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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大結局終

  初冬的天氣,陰雨連綿,連著寺廟裏的香火都透著一股子黴雨的沉悶味,讓人的心裏也跟著悶堵起來。


  不過大安國寺裏的香火還是旺盛的,香客連綿不絕,初一十五尤其鼎盛,可卻在十月初一這一日關了一天的寺門,隻為專供端王殿下與驪太夫人給前驪妃娘娘上香供奉。


  原來,隨著半年前葉貴妃伏法,當年驪妃一案也澄清翻案,驪妃當年雖然也有罪,但罪不至此,魏帝當年對她的懲罰如今看來也是過於沉重。而因著當年她是自戕身亡,靈位不能移葬皇陵,魏帝就準予將她的牌位從無名小廟搬入皇家寺廟供奉。


  但之前,因著處置葉貴妃和葉氏滿門一事,再加之太子的突然薨逝,讓魏帝大受打擊,幾乎一病不起,所以連著驪妃的澄罪書也到了近日才得以正式頒下……


  魏鏡淵與驪家人拿到澄罪書的那一刻,心裏百感交集,驪太夫人親手將澄罪書燒在了驪妃的牌位前,感歎流淚道:“兒啊,你終於陳冤昭雪了,隻怕連你自己都沒有想到,你在冷宮呆了那麽多年,最後死得那麽慘,卻是在替葉瀾芳那個毒婦背的罪……”


  “但慶幸的是,這麽多年來,你的皇兒從未放棄你,他一直在為你申冤。可恨我當初還錯怪他,逼著他做了許多他不願意做的錯事。也幸得他深明大義,舍死勸服我,才得已讓我迷途知返,從而沒有走上與葉家相同的末路……”


  葉家一事,讓驪太夫人感觸頗多。


  在葉家滿門覆滅之後,驪太夫人不止一次後怕的想,若是當初沒有端王的勸誡,隻怕驪家也難逃一劫了。


  所以到了此時,驪太夫人是真心悔悟過來,不但不再抱怨當初魏鏡淵逼迫她交出青鸞解藥、了結丹鸚一事,更是感激他目光長遠,趨利避害,免了驪家的大劫。


  而經由葉家一事後,驪家楊家這些權勢之家皆是避風收斂了許多,再加之魏帝的有意打壓,朝中的權勢日漸趨於平衡,不再是幾家獨秀,分攬大權……


  魏鏡淵一襲墨青錦袍靜靜跪在母妃的牌位前,聽著外祖母絮叨著近月來京城發生的大事,他的心境異常的平和,心裏這麽多年來一直牽掛的重擔也悄然落了地。


  終於,母妃多年替人背的黑鍋終於卸下。大家也相信了當年他的話,知道害死敏貴妃的另有她人,父皇也不再認為他是一個不分青紅皂白的撒謊頑固之人……


  如墨的眸光落在母妃親漆的牌位上,魏鏡淵在心裏平靜的道:“母妃,你安息吧……”


  與驪太夫人離開大安國寺時,天空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來,魏鏡淵陪著驪太夫人坐著馬車返回京城。


  路上,驪太夫人想起他與楊書瑤的婚事,還有京城裏暗暗傳的一些不中聽的謠言,不覺心痛的握住了他的手,朝他勉勵笑道:“如今一切都過去了,等日子一過,外祖母再給你挑選合適的正妃人選……”


  驪太夫人所說的日子,是指前太子魏千珩的喪期。魏鏡淵腦子裏閃過許多事情,麵上卻是苦澀笑道:“外祖母可聽說了京城裏私下的傳言?大家都說我是克妻之命,這麽大年紀才娶正妻,卻在成婚這一日死於非命,如今隻怕越加沒有誰家的女兒願意嫁進端王府了……”


  “胡說八道!”


  驪太夫人心痛的打斷他:“都是一些胡說之言,你豈能去在意?再說,書瑤之事,全是那葉庶人的陰謀,她們有意為之,生了害人之心,豈能將這些罪過都怪到你的頭上?你不要多想,婚配之事,外祖母會替你好好尋覓的,並且這一次也必定是你自己喜歡的,沒人會再強迫你了。”


  魏鏡淵並不是在意那些謠言,相反,他覺得這樣反而讓他清靜了。


  見他不吭聲,驪太夫人接著道:“其實,我如今眼前就有一個合適的人選,衛國的衛瀾公主其實就挺不錯的。為人溫婉又機靈,配上你的性子倒正正好。而她的兄長與你也是好友,也算上親上加親……”


  衛瀾?!


