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芋頭的家人
第二十一章：芋頭的家人
當天的晚上，林小軍拖著並沒有恢復的身體，又到訓練場跑了起來，他一圈圈的跑著，像是要和誰拚命一樣的跑著，跑著。
說不上他跑了多少個來回了，他倒在了地上，他已經打破了體能的極限，走到了一個介於生死之間的邊緣，強度極高的奔跑，讓他的體力過度透支，他的整個身體都在不停的顫抖，他甚至感到了一種快要死亡的味道，汗水浸透了林小軍的全身，濕漉漉的，清冷的月光下都能看到一種水汽在他身上不斷地蒸發，飄散。
他實在不願意離開這個冰冷的地面，躺在地上好舒服，好輕鬆。
「我要爬起來！我要繼續跑！」
他一遍遍的在呼喊著這句話，竟然真的，奇迹般的站了起來，他不僅要打破自己的體能極限，他還要打破自己的生死極限。
他大聲地笑了起來，凄厲而狂放，兩腿打著顫，慢慢的又跑了起來。
迷迷糊糊中，他覺得身邊來了很多人。
「誰！」
「林小軍，3班全體出動，陪你跑！」嘎子氣喘吁吁的說。
不錯，在嘎子的身後，整個3班的戰友全部跟上，一個都沒拉下，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那種心甘情願的堅毅表情。
林小軍眼中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沁了出來……
此後的半個月時間裡，林小軍每天晚上跑步，白天射擊，其他事情一概不管，不問。
宋連長說話算話，每天讓那個來自於繁榮都市的，皮膚白皙，身材勻稱，很文藝青年樣子的文書送來200發子彈。
這半個月，蘇小曼又打來了兩次電話，但林小軍一次都沒接。
有時候他也會後悔，他也很糾結，也想去接這個電話，可是他不等確定到底兩人應該就此結束，不在聯繫，還是繼續往來。
這兩個想法相互纏繞，相互抵制，想的他頭疼。
這絕對算得上是精神和**的雙重壓力，經常，林小軍都會在高度緊張的精神狀態下，人變得恍恍惚惚，有時候他的腦袋中簡直是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在吶喊著：什麼都不要管，堅持訓練，再堅持一下。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樣訓練下去會發生一種什麼樣的事情，自己會不會垮掉，每天只有很少的幾個小時睡眠時間，會不會讓自己徹底倒下，最近，早上起來的時候總是有精疲力竭的感覺，就連自己的鳥，也沒有過去那樣強硬和囂張。
更可怕的是，經常還會做噩夢，夢中不是在泥濘不堪的戰術場匍匐前進，就是自己正在射擊練習，還有幾次，夢到了梁少校，他正惡狠狠的揮拳擊打自己，但卻一次都沒有夢到蘇小曼，這倒是出乎林小軍的意料之外。
芋頭的追認烈士批文也下到了團里，部隊把他的母親和妹妹接到了連隊，抱走了芋頭的骨灰，連里專門給芋頭搞了一個追悼會，他的相片也掛在了連隊榮譽室。
全連的人都去了，唯獨林小軍沒有去。
這天他一早就到了訓練場，整整一天，都在訓練，他不敢面對芋頭家屬那傷心的目光。
芋頭的母親和妹妹在連隊只待了半天就走了，據文書第二天眼圈紅紅的說，芋頭家屬不願意打擾部隊的正常秩序，她們怕給部隊添麻煩，所有當天離開之後就到市裡的一家小旅館住了一宿，天沒亮就離開這裡，回陝北老家了。
文書還說，芋頭的家屬不像有的家屬，會住在團里的招待所，問團里來要好處，不是要解決兄弟姊妹當兵，就是要部隊給家屬安排工作，芋頭家裡什麼都沒要，就那樣默默地走了。
林小軍什麼都沒說，只是那樣聽著，後來他跑到了廁所，抽完了一包煙。
這個晚上林小軍喝醉了，第一次沒有去跑步，因為他喝了花酒，不錯，就是花酒，因為菜都被連長和他專門從團里槍械庫請來的老楊頭吃完了，只剩下一點花生，就著那一點點花生，林小軍喝光了一瓶首都產的55度的二鍋頭。
老楊頭一直在用挑剔的目光審核著林小軍。
他是一個經歷過南疆所有著名戰役的老兵，他的一支胳膊沒有了，一條腿還有點瘸，但連長很神秘的告訴林小軍，老楊頭曾經是集團軍最好的狙擊手，雖然他從來都沒有參加過集團軍的任何比賽，但他在那場南疆的戰役中，射殺了93個敵人，榮立過特等功。
這都是喝酒之前說的話，醉了的林小軍根本都不記得了。
可是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亮，林小軍就被一缸子冷水澆醒。
睜開眼，他就看到了老楊頭那張滿是溝壑的老臉。
