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月夜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月夜
出了城門,外面的荒野都是冰天雪地一片,白茫茫一片,坐在她身邊的那個男子掀開帘子看了看外面,問外面駕車的人,「現在雪下得這麼大,我們什麼時候能到陵城?」
寧雨宣低著頭,故作溫順,她袖子間放著之前景珏送她的銀針,但是一直沒有機會拿出來,這兩個人太多謹慎,孟千機之前教她的銀針她並沒有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要想解決這兩個壯漢,她自己也不能保證,現在只能藉機行事。
只聽見外面那個人回應道:「你放心,天黑之前絕對能到陵城,待會我們走小路,景王爺絕對追不上來。」
旁邊的男子笑了一聲,看著寧雨宣道:「我還以為這次的任務有多難呢,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之前的人在陵城都沒能成功,還真是無能。」
寧雨宣聞言抬起頭,看著這個人瞥到他脖子後面的一片刺青,藤蔓枝葉交纏,他們是碧落閣的人,難怪出手那般殘忍,現在的柳府,除了不知所蹤的柳氏和柳之言,已經沒人存活了。
男子見寧雨宣盯著他,笑得狂妄,問道:「景王妃這般看著我作什麼?你都已經落在我們手裡了,王妃要是想少受一些苦,就乖乖地跟我們走,等到了臨都,要是發達了,可別忘了我們幾個幫你。」
馬車忽的方向一偏,駛向了官道旁邊的一條小道,外面大雪紛紛揚揚,很快馬車的行駛的軌跡被掩在雪地之中。
寧雨宣沒有去想他話里的意思,只是問:「柳夫人和柳之言呢,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不得不說,現在這男子對寧雨宣放下了輕視,她已經被他們綁了這麼久,卻還是面不改色,沒有任何驚慌失措。不過他們只負責做任務,已經劫出來柳氏和柳之言,下面的人將他們帶到了何處,他們只知道也是送去了臨都。
但是這事不能告訴寧雨宣,男子不再看著她,「王妃只管一路上跟著我們,不要耍什麼其他心思就好,等到了臨都,您自有機會去見柳夫人。」
寧雨宣的心已經沉了下來,景鴻這次是想將他們全帶去臨都,好用來牽制景珏,她自己現在找不到機會逃脫,不過她也沒有想過要逃離,柳夫人和柳之言還在景鴻的手裡,她必須想辦法將他們救出來。
她現在並不擔心景鴻抓了她會如何做,只是怕等到景珏得知了消息,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別讓之前的所做的準備功虧一簣。
他們是抄的小道,一路上都是荒無人煙,從山林中穿梭而過,雪花洋洋洒洒還沒有要停的趨勢,道路並不平穩,一路上都是坑坑窪窪的,車廂搖搖晃晃,車內也沒有特意為她準備的薄荷香。
寧雨宣只覺得腦袋暈暈沉沉,裡面跟塞了一團漿糊一樣,到後來連思緒也是亂成一團,想不起任何東西來,再加上她那件禦寒的披風,丟在了柳府內,渾身冷得像冰一樣,漸漸的思緒消散,最後一縷意識也不見了。
綁架寧雨宣的男子一直是保持著匕首架在她脖子上的動作,寧雨宣一下子昏睡了過去,冷不防脖子碰到了刀刃,劃出一道血痕來。
男子嚇得將匕首一丟,上頭早就吩咐過了,綁著景王妃的時候,千萬不能讓她受傷,好在那道血痕並不深,男子胡亂灑了些隨身攜帶的金瘡葯便算完事。
等到寧雨宣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房間里,外面的天有些黑,隱隱有白色的光亮,屋子裡面很是暖和,中間有一個很大的炭爐,裡面有猩紅的顏色。
那兩個綁著她出城的男子此刻已經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她赤著腳走在地面上,推開門,外面是一個院子,不大,但布置得卻很精緻,有小橋流水,還有梅傲枝頭,滿眼的白色,雪已經停了,靜謐地有些不同尋常。
一輪圓月掛在天邊,透著絲絲冷意。寧雨宣心中思忖著,時間才不過一天,再加上之前在路上聽那兩人說要帶她到陵城,這個地方,該是在陵城的境內了。
忽然,一陣腳步聲從院子外傳來,愈來愈近,踩在雪地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走路沉穩有力,緩步前行,應該是一名男子,性子儒雅。
聽見落鎖的聲音,寧雨宣眼睛就盯著木門,她只知道自己現在在陵城,被關在了這處院子里,不知道這個院子在什麼地方,更不知道來人會是誰。
很快她最後的問題有了答案,那男子走了進來,一襲月牙白的長衫,外面罩著一件寶藍色的大氅,頭束紫金鑲玉冠,在雪色月色下,顯得貴氣逼人,在觸及到那雙溫潤如玉的眼眸的時候,寧雨宣恍然,哦原來是景鴻。