  提起這個名字,魏鏡淵眼前倒生出幾分印象來,倒是一個頗有膽識的姑娘,上次端王府大亂,她跟隨在兄長衛洪烈的身邊,倒是一直鎮定自若得很,還擔心的上前察看他的身子,擔心他也受傷了。後來還勸他放下大婚當日發生的那些不好的事,一切事情要往前看……


  不覺間,魏鏡淵的思緒飄遠了。


  等他回過神來,馬車已行到半路,風雨漸停,魏鏡淵撩起車簾朝外看去,見他們正好行到了十裏亭。


  心裏微微一震,他不由脫口而出,將馬車喚停。


  “怎麽了?你可是哪裏不舒服?”


  驪太夫人見好好的趕路,他突然叫停馬車,不由擔心起來。


  魏鏡淵反抬眸看向高高的矗立在路邊的涼亭,回頭對驪太夫人道:“雨後空氣清爽,我想去涼亭稍做歇息。”


  見是為著這個,驪太夫人不由鬆了一口氣,陪著他一起下馬車登上十裏亭。


  “送君十裏終有別。這小小的涼亭,怕是見慣了分離別兮吧,想當年,老身就是在這裏將你送去邊境封地的,這一晃就是十幾年過去了,時間過得還真快……”


  因著近來京城之中發生的事情太多,引起驪太夫人也是感觸頻頻,感歎起當年魏鏡淵離京之事,又不免想起堪堪去世不久的前太子魏千珩。


  “說起來也是奇怪,當年我們仇恨的那些人,竟在一夕之內,都沒了,葉庶人如此,前太子也是如此……”


  說完,驪太夫人又添上一句:“誰能想到,那麽厲害的魏千珩,竟被蒼梧一刀就要了性命,還真是世事難料啊。”

  墨眸泛起波瀾,魏鏡淵淡然笑道:“太夫人有所不知,那日蒼梧那一刀,本應該是我來受的,卻是太子替我擋下的。若是不然……”


  說到這裏,魏鏡淵不覺沉吟住,眸光飄向了遼闊的遠方……


  他身邊的驪太夫人聞言神情一震,連忙看了看四周,確定周圍再無他人,才稍稍放心下來,壓低聲音問道:“此事……皇上可知道?”


  魏鏡淵神情淡淡道:“太子在昏迷之前一再囑咐我不可說出去,那怕在長歌麵前都不能說……所以後來他性命危在旦夕,甚至外界還在傳著一些難聽詆毀他的話時,我雖良心不安,卻也一直沒有告訴他人……”


  原來,那日在活擒蒼梧時,魏鏡淵因先前沒有與蒼梧交過手,不熟悉他詭異凶狠的招式,眼看就要中招,卻被魏千珩替他擋下,原本應該砍在他身上的刀,也落在了魏千珩的身上。


  事後,魏千珩一直咬牙不提此事,也不讓魏鏡淵提。但後來見魏千珩的傷勢越來越嚴重,沒有好轉的跡像,魏鏡淵心裏愧疚加重,良心難安,終是忍不住要去同父皇呈明此事,卻沒想到被青鸞攔下了……


  聞言,驪太夫人神情一鬆,後怕道:“太子讓你這樣做是對的……當日之事,原是你們倆人聯手對抗凶徒,且當時情形險惡,誰也預料不到什麽……太子替你擋刀原是他自願,可若是傳進皇上的耳朵裏,隻怕皇上會將太子之死怪罪到你身上,所以此事你萬萬不可再提……”


