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溘然長逝
這邊，宋芳華才將那兩人給打發走，孫千方便睜開了眼睛。
倒把宋芳華給驚了一跳，忙上前幾步，喚了一聲：“師傅。”
“他們走了！”
“是，估計是見你還算精神，就沒想多留。”平常這兩人其實也並不常上門來，上門來的通常就是邱氏、馬氏這兩個老婦人。
“他們人老眼昏黃，又能看出什麽來。”他微微搖了下頭，便又沒精神的閉了閉眼。
他話中的意思，宋芳華再清楚不過了，別看現在人是清醒過來，可身體是徹底垮了，也不隻是摔那一跤，而是因為他的身體，早已是油盡燈枯，摔那一跤，無疑是雪上加霜。
現在看著還算精神，其中不乏藥物的作用，強撐著。
聽著這話音似有些不對，宋芳華不由開口道：“師傅，你……”
“人總是要落葉歸根，我之所以還會回來，那也是因為，這裏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並非是因為別的什麽人，至於他們，你不用理會的。”孫千方神色淡淡的說道。
隻是幾句話間，他的臉色變得有些灰敗。
“師傅，他們是不是曾做過什麽不好的事情？”以她對自家師傅的了解，那怕是對陌生人，也都會給予一些幫助，而同族兄弟，不至於這般冷淡，唯一的理由，那便是，他們年輕時，曾起過一些齷齪，以至於多年來，仍無法化解。
當然，她不覺得自家師傅會做錯什麽，那麽做錯的必然是那兩堂兄弟。
“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也不想再提起。”
宋芳華聞言點了點頭，自家師傅心性豁達，陳年舊怨，也確實不屑於提起。
不過心中也是有了點數，既然彼此關係也就是如此，平常給些幫助也就是了，別的，那也毋須提。
“師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師徒倆這麽多年相處下來，已是十分有默契，很多時候，話都不用說得多明白，也都能清楚對方的意思。
“你明白就好，我知道你的性子，不是個會吃虧的，不過你是個女兒家，往後一個人，怕是會十發不易，你……可需要為師，幫你定下親事，也好有個依靠！”
要說他這一輩子，也沒什麽牽掛，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這個徒弟了，有時候他也挺幸慶，能收下這般一個靈慧的徒弟。
可這個徒弟，若是個男兒，他是真一點也不用擔心什麽，可偏偏是個女孩，這就讓人越發放心不下了。
若非身體實在支撐不住，他也想能多活幾年，看著她成親生子，日子過得美滿。
宋芳華眼睛一酸，師傅都這樣了，卻還一心記掛她，她這個徒弟，還真是不孝，頓時紅著眼圈，搖了搖頭道：“師傅你不用擔心，這些事情都不是什麽大問題，我自己可以有打算的。”
“你是個有成算的，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操心了。”
“師傅完全不必操心，你隻需要好好調養身體即可，待過段時間，身體好些了，你不是說，想去靈雲寺，看一看後山的桃花嗎，這會兒還有些冷，過幾天興許就開得好了。”
“靈雲寺的桃花，是開得很好的，那老和尚每年開春都會犯病，我每年都會被他請去看診，今年是去不成了，到時候你過去看看他吧，也幫我看看，後山的桃花，開得如何！”
“肯定開得很好，老和尚沒事就會照看那些桃樹，沒有誰比他更上心的，就連那樹上結出來的桃子，都比別的好吃。”
孫千方聞言，便笑了笑，倒底還隻是個孩子，就惦記著桃子好吃了。
“往後你若有什麽事，可以去找老和尚，他一輩子都沒有出過清河縣，縣城裏認得的人不少呢！”
宋芳華點了點頭，聽著他這般交代遺言的話語，話裏話外的，也隻是放心不下她罷了，心裏難受極了。
“師傅，你不用擔心我，不管是什麽時候，我都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好，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他話說著，已是緩緩和上眼睛，睡了過去。
宋芳華看他這個樣子，眼中淚珠兒直打轉，隨即抬手一抹，伸手幫他壓了壓被子，隨後便走出房門，去前麵鋪子裏，好生抓了一副藥來給熬上。
待到孫千方再醒來時，她的藥也遞到了床前：“師傅，把藥喝了吧！”
孫千方沒有急著喝藥，甚至都沒有伸手去接，隻聞著藥碗中溢散出來的藥味，細細辨識了一番，隨後開口道：“我這身子是不成了，我心裏清楚，現在吃什麽都起不到任何效果，這鹿茸給我用，浪費了，你還用了那顆三百年的人參……”
“師傅用什麽藥，都不能說是浪費，還有那顆人參雖然珍貴，可那也是你的東西，現在用上，也沒什麽不對。”
“若還能起到效果，用了也就用了，至少不算浪費，但我現在這身體，我心裏最清楚，回天乏術，用什麽藥，都沒有用了。”
“不管有用沒用，師傅還是先把藥喝了吧？”
孫千方卻是搖頭：“ 我一輩子與藥為伍，認得的每味藥材，都曾品嚐過，如今，我不想再嚐……”
宋芳華抬頭，滿臉糾結的看向他，心裏也清楚，眼下的情況，吃藥的效果是真不大，但是，不吃藥那就……
“師傅！”
孫千方搖頭：“芳華，人總有一死，我活到現在，也沒有什麽不知足的，最後這幾天，就讓我任性一些吧！”
聽著這話，她已是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對她關愛有加的師傅，即將離她而去，她心裏又豈會不難受。
三天後的雨夜，外麵狂風怒吼、大雨磅礴，行醫濟世、救人無數的孫千方，於病中溘然而逝，永遠的閉上了眼睛，守在他病床前送他離去的，便是他唯一的徒弟。
宋芳華於他的病床前，嚎啕大哭，上一次這樣哭，還是送別父母親人，而這一次，她再次送走了一位親人。
這一場大雨一直下著，下了足足一個月都沒停，似在送別，這一位活人無數的老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