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對她,沒有眷戀了
「慢著!」蕭珩對上殿,要押夏侯烈去斬首的侍衛說道。
夏侯烈聞言一愣,遲緩抬頭。
「楚王狡猾,此事不能全然怪你。」蕭珩擺擺手,「你指揮不利,卸去一身職務,回家去吧。」
夏侯烈走出皇宮的時候,整個人還是懵懵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那一聲驚雷給震懵了,還是被聖上的反應給弄懵了。他竟然真的活著出來了?
夏侯安離去以後,蕭珩揮手叫身邊侍奉的太監都退了出去,他站在一旁,望著自己的御案皇位,愣愣出神。
那個傳說盤桓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說古時,有個人一直想坐上皇位,他輔佐年輕的皇帝,排除異己,最後大權在握,朝中有六成以上的人都恭維奉承著他。
他自己也覺得時機成熟了,可以登臨大寶了。
於是乎,他廢了年輕的皇帝,自己坐上了龍椅。可就在他坐上龍椅那一瞬間,天地震動,結實的金殿更是震動的厲害。
他竟然被這地震,從龍椅上震了下來,滾落在朝臣面前。當時他是何等的顏面掃地,何等的驚慌失措?
他只好找了先帝的親眷來,重新扶持傀儡登基。沒想到,先帝的親眷登基沒多久,這玩弄權術的臣子,就被一道雷給劈死了……
「朕是九五之尊,是先皇的兒子,是應當登上這皇位的,倒是那蕭煜宗,他不過是父皇的弟弟。父有子,其產業,其子是第一繼承人,我如今還活的好好的!他憑什麼來繼承?」
蕭珩一個人,在金殿里,自言自語的嘀咕說。
「但他畢竟是我的叔叔,從親緣上來說,我是不能把他逼到死路上。人在做,天也在看。如果是他對不起我,今日這驚雷,必要劈到他的頭上了!」
蕭珩說完,陰沉沉的臉上忽然揚起一抹笑來。
他立即提筆寫信,大殿里好長時間都不聽聞其他聲音,只有他伏案書寫的聲音。
以往,王國安在的時候,總人過來給他奉茶,叮囑他注意休息。
可如今御前的人,都越發的怕他,只要他不主動招他們進來,就沒有內常侍進來看看他是否渴了餓了,總要他開口要,他們才曉得要給。
蕭珩無比的想念當初王國安與他心意相通,他不必開口,王國安就處處把他照料的很好的日子。
「來人!」蕭珩不能指望如今的內常侍有王國安一般的體貼他心意,他只好自己開口叮囑,「取信封來,另外再把夏侯烈給朕召回來!」
太監一愣,抬頭望御案上飛快的瞄了一眼,御案上攤了一片的信紙,每頁都寫滿了字,正鋪展開來,晾著上頭的墨跡。
太監連忙應了一聲,一面叫人去請夏侯烈回來,一面取來了很厚很大號的信封。
蕭珩吹乾了最後一頁墨跡,把前頭的幾頁紙都收了起了,這麼一看,他的信當真是厚厚的一沓子。
塞進那大信封,挺大的一隻信封也被塞的鼓囊囊的。
夏侯烈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懵的,比他離開皇宮的時候還茫然。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回到家洗漱更衣,仍舊是那麼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
「朕不殺你,還有給你一個機會,叫你將功補過!」蕭珩揚了揚手裡的信封。
夏侯烈愣怔看他,「聖上請吩咐。」
「這封信是朕寫給叔叔的,不是皇帝與臣子的書信,乃是侄兒與叔叔的書信,也算是一封家書。」蕭珩把厚厚的信封遞給太監「這信叫旁人傳,朕不放心,交給夏侯愛卿,朕才能安心。你必要親自把這封信交到叔叔手上。」
蕭珩的目光灼灼落在夏侯烈的臉上。
夏侯烈一時臉面發顫,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
他才剛從楚王的手裡逃回京城,就算楚王不想殺他,楚王身邊的將士、隨從有多少人都想除掉他而後快的?
現在叫他去給楚王送信……這不是叫他去送死是什麼?
他果然還是太天真,以為聖上不斬首,就是饒了他了……原來聖上根本是不想髒了自己的手,反而叫他去楚王手裡送死。
「朕給你這將功補過的機會,看來你並不想要?」蕭珩冷笑一聲,「你若不想,朕也不勉強……」
「謝聖上恩典,罪臣這就去……」夏侯烈躬身上前,從太監手裡接過信封。
「也不用這就去,」蕭珩笑了一聲,「你去楚地這麼久,一路風塵僕僕,回家洗漱歇息片刻,也好見見你的新婚之妻。」
夏侯烈趕緊應了一聲,叩謝隆恩,這才又退出金殿離開皇宮。
一日之內,他的心情起起伏伏,大開大合……
原以為要死了,果然聖上下令斬首。一道驚雷,聖上跌坐在龍椅下頭,又忽然免了他的職位,只是罷免了他一切官職!
他已經離宮了,以為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聖上又復召他入宮,且還交給他這麼一個不可能活著完成的任務!
難怪要讓他回家洗漱,再見見妻。
這是洗乾淨了好上路呢……夏侯烈心中悶疼,無以復加。
他帶著聖上的信剛回到家裡,還沒進自己的房間,一隻腳踏上門廊。
「嘩啦——」兜頭一盆子冷水潑了上來。
夏侯烈一驚,躲閃不及,渾身都往下滴著水。
他嚇了一跳,趕緊去摸懷裡聖上的書信。
喝罵之聲卻已經從頭頂傳來,「你還有臉回來?你怎麼不戰死在外頭?你若戰死,我也不用跟著你丟人現眼了!」
紀玉嬋的聲音鑽入耳中,刺耳生疼。
夏侯烈摸出信封,牛皮紙信封很厚,他甩了甩上頭的水,好在裡頭的信紙沒有濕。
「我與你說話,你聽見了沒?」紀玉嬋冷聲喝罵,「文死諫,武死戰,這才是人生最光輝榮耀的事兒。你率領四十萬大軍,竟然慘敗,你不戰死沙場,反而逃回來,真是有辱門楣,夏侯家的門房怎麼就放你進來了?就該把你關在門外頭!」
夏侯烈垂著頭,頭髮還在向下滴著水。
他看著腳下的青花磚,臉色愈發沉冷難看……回來以前,他還幻想著,經此一次生死別離,他與她的關係或能不一樣。
沒想到,是不一樣了——竟是變本加厲的嫌惡。
他攥緊了手裡的牛皮紙信封,這樣的家,這樣的感情,他還有什麼期許呢?他當盡的責任,如今已經盡了!便是死在外頭,對這裡,也沒什麼好眷戀的了!
夏侯烈從頭到尾,未置一詞。紀玉嬋罵完,他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