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話不投機
兩人站在星空之下，一時寂靜無聲，那輪明月漸漸沉落，十方洞主齊白眉微微一嘆：「上次秦宗主好像來過十方洞，不巧那日我不在，今日再來，咱們已是敵非友。」
秦無忌初入星界的時候，就在十方洞參加過星界大會，當然記得當日的情形，那一次是一位長老主持的會議，不過當時他走馬觀花，不像今日，看得這般仔細。
不過齊白眉這一句是敵非友，卻讓他感慨萬千：「洞主，你有話直說，帶我來這裡，不是為了看風景的吧。」
齊白眉淡淡一笑：「真的是來看看風景，你知道么，我出身乃是人間界的一個小修士，還未突破星空時，就時常幻想群星之美，夜空之繁，但來到這星界后，才知道心中的想象，根本無法比喻這美麗的星海。」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感情：「我們修士是有福的，能突破凡人的限制，突破了人間界的桎梏，親眼看到了真實的星空，在那之前，有誰知道我們出身的人間界，竟然是一隻大球？」
秦無忌愕然一下，但再想想也十分理解，就算這些修士都還帶著古人的思想，但親眼看到星球的模樣時，自然會受到強大的衝擊。
「人間不是天圓地方，卻是一個大球，就這麼一個現實，逼得方圓洞府全體修士自殺身亡，唉，方圓洞府的根基，就是天圓地方，卻被無情的戳破。」齊白眉繼續說著：「當時還有很多修士，無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卻以為入了地獄幻覺，自殺的自殺，瘋掉的瘋掉，若不是三聖五皇帶著我們衝破星空，向月界進發，不知還有多少修士執迷不悟呢。」
他猛然轉身看著秦無忌：「你在人間界的事，我的徒兒曾詳細稟告過，我覺得你是那種可以突破禁錮思想之人，這一點從你治理人間四國就能看出來。」
秦無忌心頭震撼起來，他面前的這個十方洞主，赫然有著超前的思想，他現在的心情竟是一種苦悶。
「我很苦悶，因為就算是三聖五皇，也沒有理解星空到底是什麼，我們這些遠古修士得到的是怎樣一筆財富。」齊白眉手指天空劃過的一道流星：「這些流星，都是隕石，那為何隕石上會有那麼多星力和寶物？修士們從來不去想這些。」
他的眼神帶著幾分堅毅：「我曾獨自一人，從第一層月相，穿過星環，對星空進行了探查。」
齊白眉說到這裡深深吸了一口氣：「足足用了五十年的功夫，我看到的更多，這個星空幾乎無窮無盡，但有無數和我們一樣的修士，那就是星空的其他種族，我們修士並不是蒼穹宇宙中的唯一生命，而那些種族更不是什麼妖魔鬼怪。」
秦無忌此時已無法壓抑激動的心情，齊白眉的話，已超然到了「科學的樸素觀」，幾乎遠遠超過了其他修士們的眼界。
但他強忍住，沒有接過這個話頭。
但齊白眉卻是精神激動起來：「月轉星移，為何有那麼大的撕扯之力，星力到底是什麼，每一次月相的刻度為何那麼準時，還有那遠方的金烏赤日，為何變得如此溫順，再無四季變化……」
「那是因為距離遠了，這星空又沒有大氣層，無法保持溫度……」秦無忌下意識的衝口而出。
齊白眉卻是眼前一亮：「什麼是大氣層？距離代表什麼？」
秦無忌咳嗽一聲：「齊洞主，你為何跟我說這些。」
齊白眉神色黯淡下來：「無人可說啊，月相世界的修士都是鼠目寸光之輩，你知道么，我曾面見崑崙宗主，希望能集合九層修士之力，拋棄爭鬥，運用我們所有的星力資源，儘快進入月界，但被玉霄子前輩拒絕了。」
秦無忌默然無聲，他現在已發覺，齊白眉此人，簡直就是星空修士中的叛逆之徒，他有著超前的樸素科學觀，卻是受限於自身的知識，只能苦苦摸索這星空的無數秘密，方才那連續的疑問，簡直就是一篇古人的「天問」了。
此時齊白眉眼神又恢復了冷靜：「我覺得秦宗主你和我一樣，所以才對你說這些，這一次流星飛雨來，正是摒棄爭鬥，大家全力合作的機會，若是能整合四層月相之下的所有修士，我便有資本和三大宗門談判，迫使他們放棄不公平的月相位置，讓所有宗門都飛升到第一層去。」