  是啊,太子薨逝是大事,魏帝差點因此一病不能起身。若是讓他知道魏千珩是替他擋刀才出的事,隻怕魏帝會遷怒於魏鏡淵。


  魏鏡淵半年前的心境很複雜,也很為難糾結,心裏的愧疚與良心的不安一直催促著他要向魏帝和世人說明一切,可到了今日,他卻選擇永遠守住這個秘密……


  倚欄站著,雨後涼風輕拂過他清俊如塵的臉,將魏鏡淵的思緒卻帶向了半年前……


  半年前的四月十二,也就是前太子魏千珩薨逝落葬的那一日,他在這裏送走一行人。


  不是別人,正是長歌與魏千珩一行。


  不錯,不是薨逝的前太子,而是舍棄一切帶著長歌與孩子離開京城的魏千珩。


  也是到了那一刻,他才明白,魏千珩讓他守住秘密的原因。


  原來,所謂的重傷不治,所謂的薨逝,都是魏千珩做出的假像,為了就是徹底擺脫太子的身份、甚至是大魏五皇子的身份,遠離京城的紛擾,過他想過的人生。


  甚至連那日替他擋下的蒼梧那一刀,都是魏千珩事先想好的。


  以他的身手,蒼梧那一刀根本砍不到他的身上去。


  可為了後麵的離別,他卻迎身而上,硬生生接下……


  而後來請來煜炎替他救治,煜炎在他身上用了一些藥,讓他每每在魏帝來探疾時都會傷重病發得越發嚴重,讓魏帝與外人都相信了他是重傷不治而亡……


  想起這些,魏鏡淵忍不住笑了,對一臉擔心的驪太夫人道:“太夫人放心,事情都過去了,這些舊事,我不會再提了。”


  聞言,驪太夫人心裏一鬆,欣慰的看著他,想到空缺下來的太子一位,心裏不由越發的歡喜起來……


  馬車回到京城,已是落夜時分。馬車一進城門,就有宮裏的侍衛前來想請,說是魏帝找端王進宮說話。


  聽說是魏帝相請,驪太夫人很是開心,連忙催促魏鏡淵趕緊進宮。


  自太子‘薨逝’後,沒人陪魏帝喝酒下棋,魏帝漸感寂寞和失落,不覺間就天天賴上端王了。


  且在和端王下過一盤棋後,魏帝深深被長子的棋藝折服,有事沒就召他進宮作伴。


  而魏鏡淵想著魏千珩臨行前對他的殷殷囑托,倒是對魏帝有求必應,父子二人相處又回到了重前,日漸和睦起來……


  魏鏡淵進了宮,他進去禦書房時,魏帝已坐在棋盤邊上等他了,見他進來,像尋常一樣又問道:“還沒有他們的消息嗎?”


  魏鏡淵搖搖頭,魏帝皺眉又道:“你前幾日去參加了國公府的婚宴,那吳子規的新婚妻子不正是長歌的親妹妹麽,她們也沒有一點他們的消息嗎?”


  魏鏡淵看著魏帝無奈笑道:“他們既然一心要遠離京城,自然不會再願意與京城有所牽扯,所以大家都失去了他們的聯係,父皇還是不要再去找尋他們的好。”


  兩人嘴裏的他們,自是指魏千珩與長歌他們。


  原來,雖然魏千珩籌備好一切以假死瞞過天下人,可到了最後,魏千珩還是沒有忍心真的將父皇欺騙到底,因為他知道父皇對他的偏愛,他看著父皇兩鬢因他生起的白發,不由擔心若自己真的薨逝,父皇能不能挺過來?


  所以,在最後的時候,他終是向魏帝說明一切,懇求魏帝同意他的決定,放他離開。


  而他將真相告訴魏鏡淵,卻是不想魏鏡淵心裏背上負擔,以為自己真的死在了替他擋的那一刀之下,讓他愧疚不安……


  雖然知道魏鏡淵說得在理,可魏帝還是猶其不肯死心,悶聲道:“朕並不是想要尋到他們,隻是想了解一下他們的情況——總不能一輩子就這樣杳無音訊的斷了聯係,難道朕百年之日他也不回來跪孝嗎?”


  魏鏡淵看著這樣的父皇,心裏一片溫暖,撚起一枚棋子穩穩放在了棋盤上,笑道:“父皇放心,京城裏到底有許多與他們牽扯相連的人和事,他們不會真的將這裏忘記幹淨的……隻不過近期之內,皇弟他要養傷又要創建新家,還得養家糊口,隻怕有得他忙,自是顧不上京城這一頭了。”

  魏帝舉著棋子怔了怔,“糊口?他能拿什麽養家糊口?”


  魏鏡淵想起送他們離開時問起魏千珩的打算,忍不住笑了:“據說他想開家麵館,在府裏時就讓白夜跟著廚房學著和麵了,卻不知道成效如何?”


