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引君入瓮
韋雲祥必死。寧淵心裡默道，無論韋家名聲如何，欠債還錢，韋雲祥當年欠他的，並不是日行一善就能挽回的。
又一壺茶水喝得乾淨，珍寶閣前，終於出現了寧淵久等的身影。
過去六年，韋雲祥如同過去一般一臉慈祥，但寧淵明白，在那慈善的面貌下是綿里藏針，隨時可能扎人一下。
當年韋雲祥修為就極為接近煉神境，寧淵本以為那麼多年過去他應該會有所突破，不曾想他在原地躑躅不前，如今的修為與寧淵已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引君入瓮成功，寧淵的分身嘿嘿直笑，沒有半點應有的禮貌，主動上前挑釁。「你就是韋家主事的老頭？」
「在下韋家韋雲祥，以道友如此深厚的修為今日卻特意到我珍寶閣來尋事，實在是有些讓人無法理解，不知道友是受何方指示？」韋雲祥的聲音寵辱不驚，他這一生經歷過了太多大風大浪，又怎麼會因區區一個上前挑釁的人而情緒有所波動。
「指示？」寧淵的分身臉色陰沉下來，「老子想在哪鬧騰就在哪鬧騰，哪裡需要別人的指示，看樣子你這老匹夫是活膩歪了，竟敢如此瞧不起我。」
說完，分身裝作大怒的樣子，狠狠一掌拍出，用出了冶兵八重天左右的實力。
韋雲祥眼裡閃過一抹訝異，他的身子微微一晃，躲過了這一掌。刷！他那乾癟的手掌此時強而有力，晶瑩發光，呈掌刀劈出，魚躍成龍般氣勢凌厲。
寧淵的分身後背正中這一擊，口吐鮮血，裝作不支的倒下。這裡人多眼雜，寧淵改變主意，不在這裡動手，他要讓韋家擒住分身，然後伺機而動。
戰鬥閃電般落下帷幕，周圍的人群起初驚愕，但隨之傳來陣陣喝彩聲。而那些隱藏在暗中帶著不可告人目的的冶兵境修者，則是個個有些失望。
「將他捆起來，帶回府內，我要好好查一查，究竟是誰在刻意與我韋家作對。」韋雲祥對著下人命令道，他的身子雖然還算硬朗，但寧淵此時卻從他的神色中捕捉到了一絲疲倦。
分身成功的被韋家人馬帶走，寧淵從茶館內長身而起，一路跟了下去。接下去可得讓本尊來行動了，剛剛拖的時間太長，鬼影分身早到了消失的時間。之所以遲遲沒有消散，不過是他在強行支撐罷了。
韋雲祥在前，韋家的人押送寧淵的分身在後，一行人朝著韋府行去。這人群中有那名先前與分身大戰惜敗的韋家中年男子，此時分身落入他的手中，他不時惡語相向，若不是家主就在前方，恐怕他早已忍不住對寧淵動手，當場將他大卸八塊了。
拐過兩條街，韋家走了條偏僻的巷道捷徑，好早點回到韋府。到了這裡，原先喧鬧的人群早已散去，寧淵的本尊潛伏在不遠處，神識蔓延向四面八方，並沒有發現任何跟蹤之人。
就是這裡了。寧淵心中暗道，陡然從巷道內走出，攔住了韋家一行人的前路。
韋雲祥略顯渾黃的雙眼掃過眼前的寧淵，波瀾不驚的開口道。「你是他的同伴？」
此時的寧淵變換了容貌，韋雲祥根本認不出來，他將攔路的寧淵錯當成了分身的同伴。
「是，也不是。」寧淵話語剛剛落下，後方被五花大綁的分身突然身子一震，化為濃郁的黑光消散當場。
見到這幕，韋家的眾人齊齊變色，最後韋雲祥深吸一口氣，道。「分身？」
寧淵沒有回應，一指點出，凝空術！
瞬間，整個巷道內空間凝滯下來，韋家的所有人包括韋雲祥，通通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韋雲祥瞳孔在此時收縮如針，喉嚨努力的抖動，問向寧淵。「你究竟是何人？」
「你的一個故人。」寧淵微微一笑，全身骨節在這一刻噼里啪啦作響，只是轉瞬，他便恢復成了真實容貌。
「寧淵！」韋雲祥尚未說話，後面韋家的人群中先傳出一聲絕望的叫喊。很顯然，韋家的許多人都沒有忘記六年前的事，沒有遺忘掉他這張面孔。
「沒想到你會回來。」韋雲祥沉默了好長時間，才開口，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沉重和壓抑，但寧淵並沒有嗅到恐懼的味道。
「欠債還錢，你欠我的，總要還的。」寧淵語氣冷漠，一手微微舉起，他想就在這裡結束掉對方的性命。