秦無忌還是沒有說話，但齊白眉的每一句話都觸動了他的心思，這種爭取自由和公平的態度，讓他漸漸對這男子產生了敬佩感。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齊洞主，你說的大義凜然，其實根本上，還不是要說服其他宗門，揭竿起義，爭奪第一層月相的權力？」
齊白眉淡然一笑：「不錯，我就是要揭竿起義，讓三大宗門開放他們的資源，讓所有星界修士都能享受同樣的星力，這樣才是我們修士最美好的未來。」
他眼神盯住了秦無忌：「若我為月相之主，難道還不如那玉霄子么，不，我比他更懂得星界的未來在哪裡。」
他一篇文章自此結尾，慢慢的伸出了手：「你可願意祝我一臂之力，若是大業可成，這星界副盟主的位置，定然是你的。」
秦無忌低頭看著他熱切的眼神，心中慢慢冷了下來。
齊白眉的眼中並不是真正的熱情，而是熱烈的**，對權勢的**裸的**。
「齊洞主，我不想做什麼副盟主，我只想找回自己的女兒，然後看管好人間界這一片生靈之地，你所說的星空，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夢想，即便修為到了頂級，也是無法征服星空的，因為它比你想象的更大，更危險。」
齊白眉的眼神漸漸黯淡下來，最後變為了那清冷的灰色，卻淡淡一笑：「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去參加大會了。」
看著他轉身而去的決然，秦無忌知道最佳的合作機會已消逝，但他並不後悔，齊白眉說得再好聽，還是如所有爭奪權力的狂徒，隨時都會將朋友出賣，將弟子送上斷頭台。這樣的梟雄，是不可能有真正的朋友的。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未央洞，這未央洞還是上次星界大會召開時的模樣，只是滿座三千豪客，氣勢比上次的會議可大多了。
齊白眉大步走到仙洞中央，一團白霧騰起，隨著霧氣飛升，四面忽然亮起巨大的石燈。
場中修士立刻發出一陣驚呼，秦無忌抬頭一看不禁也是全身一冷。
那些石頭做的燈上，每一盞燈上都捆著一名星界修士，十六石燈，十六名修士，都在頭顱之上被強行開了一個小洞，燈芯就插入在額頭的傷口中，幽幽靈火燃燒，燃料卻是這十六名修士的能量體。
齊白眉環視左右：「這十六人都是六層洞府的修士，他們的身份，大傢伙兒都認識，就是這十六名逆賊，妄圖獨自在星環附近設置一層羅網，暗中偷取即將來的隕石雨。」
他的聲音冰冷而又平淡：「這是不能允許的，崑崙上宗已傳令緝捕，我十方洞當仁不讓，在星環附近將他們拿獲。」
簡單兩句話，宣布了這十六人的命運，那石燈之上猛然爆出閃爍的火花，十六名修士無法出聲，全身顫抖著化為了人皮，他們體內的能量在瞬間被燃燒完了。
這一招殺雞儆猴立刻收到了效果，五層以下的小宗門本是抱成一團，準備和十方洞好好談判談判的，此時都是嚇得一言不發。
齊白眉滿意的看看四周，卻指著他座下一隻蒲團：「秦宗主請坐這裡，咱們這次大會就開始吧。」
諸修士這才看到站在仙洞前的秦無忌，心中都是一愣，那秦無忌和十方洞不是死敵么，為何十方洞主如此客氣。
但十方洞主不僅僅是客氣了，隨後又笑道：「我方才與秦宗主在觀月峰閑聊了一會兒，實在是心中快慰啊。」
下面的小宗門修士都是怒視秦無忌，原來這傢伙被收買了，有人就暗中呸了一口。
秦無忌走到蒲團坐下，心中卻是暗恨，這齊白眉真是心機深沉，只這麼一句話就讓諸宗門對自己鄙視和仇恨起來，雖然這種誤會早晚會解開，但自己現在卻落入了下風，被此人捏著鼻子走。
齊白眉介紹完秦無忌，便單刀直入道：「這一次流星飛雨不同往日，都是六萬星年外的隕石，而且最少有十萬塊之多，可以說是星界三百年來，最大的一次流星雨。」
嘩，諸修士們似乎忘記了方才的恐懼，都是興奮的交頭接耳起來。
這樣大規模的流星雨，十多萬塊隕石，就算只分一點殘羹，也能得到不少寶物，每個人都興奮起來。
齊白眉咳嗽一聲，場中頓時安靜下來，他揮手道：「所以我與崑崙上仙都以為，這一次咱們要聯合一起，大傢伙兒一起收穫隕石，然後集中到崑崙宗，再根據各宗門情況，給大傢伙兒公平的分配。」
