以平靜,聞人秋回來報仇了,那別人會不會也會回來找他,譬如,被他親手勒死的江雲憐.……
秦雨看著景鴻在馬上很是恍惚的神情,總覺得今日的他有些不正常,不知道他平時是不是也是如此,但至少比起正常人來,他確實是有些不一樣,究竟是如何了,秦雨也不想自己隨意揣測,不過,她肯定是要將此事告知給馮子談的。
各有各的心思,突然之間,一行人在道路中央停了下來。他們都是騎著馬的,服飾打扮都讓那些百姓忍不住側目多看幾眼。秦雨沒在意這些,只是探了探頭朝前看去,只是在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時候,她騎著馬在景鴻身邊停了下來。
眼前的道路上倒沒了什麼人,顯然是路中央那個人的傑作,他不知從哪裡端來的一把椅子,閉著眼睛靠著,穿著一件青色衣裳,雙臂交叉環繞在胸前,手中照舊握著他的那支玉笛。
感知到了自己面前多了許多人馬,聞人秋睜開惺忪的眸子,打著哈欠說道:「沒想到你們來得這樣早,害得我都不能多補會覺了。」
大概猜出了眼前的人就是剛剛朝堂屋射羽箭的那個人,景鴻身後的侍衛全都舉起了刀劍朝向他,街道周圍的燈火,以及他們的火把,將整條街都照得亮堂堂的。聞人秋見狀忍不住嗤笑著,「景鴻,說你是病秧子,我再也找不到別的詞來形容你了,總是躲在別人的保護下,你就不覺得自己太窩囊了嗎?」
「窩囊」這個詞,著實是戳中了景鴻的心,但聞人秋之前扮作婢女在他的私宅中待過幾天,早就將他的心理摸得一清二楚了,自然是怎麼戳心窩子怎麼來了。
景鴻緊緊握著手中的馬鞭,夜裡的冷風一下子吹到了身上,激的他喉嚨發癢,只想猛烈的咳嗽幾聲來止癢,但他卻生生地忍了下來,「聞人秋,你如今不過是一個廢人,就算我是個病秧子,你覺得你還有這個能力找我報仇嗎?」說完這話,他揚起手中馬鞭,用盡了全身力道朝他揮了過去。
只是馬鞭並沒有如願打到聞人秋的臉上,就被他用手拽住了。聞人秋舌尖抵著上顎,不由得「嘶」了一聲,譏諷地笑著道:「就算我是個廢物,你照樣不能奈我何,景鴻,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
說著,他一點點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手依舊緊緊握著景鴻的馬鞭,看笑話似的看著他,「還有,誰告訴你,我是個廢物的,本公子今天叫你好生瞧瞧,你當初沒直接殺了我,做了一個多麼錯誤的決定。」
景鴻的臉更白了幾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明明當初就被他打斷雙腿,剔除膝蓋骨的人,此刻沒有絲毫痛苦的,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握著馬鞭的力道也鬆了松,眼底閃過慌亂,嘴中低喃著,「你不是聞人秋,你根本不是聞人秋,你到底是誰?」
聞人秋鬆開了他的馬鞭,頗沒意思地說道:「我不是聞人秋,難道還會是鬼嗎?」說著,他又笑著看了一眼旁邊的秦雨,說道:「這個小姐,你說,我是鬼嗎?」
這般姿態,這般語氣,秦雨是怎麼也忘不了的,當初就是他在青城,將自己綁一路綁著去了青石鎮的,轉眼間,她忽然想起被景鴻關押在別的地方的寧雨宣,景鴻身邊有這麼多的侍衛,她自然不會擔心,怕只怕聞人秋是在給寧雨宣拖延時間。
秦雨的語氣急了起來,她轉頭對景鴻道:「你先在這裡應付著他,你派個人帶我去找寧雨宣,只怕去晚了人就不見了。」
景鴻這會兒也才迅速地理解了秦雨話里的意思,剛剛一直被聞人秋激著,他也才想起來這事來,匆忙找了一個侍從帶著秦雨先離開。
