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二章 故居舊人
眼前出現的伏龍全身鱗片暗黑,燈籠般的巨眼透著兇殘,完全喪失了理智。它一聲咆哮下,徑直橫衝直撞而來,一瞬間,不知道有多少只妖獸直接被碾壓而過,爆體而亡。
這時寧淵從初始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布滿陰翳的臉上殺機一閃,整個人瞬間出現在了伏龍的正前方。一隻手五指伸出,雙腳懸空,如戰車般殺氣騰騰的伏龍身形便曳然而止,被寧淵的一隻手牢牢鉗制住了。
深吸口氣,寧淵強壓下內心湧起的種種可怕想法,掃了一眼旁邊不遠處的伏龍王。
若不是伏龍王見到同胞時慢了一拍,四妖天剛剛就不會有無辜的妖獸慘死。雖然很殘忍,但戰爭當前,任何的猶豫或同情,都可能導致整場戰爭的失敗。
「交給你了。」寧淵聲音超乎尋常的平靜,雙眸直視向前方黑色霧海,無喜無悲,一點情緒都不外泄,反而讓人看著有些毛骨悚然。
伏龍王深深的看了寧淵一眼,又感受了一遍戰場,隨後龍身一展,口中發出炙熱的光波,瞬間擊中了寧淵身前的伏龍一脈大妖。
轟!
暗黑伏龍炸成了漫天血雨,死得不能再死,它漆黑髮臭的鮮血淋在了眾多妖獸身上,包括伏龍王,眼前也被鮮血所籠罩。
「無論是你們的至親還是好友,只要從這黑霧之中衝出,通通不計代價的毀滅。你們的身後就是你們的家園,沒有退路!」伏龍王聲音振聵發聾,傳遍整個戰場。剛剛它手刃族人的一幕,伴隨著他的話語,牢牢的烙印進了所有妖獸的心裡。
其他妖王同時響應,整個戰場陸續傳來妖獸決心堅定的咆哮聲。剛剛被影響的士氣,迅速的扭轉過來,戰爭朝著更加血腥的場面演變。
「多謝了。」伏龍王來到寧淵身邊,低聲道。
寧淵搖搖頭,聲音依舊平靜得有些冷酷。「不死神族不知道還有多少手段沒有施展出來,為了以防萬一,你們通通留在外面,一定要捍衛住防線。」
伏龍王點點頭,不遠處的九尾紫狐眼睛猶豫了一下,也選擇了聽從寧淵的建議。眼下的局面,他們二人確實不適合進去,不斷有強大的死而復生的妖獸出現,若是有妖尊級別的敵人出現,那麼後果將是毀滅性的。
寧淵說完話,面無表情的又掃了一片戰場,隨後整個人突地原地消失,進入了神佛葬地。
諸位妖王看著情緒有異的寧淵,目目相覷了一番,最終只能暗暗祈禱,希望寧淵能成功的將古妖遺蛻交給他們的幾位老祖。
沾著邪念的黑氣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此次進入神佛葬地,黑氣的毀滅性力量不知道強大了多少倍。
但變化的不只是神佛葬地,寧淵本身的修為比起上次,不知道強大了多少倍。昔日他還需要蛋殼的力量才能安然行走葬地,但如今,他身外撐起一片赤金霞光,就已能在霧氣中快速行走。
霧氣中鬼影重重,不斷有被奴役的死者朝著霧海外走去。寧淵逆向而行,渾身上下又透露著驚人的生命力,頓時吸引了無數死者的注意。
不斷有妖屍與骷髏朝著寧淵殺來,時不時更可見人族的大神通者。對於這些沿路的阻礙,寧淵面無表情,周身三丈出現了鋸齒狀的黑線,高速移動中將空間不斷切割,但凡有敵人進入這個區域,身體立刻便會一分為二。
但奇怪的是,儘管他的速度極快,但雙眼卻是閃爍不停,不斷的盯著四周的敵人,似乎想要看清楚他們的容貌。
「嗚嗚——」「啊嗚——」
霧海內四處傳來鬼哭狼嚎,刺激著人的靈魂,不時有死物暴起突襲寧淵,但最後卻反而被他的空間神通斬殺。
不知道闖出了多遠距離,殺了多少攔路的死物,寧淵突然停下了腳步,望著前方金紅光芒交接的地帶。
在那片區域外圍,水泄不通的擠滿了各種死物,它們露出猙獰的臉,一個個都想擠入其中,但一接觸到那紅金光芒,全身便會冒出青煙,最後只能又驚又懼的在外圍徘徊。
「多少年了……」寧淵喃喃道,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觸動。