  聽了魏鏡淵的話,魏帝心裏越是好奇了,心裏直癢癢,忍不住又道:“朕讓你去問那太醫沈致,他那邊也沒有神醫和長歌的消息嗎?他的嶽母不是長歌的親姨母嗎,應該會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安家吧?”


  魏鏡淵道:“沈太醫懼內在太醫院是出了名的,兒臣覺得,就算他夫人與嶽母知道長歌他們的消息,沈太醫也不敢將消息告訴我們,兒臣總不能逼著他說。萬一讓皇弟他們知道,以為我們追他們追得緊,隻怕會連夜搬家也說不定……”


  魏帝越想越覺得鬱悶,怎麽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魏千珩那小子到底拖家攜口去了哪裏?

  他是真的想看一看他開麵館的樣子啊……


  看著父皇一臉向往的樣子,魏鏡淵終是問出了心裏一直以來的疑問:“父皇,當初皇弟是如何說服您,讓你答應放他離開的?”


  說這話時,魏鏡淵話語裏帶著難掩的好奇——父皇那麽在意他,怎麽會願意放他離開?

  聞言,魏帝麵容一怔,下一刻眸光卻是湧上了溫暖的暖色,卻又故意板起臉道:“他想走就走吧,朕那麽多兒子,不稀罕他這一個……”


  終究是沒有告訴魏鏡淵真正的原因。


  魏鏡淵還想再問,房梁上突然躍下一個人,突兀的出現在了魏帝與魏鏡淵麵前,將兩人嚇得一驚。


  魏帝驚慌看去,卻是端陽公主初心。


  “父皇,你讓我出宮去尋公子和姑娘吧。”


  一見初心,魏帝頭立刻大了,推了麵前的棋盤,抬頭看看高高的殿梁,不敢置信道:“你……你什麽時候爬到那上麵去的?萬一、萬一摔下來怎麽辦?”


  初心不以為然的撅嘴道:“父皇不要擔心我摔不摔的,隻說肯不肯讓我出宮去。”


  魏帝惱道:“天大地大,就算父皇願意讓你去,你卻要去哪裏尋他們?”


  這一句卻是問住了初心,她為難的蹙緊眉毛,悶聲道:“不論如何,我總會找到他們的……”


  魏帝嗤道:“你說得輕鬆。這麽久了一點消息都沒有,莫說你了,朕與你大皇兄都沒有他們半點消息,你隻怕找到頭發白了也找不到他們……”


  說到這裏,魏帝與初心皆是不由傷感起來——若是真的他們一直不主動與他們聯係,難道此生都不要再見麵了嗎?


  看著兩人不約而同黯然下去的形容,一旁的魏鏡淵卻是突然笑道:“兒臣倒是有一個法子可以與他們聯係上?”


  “什麽法子?!”


  父女二人幾乎異口同聲的問道,魏鏡淵笑道:“父皇不是一直在忙著給皇妹尋找乘龍快婿嗎?不如廣招賢貼,讓各國皇子都來大魏競選端陽公主的駙馬……”


  “你這是出的什麽餿主意啊。”


  不等端王說完,初心已不滿的打斷了,不悅道:“上次我好不容易說服父皇不嫁皇子,你怎麽又來挑事,你可是要同我打一架嗎?”


  魏鏡淵笑道:“打架我自是打不過你,但你想想,父皇廣發賢貼為你招婿,你那個百草會不會得到消息趕回來?若是他回來了,我們豈不就知道了長歌他們的下落!”


  “啊,這是個好主意!”


  初心臉上馬上陰轉晴天,回身對板著臉的魏帝道:“父皇,你趕緊下貼子吧,越多越好!”


  魏帝雖然覺得端王這個法子可行,可看到初心對那百草的熱絡勁,不悅道:“你就這麽稀罕那個什麽百草?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如何配得上你?”


  初心一點都不急的在魏帝身邊坐下,涼涼道:“反正我同父皇說過的,這輩子要麽讓我嫁百草,要麽我就不嫁,就算你綁著我成親也無用,這天下的男子又有幾個打得過我?怕死的自是不敢娶我的……”


  魏帝頭都要大了,之前確實給她尋過兩回駙馬,可一見麵就被她一身可怕的功夫嚇倒了,根本不敢娶她進門,拆屋燒房子事小,斷手斷腳才是可怕。


  魏鏡淵想起臨走前長歌將初心托付給了他,不由也幫著她說話道:“父皇,皇妹言之有理,試問這天下的男人,若不是她心甘情願的,又有哪一個……配得上她。而若是父皇不同意,她到時擅自離開,羽林衛也攔不住她啊……”


  初心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大皇兄了,將她的心裏話都說出來了,連連點頭道:“若是父皇不同意,我今晚就走,像五皇兄一樣,再也不回來了。”


  魏帝看著眼前的寶貝女兒,幾乎快要哭出來了,最後咬牙道:“好,下詔!”


