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回光返照
“等等！”趙承風快速後退中高聲喊著，“你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
“為……什麽？為了我皇……為了我族……為了我自己……”夢境主人的殘影含糊不清地回應著，與其說是回答，倒不是說是自語。
“你沒必要這麽做！因為這麽做沒有意義，你的身份已經完全暴露，你的同伴都已經交待了！”趙承風想到那兒說到那兒。
“他們……沒逃掉？那和我……又有什麽關係？和我一起看繁花落盡吧！”黑影斷斷續續地說著，速度卻沒有慢下來的跡象，似乎這種拚死一擊的進攻一旦啟動，連他本人也沒有辦法中止。
“他們就是這兒，不信你回頭看看！”
隻要有疑問就會有情緒波動，隻要有情緒波動就可能有機可乘，趙承風接著他的話就編了個謊言。
如果是平時，這種小把戲對精神力強大者應該是沒什麽用的，不過對眼前老家夥的一縷殘魂應該會有些影響。
趙承風並不畏懼死亡夢境的衝擊，甚至有點期盼著那會是個什麽樣的情形。
不過進來這裏以後還是獲得了一些信息，而夢境死亡的衝擊會造成多大的損害，會不會導致某些記憶缺失，卻是誰也說不準，所以趙承風不想因為自己的獵奇心理而冒險，仍在努力創造機會幹擾老家夥的最後瘋狂。
這點嚐試當然不能阻止這家夥的自毀，卻可能會讓他稍微遲疑一下。如果能爭取那麽一點點時間，對高級造夢師來說，就會增加不少順利逃脫的機會。
猙獰的黑影果然稍微遲疑了一下，在飛速狂衝中偏過頭回看了一眼。
後麵自然是什麽都沒有，隻有一片黑暗。
而這片刻的猶疑，就是趙承風為自己掙得的逃走機會，身體騰空而起，向著直覺中的夢境邊緣極速飛去。
身後的黑影發出最後一絲含糊的怒吼，再度加速飛卷過來。
趙承風集中了全部精神力用於逃離，已經無心回頭觀望身後的動靜。
但周圍仍不斷加重的黑暗覺揭示著夢境毀滅就在眼前，那種窒息般的陰冷感衝擊著趙承風本能的恐懼，一種難以抑製的念頭泛了上來——也許真的要見證老家夥的死亡了！
既然結果幾乎已經確定，那還是看看這個夢境的最後一幕吧！
可沒等趙承風抬頭，卻發現陰冷的壓迫感突然消失了，而整個夢境變得明亮起來。
說是夢境並不準確，因為眼前是一種前所未見的夢境，或者說奇幻的場景。
四周沒有常見的夢境景物，隻有彌漫的乳白色光影，其中浮動著一些大小不一的彩色的光團，放眼望去，無論看到的或是感應到的，都是一種莫名的輕鬆、溫暖和愉悅感，就像身處麗日和風的暖春中，整個人都是舒適迷醉的。
轉過頭去，夢境的主人就在身後不遠處，發現他已經重新凝聚成人形，不僅完全褪去了猙獰的模樣，也不再有任何攻擊跡象，就那麽舒展地飄浮著，之前那種恐怖癲狂的感覺蕩然無蹤。
這是……真正的回光返照！
趙承風心中警鈴大振，下意識地想要盡快逃離這裏。
可畏懼感很快被另一種更大的誘惑給驅散了，因為一個光團直接飄到了趙承風麵前，然後迅速擴散成了一個小世界，竟然是夢境主人童年某個階段的生活場景。
從內容的豐富和靈動程度來看，明顯不是簡單的記憶，更不可能是臆想幻造，反而更像是某段特殊時空的重現！
而且這個小世界非常友好，趙承風可以隨意讀取其中的信息，而一旦動了離開的念頭，也可以輕易脫身，幾乎沒有任何精神阻礙。
驚喜之餘，趙承風又快速試探了近處的幾處光影，無一例外都是收獲滿滿。
趙承風看到了老家夥變態的一生：
一個幼童在冰天雪地裏哭泣著奔跑，稚嫩的身軀、通紅的臉頰、結冰的發稍和倔強的眼神，讓人看上一眼就會留下深刻印象；
一個頭上纏著布條的少年在樹林裏不停地揮刀砍樹，麵對風中搖曳不定的枝條，像個機器人一樣一次次重複揮刀，每次都斬下長度幾乎一樣的一小斷，同樣不變的還有他的目光，就像捕食的野獸一樣，狂暴而專注。
一個身著古式麻衣的青年端坐在深穀中的瀑布下，任憑激流衝擊著身體，如化石般紋絲不動，甚至連附近水潭邊喝水的野獸都沒有覺察到他的存在；
一個中年人行走在荒漠中的神殿廢墟裏，形容枯槁，滿身塵土，目光中卻有一種穿越時空的深邃和平靜，似乎已經脫離了環境的約束；
更遠處的一的個光影裏，趙承風隱約看到了雪山的影子……那應該是老家夥近期的活動場景！
原來強烈渴望得到的東西，現在卻好象任意翻閱，這種誘惑太強烈了！
