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無賴
第二百三十一章 無賴
到了晚上的時候,寧雨宣喝了粥,楚楚一邊在收拾著行李,一邊對著那邊的寧雨宣抱怨,「娘娘,你可是不知道,那個春桃得知我們要回王府去,當時便嘲笑出來,說您失了皇恩寵愛,真是個爬高踩低的賤骨頭!」
寧雨宣半靠在床榻上,手中拿著書卷,聽著楚楚的話目光卻未曾動過,只是能讓楚楚說出這般髒話出來,可見那春桃有多麼氣人了,但她也不相信楚楚就這般饒了那春桃,問道:「那你就任她嘲諷了?」
見寧雨宣順勢問了這話出來,楚楚立即揚起小臉,十分嘚瑟,「我怎麼可能會任她嘲諷,就算咱們回了王府,但是乾坤殿里裡外外還是由我管著,我說了,日後乾坤殿其他的奴婢宮人都散了去,都由春桃來打掃,若是等您和小皇子回來之後發現殿內不幹凈,那可是不懂尊卑的大罪。」
寧雨宣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如今楚楚也學了宮裡人的這一套,有點心眼不是什麼壞事,只要沒有壞心眼就行,那個春桃是俞長喜派來的人,又在她這乾坤殿作福作威,模樣長得又面容精緻,她不得不細想,俞長喜既能被安插在景鴻身邊那麼多年,那有人想收買他做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邊楚楚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問寧雨宣:「娘娘,可還有其他的東西要一併帶到王府去的?」
寧雨宣思忖了片刻,便道:「你去將庫房裡的幾支人蔘帶著,那些東西我吃不得,明天送去給福伯,」那幾支人蔘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送過來的,之前楚楚去庫房的時候,便說要燉給她吃了,只不過她身子經受不住人蔘的大補。
忽然簾外腳步聲,緩慢輕穩,寢殿里的兩人直到一抹玄色衣角映入眼帘,楚楚被他的突如其來嚇了一跳,慌忙跪地行禮。寧雨宣也將手中的書放了下來,準備站起來,只是不知,他已經足足一月沒有踏足乾坤殿,今日卻是兩次過來。
在寧雨宣還沒起身的時候,景珏就走到了她身邊扶著手臂,「不必再行禮了,你先躺著,」扶著寧雨宣躺下之後,他又看向楚楚,「你起身吧,行李都收拾好了?」
寢殿內燃著茉莉香片,香甜清新的香氣四溢。楚楚起身回話,「回皇上,行李都已經收拾好了,」她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兩人,氣氛還算和洽,她又屈身,開口說道:「既然無事,那奴婢先告退了。」
楚楚一走,偌大的寢殿中只剩下他們二人,午時在琅軒發生的事情,好像是還在剛才那一刻的事情,景珏只看著她,一直不作聲,瞳孔漆黑一片,濃厚地彷彿什麼也化不開。
寧雨宣身上穿著白色單衣,肚子上用著毛毯蓋著,他的眼神太過灼熱,寧雨宣眉頭輕蹙著眉,問道:「你這麼晚過來,是有何事?」
景珏再也無法忍受與她仿如陌路人一般的狀態,坐在了她的床榻邊,玄色衣裳上面綉以金線雲紋,散開在藕粉色的薄被上,看著涇渭分明,他離她近了些,便能聞得到那摻和著冷香與葯香檀香。
還是不習慣那股多出來的檀香味,景珏回著她的問話,「你明日要回王府去住,只是現在朝政繁忙,怕是沒空去見你……所以特地今晚來見你,」他伸手握住寧雨宣放在被子上的手,「你若是趕我,我也要看看你。」
他一變得無賴起來,寧雨宣冷著臉也是趕不走的,他的手乾燥,散發著熱意漸漸暖著她的手,掙不開。寧雨宣忍不住心中喟嘆,大概是他一示弱,自己便狠不下心來了,所以底線一降再降,「你肩膀上的傷可上藥了?」
聽聞著這和煦的語氣,景珏移了一下,離她更近一些,「回去的時候,俞長喜倒是給我上藥了,可是我覺著那葯不大好,你給我瞧瞧看如何?」
墨眸含著往常的溫潤笑意,讓人不得不懷疑話中的真假,但語氣里竟有些委屈,還真是讓人匪夷所思,「我來看看,」不等景珏說話,她便伸手將他的衣領掀開,露出肩膀上的傷,上面用白紗布包紮著,但還有血跡滲了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俞長喜的手筆,竟然包紮成這樣,她解開紗布,裡面的傷口都還是青紫一片,牙印的部位皮肉綻開,傷口沒有結痂的意思,還泛著白,也知道自己中午的時候是下了狠心,她從床上下來,「你等一下,我去拿傷葯來。」
傷葯就放在寢殿里,木匣子里放了傷葯和紗布之類,她坐在床榻上,替他細細上著葯,夏日天熱,是容易流汗的時候,所以傷口邊緣泛著白,白色的葯末灑在還在流血的傷口上,景珏忍不住發出了「嘶」的一聲。