  如此,在前太子薨逝後,魏皇室終於再次迎來了喜事——皇上要為端陽公主選夫婿了!

  世人都知道魏帝對這位端陽公主寵愛異常,所以這次選婿的範圍又寬又廣,不但給各國發了邀貼,連各州各地的世家名門子弟都收到了朝廷邀貼,隻要是適齡又出眾的青年,都可以參選端陽公主的選婿……


  這麽轟動的事,傳得五湖四海皆是,連雲霧鎮這樣的邊陲小鎮上都傳得沸沸揚揚。

  雲霧鎮西街頭的百草醫館這兩天有點不尋常,一向笑臉迎客的少大夫這兩日臉黑得難看,看病也是心不在焉,診脈診錯,抓藥抓錯,熬藥連藥罐子都打破,青鸞買罐子都快買不過來了。


  無法,青鸞隻得去請煜炎出來,鎮一鎮百草。


  煜炎從隔壁的麵館吃完麵回來,見百草像霜打的茄子般聳在門口,歎息一聲對他道:“你想去就去吧,天天唉聲歎氣,我都聽煩了。”


  青鸞聽到煜炎讓百草走,頓時偷笑不已——如此,醫館裏隻剩下她和煜炎二人,無人打擾,真真是太好了……


  麵上,她又擔心道:“他回去,豈不將我們的行蹤暴露了嗎?”


  百草舉天發誓:“我絕不將這裏告訴給初心。”


  煜炎道:“你若是決定好,就不用再回來了,留在太醫院當差也是好的。”


  百草不由又猶豫起來,不舍道:“師父,徒兒想留在你身邊盡孝……”


  青鸞連忙笑道:“你師傅還年輕,不需要你盡孝,你還是趕緊啟程回京吧,免得初心被其他人搶走了,到時你哭都沒用了……”


  百草激動道:“那我……那我去隔壁麵館稟告一聲,明早就啟程。”


  隔壁麵館就是長歌家的。


  魏千珩果然還是開起了麵館,而和麵的師傅就是胳膊粗力氣大的白夜。


  白夜勁大和麵不錯,和出的麵條勁道足,有嚼頭,隻有一樣,他掌握不好力道,經常將麵盆給弄壞。


  為此魏千珩天天耳提麵命的告誡他,讓他省著點力氣,少弄壞麵盆,還要扣他的工錢。


  白夜很是委屈,心裏默默反詰,總比某人經常弄壞木床的好啊。


  百草進去麵館找長歌與魏千珩時,麵館正是不忙的時候,魏千珩在櫃台後記帳本,長歌則靠在他身邊看話本子,看著看著,不覺就靠在他身上睡著了。


  百草走過去,先打量了一下長歌的臉色,爾後對魏千珩巴結道:“夫人臉色不錯,看來這一胎順和不辛苦。”


  魏千珩嗯一聲,扯過毯子給長歌蓋上,問百草:“你是來給你師傅送麵錢的麽?”


  百草臉一垮,忍不住腹議道,師傅與他來麵館吃麵要錢,可他們去醫館看病卻從不給診費,還要將藥替他們煎好送過來,真是太不公平了。


  可轉念一想,誰讓他師傅是妹夫呢……


  這一想百草心裏稍稍舒服了一些。


  等他再想到,或許過不久,他也要成了魏千珩的妹夫,心裏這份不甘不滿更是煙消雲散,馬上掏出錢袋子整袋子交到魏千珩手裏,對他涎笑道:“這是師傅後麵的麵錢,我先替他預付了。”


  魏千珩毫不客氣的收下,問他:“你要出遠門麽?”