「起來，跟我到槍械庫去。」
「幹什麼？」
「出公差，給老子整理倉庫！」
「啊，我今天還要練習射擊呢？」
老楊頭哼了一聲，說：「就你那打鳥的功夫再練也是白練，我和你們連長說好了，以後槍械庫的公差都由你去。」
林小軍無語了，面對這樣一個老的自己都可以叫爺的人，他沒有辦法拒絕。
團部的倉庫離7連不遠，林小軍過去可從來都沒進去過，那裡24小時都有人站崗，哨兵也很認真。
老楊頭黑著臉理都沒理站崗的哨兵，林小軍還聽到他嘴裡嘀咕：「就這素質，真要遇到摸哨的敵人，絕對玩球了。」
『咯吱吱』，庫房沉重的鐵門被打開了。
我勒個去，林小軍睜大了眼睛，從外面看還不怎麼樣，但進來一看，那叫一個大啊，五個倉庫連成一體，裡面密密麻麻的堆滿了各種箱子，每一個木箱和鐵箱上面，都寫的有時間，型號，槍械，彈藥的名稱，日啊，這倉庫也太牛了，從二戰前的漢陽造，中正步槍，一直到現在最新的95突擊步槍，JS9mm衝鋒槍，還有反器材狙擊步槍，真可謂是應有盡有，無所不有。
看的林小軍一陣心跳，一陣激動。
「好了，你從現在開始，每天幫我擦拭幾個小時的槍支，哪天擦完了，哪天就不用來了。」
「啊，這全部要擦！」
「每一種都擦拭一把，然後我會考你的。」
「一種就擦一支啊，這成。」林小軍一點都不排斥這樣的安排，要知道，絕大部分戰士，當了好幾年兵，也大概只能摸到一兩種槍型。
他打開了箱子，開始擦拭，老楊頭也會陪著他一起擦，一邊擦，一面自言自語的說著話。
起初林小軍還沒有太在意，但擦過幾種搶型之後，他醒悟過來，老楊頭用最簡單，最實用的方式解釋了每種搶型的特點，優勢，射程，精度和缺陷等等相關問題。
這些可不是誰都能知道的，但老楊頭說起來如數家珍。
林小軍也會不時地問幾個問題，老楊頭都會隨口答出，精確而中肯。
他們從槍械的原理，談到了射擊的要素，從搶型的變化，聊到了具體的運用。
這個上午雖然只有2個小時的時間，但對林小軍來說，不亞於幾個月的槍械理論訓練，老楊頭也說了，只有當你熟悉了每種搶型，對他們有了一種深刻的理解和體會，它們才能在你手中運用自如。
「聽說你前段時間和獵豹的人動手了？」
「嗯！打過。」
「還聽說你們連長被人家比下去了。」
「是，三百米移動頭靶，三中兩飛。」
「哎，其實我這小老鄉啊，愛槍愛的有點過火了，所以他沒有辦法再長進，他把槍當成了自己的女人，珍惜而崇拜，其實這不好，你要永遠記住，槍就是槍，他沒有思想，沒有靈魂。」
「但很多人說的人槍合一是什麼意思？」
「那是說要把自己的靈魂灌注到槍上，讓它隨著你的思想而思想，隨著你的呼吸而呼吸，但那是另一種最高的境界，我達不到，你也未必能達到。」
林小軍扭著頭想了片刻說：「你怎麼知道我達不到？」
「因為你的心中有太多的牽挂，一個槍手，必須保持一顆平和，淡然的心態，以你的脾氣啊，很難做到。」
「老班長，我可不同意你的想法，就說上次和我們比賽的那個梁少校吧，他的槍法近乎完美，但你要說他有著一顆平和的心態，哈哈哈，我不敢苟同。」
老楊頭笑了，笑的很不屑。
「要是你真的以為他那就是槍法中的最高境界，你大錯特錯，那樣的水平用不到半年你都能達到，我說的最高境界是一種真正槍王，兵神的境界，雖然那很遙遠，但以你的潛質，倒是可以博一下。」
林小軍倒吸了一口涼氣，在他的眼中，梁勝武的槍技已經是登峰造極了，沒想到老楊頭對他的槍法如此不屑，還說出了什麼槍王，兵神？
難道華夏真的有槍王和兵神的存在，就連獵豹大隊的蕭隊長，也不過是一個兵王而已，兵神存在嗎？
老楊頭看出了林小軍的疑惑。他自己也眯上眼，彷彿進入了一個遙遠的回憶。
「三年前，我去京城總後領取武器，順道看望了一下過去的老首長，老首長很重感情，帶我去他管轄的部隊看了看，在他那裡，我見到了一個人，他正在訓練場射擊，只看了三槍，我的心就徹底的涼了，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槍王，但我知道，以我最好的狀態，也不是他的對手，在整個雲成軍區，也找不出一個人能和他相提並論的。」
「連獵豹大隊的蕭大隊都不成？」
「我見過蕭大隊的槍法，很厲害，但也比不過那個人，所以我想要告訴你的是，我接受了你們連長的請求，陪你玩玩槍，趕上那個梁少校應該問題不大，但最後想要更上一層樓，這可全靠天賦，不是人力能夠勉強的。」
林小軍點點頭，他自己也清楚，很多事情真的不是人力可以勉強，機遇，努力，天賦一樣都不能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