街上的人依舊只多不少,聞人秋在這裡待了好些天,早就摸透了宿城人的習俗,八月二十八的日子,是宿城人眼中的黃道吉日,所以即便是戰亂時候,百姓們也不忘出門祈神,又是雨停的時候,對於聞人秋來說,恰是天時地利人和。
秦雨帶來的侍衛都是馮子談身邊的親衛,經過精挑細選才被招來保護秦雨來宿城的,所以她去了別院那邊,景鴻就不再擔心那邊的情況了。他微眯了眸子,看著面前孤身一人的聞人秋,他抬起右手來,朝著身後的侍衛發號施令,「所有的人,給我捉拿聞人秋,不論死活,提著他的人頭,可賞金萬兩。」
聞人秋說的沒有錯,他現在的確是很後悔,為什麼沒能在那個時候直接將他殺了,否則也不會留到現在成了一個禍害,他是大名鼎鼎的千面鬼人,他調查過,也知道他的本領。
此時他們在城中心的位置,兩條交叉的主道,其間交錯小巷不計其數。聞人秋只狡點一笑,將自己的玉笛插在腰間,只眨眼的功夫,人影就消失在了旁邊的小巷裡。
竟叫他在眼皮子底下溜了,景鴻又拔出腰間佩戴的長劍,「隨我追!」
另一邊正在前往別院的秦雨,在半路上忽而停了馬,事情的發展似乎不大對勁,聞人秋那般在乎寧雨宣的人,又怎麼會先去找景鴻報仇呢。但是她又不敢猜測自己的想法究竟對不對,終究是怕出現意外,秦雨又加快了速度,朝著城西而去。
那領路的侍衛有景鴻的令牌,對著門口的守衛道:「主子命我前來帶貴客見上一面,快點開門。」
那守門的侍衛皆是一怔,一個心直口快的立即說道:「之前主子不是帶夫人出去了嗎?夫人此時又不在院子里,你奉的哪門子主子的命令?」
不等侍衛們再說話,秦雨的臉色一變,她上前冷然道:「給我開門,我要看寧雨宣到底還在不在裡面。」坐了幾年的上位者,凌然氣質油然而生,守門侍衛不敢再多說什麼,立即掏出鑰匙去開門。
這院子並不大,只有一間主屋,一間偏房,外加一間廚房罷了。秦雨帶著頭在院子里了翻起來,主屋裡空無一人,只有在踹開偏房的時候,發現了兩個女子,卻都不是寧雨宣。
她才一來這裡,還沒有見到寧雨宣,就叫她跑了,秦雨的火正沒處撒,她朝著紅杏甩著鞭子,「寧雨宣呢?她人現在在哪?」
紅杏正在照顧著還在昏迷的綠影,恍神之間並沒有察覺到剛才外面的動靜,此時也是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她慌忙抽出自己的紅綢來抵擋。
一時之間屋子裡全變成了廢墟,那領路的人一進來,見到此景,倒吸了一口氣,差點背過去,慌忙叫道:「紅杏,你快給我住手,這人是主子的貴客,你是不想活了嗎?」紅杏一怔,就叫秦雨鑽了空子去,鞭子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身上,疼得紅杏發出「嗚」的一聲。
秦雨也漸漸恢復了理智,比身邊的人更快地接受了寧雨宣已經被帶走了的消息,她撇下了景鴻的人,帶著自己的一眾侍衛,直奔城門,分了兩撥人馬,一路人順著官道去追人,順著小徑往金陵的方向而去,她自己則是騎著馬,走了小路那一撥。
不知道行了多久的路,秦雨心中的念頭愈發堅定,她必定不會留寧雨宣回金陵的,她的滿腔恨意,也該找個人來發泄一下了。
不多一會,一個侍衛眼尖的發現了被拴在小道附近的馬匹,立即回來輕聲對秦雨道:「貴妃,您看,想必他們一定是聽見了動靜,躲在了林子裡面。」
聽見了動靜是嗎?秦雨嘴角漸漸勾起,高聲對著眾侍衛道:「大家都好好地在附近搜一搜,馬就拴在那裡,人不會走得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