  百草心一抖,鼓起勇氣道:“殿……魏掌櫃,我要回京城去……”


  從他忐忑不安的進門那刻起,魏千珩就猜到了,不由冷冷道:“那你可知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


  百草信誓旦旦道:“我知道的,關於這裏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會說,我隻說我們出京後就分開了,我跟師傅雲遊四海,沒有同你們在一起,連一個雲字和霧字都不會提到的……”


  魏千珩很不想讓百草回去‘自投羅網’,可先前煜炎在這裏吃麵時就同長歌說起過初心與他的事,長歌已明顯表態支持百草與初心在一起,他哪裏敢阻攔?!

  於是他扔下手裏的筆,身子卻一動不動的給長歌靠著,對百草叮囑道:“你記住你方才說的話,謹記不要說漏嘴了。”


  見魏千珩同意他回京城,百草歡喜不已,連夜收拾好包袱趕回京城去了。


  他一走,魏千珩就蹙緊了眉頭,思索著要不要再搬家,因為他總感覺百草會將他們全賣了。


  可是長歌剛剛懷上身孕不久,不宜奔走勞累,而煜炎的腿傷也剛好不久,同樣勞累不得。再加之馬上入冬了,邊陲小地出入不便,實在不宜再搬家另換地方。


  如此,魏千珩隻能寄希望於百草能就到做到,不將他們的安家之地說出去。


  轉眼入冬,雲霧鎮一切如常,因著大雪封路,雲霧山方圓百裏的出入之地都封了,魏千珩也放心了。


  他早早的囤好過年所需的物什,準備在新家好好的籌過第一個新年,將煜炎與青鸞夫妻也拉到麵館一起過年。


  因地處邊陲小地,入了冬後進入雲霧鎮的人就少了,除了本地的住戶,連獵戶都少見,所以麵館也少了生意,魏千珩於是準備在臘月初就打烊結業,等來年天晴開山了再開業。


  冬月末,過了今天,明天就是臘月了。


  眼看天色暗下來,白夜與心月開心的開始收拾鋪子,準備關門歇業,卻不想,麵館的門堪堪關上關扇,就被人重新推開了。


  大風大雪裏,麵館裏走進兩個漢子,對白夜道:“煩請下兩碗麵,我們要帶回去給我家主人食用。”


  白夜眸光朝著兩人的身姿形容一掃,心裏一凜。


  可是他沒動聲色的轉身入了後廚,向魏千珩稟告。


  聽到稟告,魏千珩心裏一震,爾後眸光染上了一片霧色,輕輕道:“你真的看清楚了嗎?”


  白夜沉聲道:“屬下不會看錯的,他們站立的樣子根本不像尋常的百姓,還有不自禁將手放在腰間刀鞘的位置,還有說話的京音,應該是宮裏的羽林軍……”


  魏千珩默默的聽著,心裏某個地方輕輕的漾了漾,苦澀笑道:“看來我們還是高估了百草,這麽快他就‘招認了’。”

  長歌在一旁聽到兩人談話,心裏已是明白過來,心裏也止不住的激蕩,上前輕輕問道:“你可要去見一見皇……他們?”


  魏千珩朝外看了一眼,雲霧鎮不大,總共就隻有一家客棧,就開在他們麵館對街不遠。


  深邃的眸光裏不覺凝聚了水氣,魏千珩心酸笑道:“既然他沒有現身,我們就假裝不知道罷。”


  所謂近鄉情怯,長歌理解魏帝與魏千珩心裏的感受,父子二人既然當初決然離別,如如今那怕魏帝尋兒到了這裏,也沒有現身來親眼看一看他,說明魏帝遵從著當初對魏千珩的承諾,再不打擾他的生活……


  而魏千珩得知魏帝千裏迢迢冒著大風大雪到了這裏,卻也狠下心不去相見,也是為了當初說過的話。


  在跪求魏帝放他走時,魏千珩曾說過,一出京,他再不是魏皇室的人,他隻是一個平凡的凡夫俗子,隻求此生與長歌孩子平凡度過,再無紛憂……


  看著魏千珩眸光裏閃動的淚光,長歌上前輕輕拉過他的手道:“我們一起給父親下碗麵罷。”


  魏千珩點點頭,接過淡竹手裏的勺子,長歌也挺著肚子上前幫忙,夫妻二人合力下了兩碗最普通的蔥花麵。


  白夜端送出去時,對那兩人道:“這是我家掌櫃與夫人親手為你家主子下的麵條,還望你家主子喜歡。”