如果是個普通人，可能已經陷入了迷惑甚至恐懼之中，以為眼前的一切已經脫離了現實世界，或者幹脆就是一個陷阱，可對趙承風這樣經驗豐富的造夢師而言，卻很容易判斷出眼前看到的就是真實的，或者說是一個真實人生的回放或重現。
所以趙承風就在生死時速中劇烈掙紮著，一方麵急於了解更多的信息，更一方麵卻清楚地知道這個回光返照世界的隨時會徹底崩塌。
但瞬間的猶豫之後，趙承風決定還是想多接觸一下附近的信息，同時努力地把感覺到的一切刻印在記記憶深處，如果在夢境毀滅到來的那一刻未能及時撤出，那就就以自己的意誌和精神力來抵禦那未知的精神衝擊吧！不管結果如何，接下來所麵對的都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實驗和體驗。
接近想要了解的場景，趙承風花費的時間遠比想象中要少，因為主人主動迎了過來，不知是有意還是隨機，反正那道重新凝聚的身影不知什麽時候就飄到了身前。
趙承風這時卻一點兒也不擔心他會發動攻擊，重新出現的身影並未真正凝成實體，精神感覺也很平和，更重要的是他的眼中完全沒有危險意味，反而流露出一種奇怪的情感，沒有驚懼，沒有憤怒，沒有痛苦……倒更像是超越常情的解脫和歡悅。
趙承風並不確定這種莫名的情感是不是針對自己，因為他的視線雖然多次停留在自己身上，但主要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一個特定的方向——在奇異夢境的上方有一個白色的光團，或者說是一個孔洞，夢境的一切正在化作光影向那裏湧去！
那是死亡的終點？是夢境主體最後的幻想？還是真的是通向另一個未知的世界的通道？
不管它是什麽，趙承風都不想去接近它！因為在周圍一片溫暖祥和的感覺中，隻有那裏散發著強烈的危險氣息。
何況趙承風還有要緊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直接詢問夢境主人，眼見他的身影緩緩升起，到這個時候了，他的精神關應該不會守那麽嚴了。
“你要去哪裏？”趙承風直接發問。
夢境主人聞聲慢慢回過頭來，張口輕聲說了句什麽，趙承風沒有聽到聲音，卻從口形中讀出或者說直接感應到了他的意思——“無趣的塵世，不是嗎？一切都會過去……”
他眼中似乎有點不奈，又似乎有些痛惜和悲憫，反正是一種完全淡泊超然的神態，加上他正在光影中上升，那種據高臨下的的感覺愈發明顯！
這老東西，完蛋的時候也不交個底，還玩了一出高高在上！
趙承風有點鬱悶，正思量著是不是給他來個雷霆風暴什麽的，遠處傳來東方聞鶯的聲音：“風兄，馬上退出，夢境主人已經生理死亡……”
同時還有郝正威焦急的叫喊：“強心針，快點！”
趙承風猛地驚醒過來，再也顧不上搜集信息，穩住心神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全速飛奔。
夢境空間和時間變得扭曲起來，所能見到的一切東西都在變形破碎，而東方聞鶯等人的的聲音也是時隱時現。
就在趙承風焦慮又期待的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的時候，周圍突然閃亮起來，所有的景物都變成了強光體一樣，瞬間照亮了殘存的夢境，就連趙承風自己都感覺變得似乎透明起來，而不遠處那片淡影好像就是夢境邊緣！
可惜瞬間的光亮就像電線短路燒毀前的閃光，在給眼睛以強烈刺激後就立刻消失了，而且消失的不止是光線，還有夢境中的一切。
趙承風現在唯一的感覺，就是深海溺水般的壓迫和窒息感，那是一種令人從身體到靈魂都感覺戰栗的窒息感。
趙承風心中剩下一個念頭，就是守住心神在眼前無邊的黑暗中沿著原來記憶中的方向盡力前進。
時間在飛速流逝，卻又如此漫長，在最後一點清明的意識消失之前，趙承風終於又聽到了雜亂的吵嚷聲：
“……要用強心針嗎？”
“……心跳這麽快，那就是腎上腺素快速分泌的結果，還能打什麽強心針！”似乎是郝正威的聲音。
“打鎮靜劑還差不多……不過我不認為他會喜歡！”東方聞鶯的聲音異常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