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天是不是黑了

  男人蒙在紗布后的眼睫毛不停顫動，費儘力氣，慢慢將眼睛撐開一道縫。


  可惜，他眼前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紀晨曦聽到床上人的動靜，驚喜地睜大雙眼，「容先生，您醒了？」


  「我這是……」容墨琛薄唇啟合艱難出聲，嗓音沙啞到極點，聲帶震顫間只能發出短促的氣音，「怎麼了？」


  聽著他虛弱的嗓音，紀晨曦眼底當即浮起一層水光，為了不讓男人察覺她的情緒變化，她以盡量平靜的嗓音回道，「你忘記了嗎？在工廠里的時候，綁在小易身上的炸彈突然爆炸，你受傷了。」


  經她這麼一提醒，容墨琛昏昏沉沉的大腦漸漸浮起爆炸時的場景。


  儘管自己傷勢頗重，他心底依然記掛著兒子的安危，「小易……他有沒有……受傷？」


  紀晨曦立即回道，「你放心，小易沒事，他很好。」


  容墨琛似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頓了頓，又關心道，「那……你呢？」


  問話的時候，他費力地想把吊點滴的手抬起來。


  紀晨曦見狀，連忙伸手反握住他的手，「我也沒事！」


  容墨琛反握住她的手，溫涼的指尖在她手心輕輕摩挲著。


  「嘶！」


  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紀晨曦手上的傷，紀晨曦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容墨琛的動作一頓，關心道，「你的手……怎麼了？」


  他自己都傷成這樣了，竟然還在擔心她。


  紀晨曦連忙將自己的手縮回去，以輕描淡寫的語氣回道，「沒事，爆炸過後，我返回倉庫找你們的時候，不小心劃破了一點皮。」


  容墨琛聽她嗓音洪亮，中氣十足，不像是有問題的樣子，才安心下來。


  靜默了兩三秒鐘，他突然問道，「天是不是……黑了？」


  紀晨曦轉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漆黑暗沉。


  「嗯，黑了。」


  「那你……怎麼……不開燈？」


  紀晨曦聽著男人的問話，臉上表情不由僵住。


  她緩緩抬頭看向天花板上的吊燈，燈光明亮，把整個病房照得恍如白晝。


  紀晨曦低頭，當目光觸及男人面上蒙著的白紗布時，眼淚再也剋制不住大顆大顆從眼角滾落。


  為了不讓男人聽到她在哭，她抬手捂著嘴巴，無聲地流著眼淚。


  容墨琛等了好片刻，遲遲沒有等到她的回答，再次道，「晨曦……你還在嗎？」


  紀晨曦迅速抬起手背把眼淚抹掉，長長呼了一口氣，以故作平靜的嗓音回道，「我在。」


  「開燈……」


  紀晨曦的眼淚流得更洶了，她死死咬著唇瓣，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


  「晨曦……紀晨曦……」


  紀晨曦眼淚如決堤一般，無聲無息地砸落在床邊的地上。


  紀晨曦聽著他一聲接一聲的呼喚，閉了閉眸子，輕聲回道，「我、等下就開燈。」


  容墨琛薄唇輕輕張合著，喉嚨間發出破碎的音節，「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從醒來起，他就置身於一片黑暗當中。


  明明睜著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


  容墨琛的感官原本就比普通人要敏銳，不可能感覺不到自己眼睛上蒙了一層東西。


  他追問紀晨曦不過是想證明自己的猜想，紀晨曦的沉默讓他確定了這個事實。


  紀晨曦用力搖頭，「不會的！你不要泄氣，現在的醫學這麼先進發達，肯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容墨琛輕飄飄地扯了扯嘴角，哪怕看不見，還是能聽出她嗓音里的哽咽，「別哭……我相信你……能治好……」


  聽著他的安慰，紀晨曦哭得更洶湧了，「對不起！容墨琛，對不起！」


  如果不是她讓小易獨自離開病房，被紀君雅綁架，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在她看來，容墨琛的眼睛受傷，全都是她的責任。


  她格外內疚，尤其是看著他這一身傷，心底愈發不是滋味。


  容墨琛不顧身上的傷痛，抓著她的五指收緊了力道，「晨曦……別哭……我會心疼……」


  「容墨琛，對不起！對不起！」紀晨曦不停地重複著這幾個字，一遍又一遍地向他道歉。


  可是，她心裡很清楚，不管道歉多少遍，他的眼睛都不可能立馬復原。


  容墨琛眼睛看不見，只能輕聲安慰她，「乖……別哭……」


  紀晨曦也不想哭，但是眼睛里就像安了水龍頭，眼淚止都止不住。


  病房上的男人抬起另一隻手，朝她的方向摸索過去。


  他剛動完手術，身體極度虛弱，這麼簡單的動作做起來也非常吃力。


  紀晨曦見狀，趕緊把他的手摁住，急急制止他，「你別亂動，扯到傷口會很麻煩的。」


  容墨琛眼睛雖然蒙著紗布，卻側目筆直地『看』著她的方向，扯起慘白的唇瓣，「那你還……哭嗎？」


  紀晨曦連忙搖頭，用力吸了吸鼻子，「不哭了！我不哭了！」


  容墨琛唇角微微上提，以玩笑的口吻道，「紀晨曦……如果我眼睛好不了……你會不會嫌棄我？」


  「當然不會！」紀晨曦回握住他的手，急急表示態度，「不管你的眼睛會怎麼樣，你永遠都是你，都是我喜歡的那個人，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容墨琛安靜地聽她表明心意，沉啞著嗓音問道，「不……後悔？」


  紀晨曦回道，「嗯，不後悔！」


  「那好……等我傷好了……我們結婚……」


  紀晨曦一愣，驚訝地撐大了雙眼，「你說、什麼？結婚？」


  「怎麼……你不……不願意……」


  「沒有！我願意！」


  「好……我們說……定了……」


  所以，這個男人現在仗著自己是病人，這麼簡單敷衍就把婚給求了？


  紀晨曦聽著他虛弱卻堅定的話語，終於破涕為笑，「容先生，你這個求婚是不是太敷衍了？」


  容墨琛也勾起薄唇，斷斷續續道，「你要是覺得敷衍……等出院……我補給你……一個盛大的求婚……不過……現在既然答應了……將來不管我會不會變瞎……你上了我的船……就別想下去……」


  紀晨曦安慰道，「你的眼睛只是灼傷，不一定會失明。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看不見，也可以慢慢治，總能治好。」


  「萬一……治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