景鴻出現在這裡,在她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但寧雨宣還是有些訝異的,陵城就在幽城不過百里之外的地方,也算是景珏的地盤,他現在來這裡,也是一種冒險。
無暇的雪地仿若潔白的緞子,景鴻在上面踏出一串腳印,走到寧雨宣面前,笑道:「怎麼?許久未見,不記得朕了嗎?」
他笑得溫潤無害,一如當初與她相識的模樣,寧雨宣也嘴角揚著,「當然記得,只是沒有想到皇上會親自來陵城,不知是陵城發生了什麼事,引得皇上親自前來。」
原本漆黑的夜色,此時雪白一片,月光與雪交融,沒有燭火,也將兩人的神情照得十分清晰。景鴻也清晰地感受到她眼底冰冷,冷得就像是今晚的月光。
兩人無言對視了一陣,最後景鴻的目光落在寧雨宣雪白的腳背上,一雙嬌小嫩白的玉足沒有著襪,直接踩在冰冷的地面,他嘆了一口氣,似是妥協一般,「你先進去將鞋穿上,你想要問什麼,朕自當全都告訴你。」
寧雨宣漸漸收斂起臉上的假笑,轉身進了屋子裡,很快地穿上了鞋,她回去將景鴻堵在門口, 攔住了他打算進來的步子,「有什麼事就在外面說吧,現在天色晚了,皇上進弟妹的房間,怕是不妥吧。」
景鴻的心突的一抽,疼得厲害。
他前幾日在臨都的時候,原本要去暗牢找聞人秋,找他要他手中景元陽和景珏造反的證據,只是等到了暗牢的時候,卻撲了個空,聞人秋連著他的師傅晏無蕭,已經被人救走了,正在惱火的時候,卻又接到了幽城傳來的消息,發現了景珏他親生母親的消息。
景鴻之前還沒有想到去找景珏的親生母親,畢竟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但是一想到景珏手上已經抓了北戎王和耶律東奇,揮軍南下不過是早晚的事情,他現在不能坐以待斃,聞人秋逃了便逃了。
他當下便決定要來陵城,帶寧雨宣回臨都,之前讓江雲峰帶著聖旨去幽城,聖旨卻被景珏燒了,他以為,自己就只能用聖旨行事嗎?
看著眼前冷若冰霜的人,景鴻還是不改笑顏,「朕以為我們還是朋友,記得你答應過朕的,願意當朕的朋友,你難道都忘了嗎?」
寧雨宣眼底閃過不可思議,「忘記的怕不是我,是皇上吧?皇上如今的所作所為,真的是君子所為嗎?你現在對景珏步步相逼,想過你們之間的兄弟情義嗎?」
一聲聲的質問,朝著景鴻而去。景鴻的嘴角漸漸垂下,不再笑著,雪地映襯著他的臉,白得駭人,「罷了,罷了,我們之間何必再談這些不愉快的事情,說說你吧,你當初好不容易離開了景王府,為什麼還要回來?」
寧雨宣神情一僵,沉默了一陣,才開口道:「這件事我不想再說,但是我可以肯定,我現在只想留在他身邊,如果皇上還當我是朋友……」
她話沒說完,景鴻出聲打斷她,「朕的確還當你是朋友,但是想讓你回幽城去,朕是不會答應的。」
寧雨宣笑了一聲,帶著些許蔑視,「皇上容我說完,我是說,皇上將柳夫人和柳之言送回去,他們不過是普通的百姓,皇上派人抓了他們,以後還怎麼面對黎民百姓?」
景鴻微眯了眸子,轉過身背對著寧雨宣,他看著院子中的景緻,說道:「他們是不是普通的百姓,相信雨宣比我更清楚一些,他們現在已經被人送去了臨都,你要是想讓朕放了他們,就隨朕一道回去。」
他所有的注意都在身後人的身上,夜靜寂無聲,偶有雪從枝椏上簌簌落下的動靜,過了很久,才聽見後面的人應聲。
「好,我答應你。」
寧雨宣看著景鴻的背影,有一種不大真實的感覺,當初那般的君子如蘭的人,溫潤帝君,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滿腹猜忌,已然讓人捉摸不透。
景鴻欣喜地笑著,轉過頭來看她,剛要說什麼,寧雨宣打斷他,「皇上還是請回吧,現在已經不早了,一路上旅途勞累,我要歇息了。」
景鴻並沒有生氣,「是朕疏忽了,忘了你今日路途疲憊,你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我們便出發回臨都。」
寧雨宣沒有等他離開,轉身回了屋子裡,便關上了房間門,態度冷漠。不過景鴻絲毫不在意,他覺得,寧雨宣只是在氣他將她擄了出來,等他們相處一段時間之後,他們之間自然會回到當初那樣的。
一切只等回到臨都,事情都會塵埃落定的。
他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錯,當初寧雨宣剛來臨都的時候,景珏對她甚是冷漠,所謂的恩愛也不過是做樣子給他看,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景珏便對她動了真心,就連去幽城,也要帶著她。
不過這樣也好,現在寧雨宣在他身邊,景珏的娘也在他的手上,他還有什麼好懼怕的,景珏看似暴戾冷血,實際上是最重情誼的人,他有勝算,十萬大軍又如何,到時候景珏還是要乖乖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