他生長於斯,重生於斯,對這片土地有著深厚的感情。儘管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但看到那區域中熟悉的草廬木屋,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角落,還是無法避免的被觸動。
寧氏部落。
一個遙遠又熟悉的名字映入腦海,浮現在眼前的是一張張在記憶中不曾褪色的臉龐。齊爺,豪伯豪嬸,老郎中……
這些年來,寧淵不曾忘卻修道最初的目標,一直孜孜不倦的追尋著自己想要的真相。
關於真相,他曾有過多種猜測,也早已現實的想到,數百年光陰,寧氏部落的族人們,恐怕是真的都已經歸西了。
從一開始偏執的不願意相信,將其視為自己畢生的目標,到後來漸漸放下,執念消失,做好自己能做的。寧淵的心境轉變說不上大起大落,反而有跡可循,無論他修鍊到何等境界,他始終都是那個寧氏部落的小寧子,這一點他從未忘卻。
打從了解了不死神族的秘密后,雖然心照不宣,但寧淵骨子裡很清楚,族人們凶多吉少,今生大抵是沒有相見和彌補他們的機會了。但剛剛在霧海外見到熟悉的衣著,見到那一個個平凡的死而復生的人,他的心裡卻掀起驚濤駭浪,萬萬想不到,今生竟有可能以這樣的方式與族人重逢。
他的心很沉重,若只是死了也就罷了,他早已有心理準備。但殘酷的是,他要面對的真相,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這一路上,他的內心情緒五味雜陳,一直擔心出現自己不想看到的敵人。他看似冷酷的收割著攔路者的性命,但實際上,每一次空間利刃切下,他都看清楚了攔路者的面貌。
為了不動搖軍心,他讓伏龍王親手解決了自己的族人。但當龍血潑灑的那一刻,他的內心卻在不斷叩問自己,若是寧氏部落的族人們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是否有勇氣手刃他們?哪怕他們已經是沒有理智的死物。
當年在神佛葬地深處見到呂長老,寧淵曾訝異於他的驚人變化,同時內心也生起一個可怕的念頭。但當時他需要一個希望,一個能讓自己奮勇向前的希望,所以最終選擇了掐滅那個念頭,將這件事深埋在內心深處。
然而如今那個久遠得近乎遺忘的念頭被以可怕的現實得到驗證,寧淵只覺得心裡一陣涼颼颼的。
太上無情,修道者無情,而向來自認為凡人一個的他,是否能在大義面前做到絕情?
答案很殘酷,現實更加殘酷,寧淵步履沉重的走向紅金光芒交織的地帶,走進自己的家。
身體泛起無量的赤金光霞,將周遭所有的死物通通逼退,寧淵在那茫然而殘暴的一隻只瞳孔注視下,緩緩走進了寧氏部落。
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瓦一牆。
部落門前的岩石依舊,歲月沒有在上面留下哪怕一絲痕迹。自從他在這裡獲得重生之後,寧氏部落就好像永久的定格在了那一刻,完完全全的保留了原貌,也不知道這算好還是壞。
走過齊爺的房子,走過石板家兄弟搭建的草棚,一直往自己和寧考古的小屋而去。
路過豪伯房子時,寧淵清晰的看到在那牆柱上,自己和寧立寧霜幼時的塗鴉。
那稚嫩笨拙的刻畫,深深的烙印在了歲月里。牆柱上是三個無憂無慮的小人,而現實中的他們,卻都已天各一方。
寧淵眼神中充滿了追憶,但每到一處,卻都只是蜻蜓點水匆匆一瞥。他沒有太多時間傷感懷秋,外面正進行著殘酷的戰爭,而他有可能引導著戰爭的走向,不能躑躅不前。
走過拐角,那熟悉的木屋輪廓映入眼帘,寧淵正欲入內一瞧,腳步卻曳然而止,目光被前方的一人所牢牢吸引。
在木屋之前,一名高大的白髮男子負手背對著他,身影令人髮指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