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朱雀之約
秦無忌帶著武士們在晉河岸邊止住了步伐，這一停就是三天時間。
對一支遠征在外，尤其只有十幾人的小隊伍來說，這種忽然停止進攻的行為，實在是讓晉人看不懂。
金剛門和晉國修士似是看到了反撲的希望，前後有組織或無組織的進行了數十次反攻。
他們從四面八方而來，淮陽郡的武士，晉陽的高手，金剛山的弟子……但無一例外都被當場絞殺。對付這些人，只需要一個黃泉甚至就夠了。
但一直到這種無謂的犧牲停止，晉國最精銳的三大禁衛還是沒有出動，他們一直委屈的縮在晉陽城中，被自上而下的死命令拴在了城中。
即便是熱血沸騰的禁衛想要違抗命令出城作戰，也被宮中死士們組成的督軍隊看得死死的。
掌控三大禁衛的魏恆公一直不露面，晉國朝廷之上的大臣們都如熱鍋上的螞蟻，聽說已有好幾個卷了家財逃去了蜀國。
但對此時的晉國來說，最大的危機反而是那些不停湧入的難民。
自洛水城到晉河邊，十五郡三十二城，被秦無忌一路打穿，擾動了近百萬難民組成的逃亡大軍。
這其中有一部分固守在所謂的福地洛水城，還有一部分被韓棟帶著黑鷹衛勸回，但還是有三十多萬晉國百姓一路涌到了晉陽城。
這種情況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就是秦無忌自己也想不到。
不是大軍壓境，而只是一支遠征小隊，能造成這麼大的混亂，除了秦無忌那魔頭的名聲實在太大，更因黃泉與龍甲武士前期的無情殺戮。但最重要的是在洛水被擊潰的趙，韓兩大族軍。
這些族軍本是晉國貴族子弟，他們的潰敗影響實在是太大了，百姓們見到往日不可一世的貴族子弟都如此潰敗，早就失去了信心。
只是這數十萬難民涌在晉陽城外，卻無一人敢做主打開城門。
除了擔心難民中有姦細，晉陽守軍更因得不到有效的命令而畏首畏腳。
歷經晉楚大戰和四國聯盟，晉國的精英將領，那些先一代的英雄人物都死的差不多了，現在當權的大部分是往日家族的二流子弟，在這個關鍵時候就顯示出了巨大的差距。
難民們可管不了這些，晉陽高大的城牆也擋不住他們求生的**，在這幾日時間裡，不少難民甚至自己搭建了攻城梯，準備強行進城。
到了第四日清晨，秦無忌緊急傳令來的韓棟，帶著兩千車糧食，配合飛艇送到了晉河對岸。
三十萬百姓的消耗，靠這幾千車糧食是遠遠不夠的，黑鷹衛全部退去了盔甲，配合沿途郡城的殘軍，不停的運轉糧食。
於是晉陽平原上出現了一個詭異的局面，一方面是國都守軍不願開門迎接同胞，另一方面卻是敵人在不停的送來糧食。
漸漸的，那些晉陽將領們感覺到了不妙，這樣下去，連民心都要失去了。
六十多個中級將領便趁著夜色，展開了一場兵變。
他們首先控制了督軍隊，然後密謀開啟城門放入百姓。
這一場兵變差一點就成功了，督軍隊都被秘密斬殺，若不是那忽然出現的紅衣少女，晉陽城門恐怕早就打開了。
但朱兒的強勢出現，澆滅了這次兵變的火焰，為此六十名中級將領全部被擒，好在朱兒得到的命令不是格殺，要不然現在晉軍早就亂了。
「要亂中求穩。」得到朱兒的報告后，趙子高悠閑的飲了一杯酒，就在他身後，韓趙兩大家族的首腦人物都被關在了一座鐵籠里。
趙天佑抱著腦袋，眼眸越來越紅，但漸漸又變得痴獃起來。
韓老爹死後，又傳來韓棟投降的消息，此時的晉國韓氏不但失去了最後的依仗，甚至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那鐵籠只是表象，真正囚禁他們的，卻是內心的無力。
「主人，您在等什麼，難道真的要等到晉國大亂，秦無忌打進來么？」朱兒雖還是個孩子，但這些日子隨著趙子高，見識也是高了一籌：「那樣的話，晉國的大勢就掌握在秦無忌手中了，他的為人您還不清楚么，您滅亡晉國的大計就失去主動了。」
趙子高微微一笑：「朱兒，你說對了一點，如今的大勢，關鍵就是秦無忌這個人，所以我現在還有把握，這是借勢壓人，魏恆公對我百般防備，但這一次他必須要來見我了，藉助秦無忌這次北伐，我的目標就要完成了。」
……
就在趙子高控制住韓趙兩家的當口，魏恆公還在密室與金剛門的修士交談著。
「龍子還沒找到，龍王大尊也是避而不見，連蕭靜月都沒有出現？」魏恆公壓住心頭的煩躁：「這麼說，你們金剛門也是沒辦法了？」