寧雨宣聞聲立即鬆了手,抬頭看他,眉尖微蹙,「怎麼?是弄疼了?」
傷葯裡面加了點薄荷,所以會刺激傷口,景珏搖頭,「無礙,你只管上藥便是,」說著,他眉眼間漾著調侃的笑意,「我竟然不知道,你咬起人來,比狗還厲害幾分。」
寧雨宣從側面看著他,但笑不語,手中加快了動作,力道也比之前重了不少。但景珏卻是承受著她的肆意「報復」,臉上看不出來一點痛意,唯有額頭上覆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才知道他忍的多辛苦。
傷口包紮好了之後,寧雨宣將東西收拾起來,背對著他,冷笑著道:「你要是覺得我凶,自然可以去找一些溫柔且意的姑娘來,反正你的後宮正空著,我明日也要住去王府去,何不讓它熱鬧一些來?」
將小藥瓶放進了木匣子里,還沒轉身,猝不及防地整個人被身後溫熱的懷抱禁錮起來,景珏閉著眸子,在她耳後汲取著她身上淡淡的冷香,「別的姑娘再溫柔動人,終究不及你的清冷如玉,宣兒,你是在吃醋嗎?」
景珏調笑的語氣無法感染寧雨宣,她想問,既然如此,那他和馮國之間的契約又要作何打算,他是不是還不知道,自己早已知道了契約之事。倘若孟千機沒有告訴她的話,說不定,她真的就要被景珏的這番話打動了。
她轉身看他,目光就如景珏所說,清清冷冷,肅容中卻有些無奈,「阿珏.……我沒有吃醋,我說的是真的,那些大臣之間的勢力盤根錯雜,後宮本來就是牽制前朝的地方,現在又有景元陽虎視眈眈……」,看著景珏的神情漸冷,她還是說了那句話,「阿珏.……你該納妃了。」
景珏原本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漸漸下落,隨後發出幾聲嗤笑,大概是這些時候寧雨宣的態度,說出這句話來並不稀奇,「你這個皇后當得也太稱職了些,懷著身孕還不忘幫朕充盈後宮,既然你提出來了,那這件事就得勞煩你來做了。」
好似這樣,才是將所有的事情移上了正軌,「好,」寧雨宣脆聲應下,「那明日之後,你就派人將名單送去王府吧,最好附上那些結黨臣子的名單,」眼看著景珏臉上裝出的喜怒不驚也快要坍塌,她適時地閉了嘴。
兩人之間有了大約半臂的距離,再也聞不見她身上的冷香,只有縈繞兩人周身的淡淡檀香和茉莉香片的味道,景珏的手撫上了她的肚子上,忽然一個振動從掌心處傳來,景珏一驚,抬頭看寧雨宣,眼裡只有對此的疑惑。
宮燈懸在寢殿的頂上,錯落的影子落在他如刀刻出來的臉上,那雙漆黑的眸子像是會發光的黑曜石,她出聲道:「這是孩子在肚子里動,」她嘴唇動了動,又說道:「你若是與他說話,他也是能聽得見的。」
「疼嗎?」景珏問道。
寧雨宣不解,他這是再問孩子嗎?只是孩子在肚子里待著,又怎麼會疼。
景珏久久沒有聽到回話,又抬頭看她,「我是問你,孩子在肚子里動,你覺得疼嗎?」愛會被消耗殆盡的,景珏愛她愛得極累,卻始終不願意放手,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到幾時。
氣氛忽然冷了下來,只因著景珏剛才問話中冷淡的語氣。心中陡然升起的失落感讓寧雨宣瞬間醒了過來,她正了正心神,按部就班地答著他的問題,「這是正常的現象,只是一點微痛罷了,不大礙事。」
景珏目光眷戀,隨後又停留在她的腹部,大掌覆了上去,只是等待了許久,也不再見有什麼響動,又有些失落地將手收了回來,轉而又說起了剛才的話題,「等你回王府之後,我便會找人送去各家獻上來的名單,等你身子好些再去看吧,這事不急。」
寧雨宣點了點頭,內心不住地湧上酸澀,但面上依舊沒什麼波動,既然此事已經談妥,她又問道:「那紫玉公主呢?你覺得封她一個四妃其一如何?」如果他搖頭的話,舍掉她這個皇后鳳位,也是可以的。
景珏有些錯愕,隨後看向寧雨宣的眸光複雜起來,他轉了個身,朝著外面,「既然你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就按照你決定的辦吧,只是紫玉公主還在馮國,等馮國國主與她來使臨都的時候,再談論這件事。」
話說完,他邁步離開了寢殿,宮燈燭火照映著他的身影,將身姿拉得頎長,玄色衣袍上金線熠熠生輝,不過眨眼的時間,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寢殿之中。琉璃的宮燈映出陸離的光,只余寧雨宣一人獨坐在屋中。
看景珏剛才的態度,該是極愛這個孩子的。她究竟是繼續自私一些,遠離這些紛爭,還是繼續留在他身邊,成全他的江山霸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