「站在我的立場上，當年我並沒有做錯任何事。」韋雲祥說道，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因為死亡的臨近而恐懼。「然而，就我自己平心而論，當年的事我確實對你有所虧欠。或許就是因為這點，我念頭遲遲無法通達，所以才難以突破煉神吧。」
韋雲祥的話語到最後，有著一個遲暮的老人的悲傷與嘆息。寧淵見到他這番模樣，發現自己竟一時難以下手。
韋瑞安當年待他不薄，而這老人是他的爺爺。寧淵眼裡罕見的流露出了遲疑之色，他想起了茶館中人們對韋家的評論。當年的事韋家確實負了他，但他自己回想一番，若是當時他的位置與韋雲祥交換，會不會也做出這麼一個貌似對家族最好的決定。
過去那麼多年，寧淵已經不是小孩子，不會被仇恨輕易蒙蔽雙眼，但也不是婦人之仁的偽善者。
「韋家的其他人我一個都不會動，但你必死無疑，必須有人為當年的事付出代價。」寧淵沉吟半晌，覺得心情一陣煩躁，如是道。
「多謝了。」出乎意料的，韋雲祥感謝道。在這位老邁的長者眼中，寧淵確確切切看到了感激的情緒。
「寧小友，當年我所做的事瑞安一概不知，他是個善良的孩子，當初事情發生后他曾經為你鬱鬱寡歡很久，甚至都不肯理我。後來一直到他踏上去菩提凈土的道路，才原諒了我。」韋雲祥突然道。
「說這些又有何用？」寧淵沒有急著殺掉韋雲祥，而是給予了他充分的尊重。他曾經對眼前的老者深惡痛絕，發誓要讓他死得凄慘無比，但隨著這幾年歲月的洗禮，特別是今天親眼見到白髮蒼蒼的韋雲祥，他卻變得意興闌珊。
「韋家在豐月城內已經衰弱多年，等到我死後，境況會變得更加不堪。寧小友能否看在瑞安的份上，在未來力所能及的範圍里幫助韋家一把，當然，為得到你的庇護，我會給你足夠的報酬。」韋雲祥深吸了一口氣，鄭重萬分的道。他的身體在凝空術的禁錮下動彈不得，但寧淵卻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身體的顫抖。
自己是他唯一的希望。寧淵看向韋雲祥的雙眼，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對方將家族傳承下去的希望，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上。
「為什麼是我？你應該明白，我在昊光凈土根本沒有立足之地，此事完結后便會遠遁離去。」寧淵沒有直接拒絕，因為他從韋雲祥的身上竟不可思議的看到了齊爺的影子。當初的齊爺，與這位老人一般慈祥，也總是這樣把整個部落的重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我看到了你的潛力。」韋雲祥回答道：「短短六年時間，你的修為已經強大到隨意出手便能禁錮我，這番驚人的資質恐怕昊光十子中都無人能夠達到。你現在在昊光凈土或許是過街老鼠，但總有一天情況會改變。最重要的，除了你，我已經沒有任何選擇。」韋雲祥在此時頭一回露出苦澀的笑容，「豐月城雖大，但我韋家卻沒有真正的朋友。」
「很遺憾，我沒有興趣為你韋家的繁衍長存做貢獻。」寧淵聽完韋雲祥的話，冷冷回道。他很清楚自身的境況，難以做到的事情還是不要答應的好。
「先別急著拒絕，你還沒聽聽我的報酬呢。」韋雲祥勉強撐起一抹笑容，這回寧淵在他的眼裡讀出了恐懼。這份恐懼不是因為他自身死亡的迫近，而是因為他死後韋家無人照應。
「說吧。」寧淵洗耳恭聽，但卻不認為韋雲祥能夠拿出什麼讓自己心動的報酬。
「我韋家在豐月境其實已然傳承了上萬年，如今城中的古世家沒有多少比我們歷史更加悠久，因此論起傳承術法，我韋家底蘊最為深厚。若寧小友有意，我韋家所有不對外人開放的傳承術法，可通通交與你。」
「你韋家的術法我並沒有什麼興趣，若你的報酬就是這個，那麼可以結束話題了。」寧淵冷淡回答。「在我韋府內，有兩具煉神境實力的傀儡，若寧小友有意，可隨意帶走一件，且我還會將如何煉製這等傀儡的方法傳授給你。」韋雲祥語速很快，似乎生怕寧淵拒絕。「哦？這倒還有點意思。」寧淵眼裡露出感興趣的光芒。他想起了覆明盟提供的情報，看樣子韋家所謂能夠對抗煉神境修者的資本，便是指的那兩具煉神境的傀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