  兩人接過麵條連忙趁熱帶回客棧去了。


  客棧的二樓臨窗的客房裏,一身普通百姓打扮的魏帝接過侍衛手裏的蔥花麵條,怔怔看著,等聽到侍衛回稟的話,麵容一震,爾後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來。


  坐在他對麵同樣一身百姓裝束的魏鏡淵,也跟著一起吃起麵條來。


  魏帝情緒頗為激動,握筷子的手止不住的哆嗦,掩飾般的嘲諷笑道:“果然是他們親手做的,這麵條也太難吃了。”


  話雖這樣說,可滿滿一大碗蔥花麵,魏帝卻吃了個精光,連麵湯都喝下了。


  魏鏡淵同樣如此。


  他看著父皇隱忍的情感,忍不住道:“父皇千裏迢迢到了這裏,為何又不去看一看他們了?”


  魏帝放下筷子,接過隨從遞過的帕子胡亂抹了把臉,順勢將眼角的淚抹去,硬著嗓子道:“他這麽絕情,朕為何還要想著他……明日一早,我們就啟程回去。”


  魏鏡淵默默歎息了一聲,笑道:“父皇以收取聘禮為由,才辛苦從妹婿那裏得來皇弟的下落,又千裏迢迢趕來,隻為吃他們麵館一碗麵嗎?”


  原來,並不是百草意誌不堅定,而是魏帝鬆口答應讓他娶初心,隻是在向他討要聘禮時,表示什麽都不要,隻要魏千珩一行的下落地址。


  百草進退不得,最後為了娶初心,隻得如實交待了……


  魏帝自己也說不出心裏的感受,從魏千珩離開京城那一刻,他一直想方設法的想得知他的下落,想知道他脫離了皇子的身份,過得好不好。


  可如今到了這裏,來到了他的家門前,魏帝卻不想再走近一步去看看他了——說到底,他不忍心打擾他如今平靜的生活。


  正在此時,樓下的街道上卻是傳來了孩子天真清脆的笑聲,魏帝覺得那笑聲很熟悉,猛然推開扇戶看去,神情頓時一震。


  隻見暮色四合的青石街道上,魏千珩背上馱著女兒彤兒,長歌挺著肚子牽著兒子樂兒,一家四口沿著街道往前走去。


  彤兒在父親的肩膀撓著父親的癢癢,自己反倒哈哈大笑不停,銀鈴般的笑聲飄落在街道上的每個角落。


  而樂兒已快長成半大的男子漢了,知道小心的扶著懷了身孕的母親,還一邊逗笑著妹妹,一家四口美好得像山水畫裏的小橋人家,讓人不忍心打擾……


  雖然隔著距離看不清魏千珩的形容樣子,也不知是瘦了還是胖了,可這一刻的他看在魏帝的眼裏,滿滿的全是幸福。


  陪在魏帝身邊的魏鏡淵看著樓下溫馨又美好的一幕,突然福至心靈,恍悟到了什麽,不由對魏帝笑道:“父皇,兒臣知道皇弟是如何勸服你放他離開了!”


  魏帝眸光追隨著遠去的一家四口,淡然道:“說說看!”


  魏鏡淵道:“父親當年與無心俠女定情江湖,應該也有過與皇弟一樣的夙願,願意與無心一輩子一雙人的過下去,生兒育女,自由自在,隻可惜父皇最後沒能達成。”


  魏帝眸光微微一動。


  “可皇弟比父皇意誌堅定,他的所為,也算是完成了父皇的夙願,所以父皇最後選擇支持他,對嗎?”


  魏帝不置可否,隻輕輕喟歎道:“你可是也羨慕他了?”


  魏鏡淵被魏帝問得微微一愣,爾後苦澀笑道:“父皇有所不知,我從來都是羨慕他的……”


  是啊,他是真的很羨慕魏千珩,他想做什麽就會去做,願意舍棄,隻為追求他心裏最想要的。


  最開始的時候,魏帝免不了罵魏千珩沒有大誌,為了一個女人和孩子,放棄天下和江山,甚至連他都不理解他的舉動。


  但到了這一刻,他才深深體會,幸福於每個人都不同——而魏千珩的幸福就是長歌。


  那麽,他的幸福,又在哪裏?


  魏鏡淵心裏某個地方被深深觸動,他覺得,他也應該努力的尋找他的幸福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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