諸人聞言都是沉默起來，修士們不是傻子，隕石若真的集中到了崑崙宗，最後到底能分多少，能分到什麼，那可是人家說了算。
他們雖然不滿，但有心無力，方才齊白眉的殘酷，已讓小宗門們嚇破了膽子。而其他大宗門，例如第四層的鬼影宗，玄天宗，乃至三大世家，又是一言不發，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場中的沉默卻也是一種壓力，齊白眉的眼神冷冽起來：「怎麼，如此的好事，諸君還有什麼不滿的。」
就在諸人面面相覷的時候，一個粗豪的聲音響了起來：「齊前輩，我有話說。」
諸人都是精神一振，抬頭看去，赫然是雷家堡的少堡主雷鼎天。
雷鼎天此人，一向以粗豪放蕩聞名，平日里浪蕩無方，標準的敗家子，今日這個時候，他竟首先發難，實在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齊白眉也是詫異起來，但他很快穩住了心態：「雷賢侄，你雷家堡和我十方洞本是世交，有話便說吧。」
雷鼎天打個哈哈：「也沒什麼，只是小侄沒有看到靜海禪宗的修士，所以有些奇怪，才有一問。」
他這一說，諸人才發覺起來。
秦無忌暗中一看，果然沒有看到靜海禪宗修士的身影，心頭不禁暗道，莫非這靜海禪宗出了大事？
此時齊白眉朗聲笑了起來：「這件事也怪我，沒有來得及說，靜海禪宗的幾位大師，帶著門中弟子，已前去探查流星飛雨的軌跡，現在想必還在路上呢。」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諸人都是點頭。
雷鼎天哦了一聲，便拱手一禮后坐了下來，秦無忌心頭一跳，這可有點不對，為何偏偏這個時候，靜海禪宗主力高手全部出去了，去探查流星雨的軌跡，那還用探查么，根本就是個借口。
秦無忌心中不安，但又想不出有何不妥。
此時齊白眉再次問道：「這次隕石雨的收取計劃，既然大傢伙兒都沒意見，那我們就如此辦理了，所有洞府都要提前準備，每一家宗門只能派出十名修士，到時候各大宗門修士聚集一起，再重新分成若干小隊，每隊各有一名崑崙弟子領頭……」
齊白眉緩緩說著計劃。
秦無忌一聽就明白了，這計劃太狡猾了，每一家宗門只出十名弟子，還要打散了重新組隊，每隊甚至還有一個崑崙宗的監工，這樣任何宗門都沒有空子鑽，越是小宗門越是吃虧。
秦無忌暗暗咬牙，方才齊白眉還大義凜然，什麼公平，自由，這一下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他想到了這裡，再見齊白眉就要落槌拍板，便轟然站起：「等等，齊洞主，你似乎還沒有問我的意見。」
齊白眉眼神一閃，似乎早有覺悟，也是緩緩站起：「秦宗主你現在是四大商會之一，又是第九層月相的盟主，我自然要聽聽你的意見的。」
秦無忌吸了口氣：「也沒什麼意見，只是這一次你們的計劃，我秦宗不想參與，我們會單獨行動。」
齊白眉淡淡道：「但是流星雨可是首先經過你們第九層，宗主這話就有點不厚道了。」
秦無忌低頭一笑：「我第九層都是老病殘弱，秦宗弟子的修為也是最低的，就算隕石經過，也只能扒拉那麼一點，剩下的還不是你們各位的。」
這話一說，場中竟然有幾個宗主點起頭來：「這秦宗雖然是四大商會了，但修為真是垃圾，就讓他們白拿，又能拿多少。」
那慕容夫人就端坐在首席，此時更是噴的一笑：「是啊，一堆垃圾貨色，洞主何必在乎他們。」
「你們都給我住口！」十方洞主勃然大怒，聲音震動仙府，所有人都是心頭一顫。
即便是齊白眉的親信弟子，也從未見過師尊發這麼大的火，都是嚇得渾身一哆嗦。
齊白眉厭惡的看著這些人：「鼠目寸光，苟且無恥，哼，若是真讓秦宗單獨行動，我怕你們連殘羹冷炙也吃不到了。」
他眼神帶著幾分冷冽，看向秦無忌的時候又如刀光：「秦無忌，此事絕不可行，你若說不出個更好的方案來，必要遵守規矩，如若不然，九層月相，人人得而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