一名新任的金剛大尊不安的起身：「國公爺，您不是不知道，自當初您將金剛門讓給趙子高以後，他就對門中動手動腳，這歷次大戰，都是我金剛門弟子衝鋒在前，死的也是最多。」
魏恆公再也忍不住怒火：「廢物，當初我將金剛門交給趙子高，是要你們去制衡他，牽住他的手腳，但現在成什麼了，本公早就聽說了，趙子高在金剛山作威作福，就是你們幾個大尊，每天晚上都要伺候在他身前，端尿壺的事都干過。」
金剛門大尊臉色漲紅，卻是一肚子委屈說不出來。
身具心念神咒，身邊又帶著一個殺神的趙子高，除了蕭歡雲兄妹還有話語權，其他金剛弟子根本是無力反抗。
但自姬楚生病重，龍王大尊就閉關不出，蕭靜月失蹤許久，那蕭歡雲更是直接跟了秦無忌，這種情況下，魏恆公還想要金剛門牽住趙子高，的確是為難人了。
密室里一片寂靜中，雲台禁衛大統領大步走入：「國公爺，您得快下決心，我手下的禁衛們，那些低級將領又在蠢蠢欲動了，再這樣拖下去，一旦這一批將領都要兵變，那可真完了。」
決定三大禁衛的不是他們幾個大統領，也不是那六十幾個中級將領，而是基層那數千小統領。
這些小頭目本就是晉國各郡的出身，外面難民中有很多都是他們的鄉親。
這一層關係便是魏恆公也無法忽視。
如果禁衛都反了，那也不用秦無忌動手，晉國就完了。
魏恆公緩緩起身，他再也坐不住了，環視諸人一眼：「這一戰我們不能打，不是因為怕了秦無忌，而是……」
他說到這裡，竟一時找不到一個好理由。
其實魏恆公握住禁衛不放，還是怕了趙子高。
算起來，從秦無忌逃出晉國，姬楚生即位的那天起，趙子高和魏恆公就變成了最大的對頭。
一個是外戚，一個是內侍，兩人奪權都進行的不動聲色，幾番交手之下，魏恆公掌握了三大禁衛，但趙子高卻拉住了韓趙兩大家族。
在對金剛門的爭取上，魏恆公走了一步妙棋，先放再收，可惜趙子高也不是吃素的，藉機上位，一力打擊金剛門，實際上是給魏恆公出了一個難題。
兩人都被逼迫到了這這份上，便是四國聯盟的時候，也都是不顧大局的暗鬥不止。
現在外有侵略者，本應是兩人放棄爭鬥，聯手對外的時候，但魏恆公試探了幾次，那趙子高竟變本加厲，不顧一切的打壓他。
除此之外，已被魏恆公說動的韓老爹也被趙子高暗殺，擺明了是要藉機上位的架勢。
這才是魏恆公束手束腳，不顧大局的原因。
這種複雜的局面一旦陷入其中，就是魏恆公的雄才大略也做了一次縮頭烏龜。
但現在不行了，國破家亡就在眼前，他必須要讓步了。
魏恆公驅散諸人後，又走進了密室之中，他的兩名親信一起走了進來：「國公，您要去見趙子高？」
魏恆公嘆了口氣：「不但要去見他，還要低聲下去的去。」
他說著來回走了幾步：「把寶物取出來，算起來，自國君即位后，我還從未當面見過他，必須得防著點。」
一塊黑白相間的古怪石頭被捧了出來，若有玉墜大小。
魏恆公小心的將石頭掛在腰中，又以香囊遮掩了一下，這才走出了密室。
趙子高很快接到了魏恆公來見的消息，他沉吟了一下，將會面地點改在了朱雀大街上。
朱雀大街上不但有三大家族的府邸，更有三大禁衛的駐地，相當於他們兩人的勢力的中間地帶。
趙子高這一舉動，倒是顯示了幾分誠意，趕到朱雀大街早早等待的魏恆公略略鬆了口氣。
半個時辰后，趙子高姍姍來遲，這一次連朱兒都未帶，卻是孤身前來。
魏恆公看看身後兩大親信高手，還有隱在馬車底部的幾名貼身護衛，不覺有些慚愧，他揮手讓手下全部退走，這才迎上去：「子高，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此時朱雀大街只剩下了兩人，趙子高絲毫不理會他的客套：「魏公，三大禁衛要反了，你是坐不住了才來見我的吧。」
魏恆公臉色一沉，但他早有忍辱求和的準備，便壓住了怒火：「子高，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跟我說這些么？現在是國之將亡，家將不存，你我之間那點子誤會，真值得么？」
趙子高背負雙手，只看著魏恆公微笑，一直笑得魏恆公都要發作了，他才緩緩道：「我有辦法讓秦無忌退軍，有九成的把握。」
這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魏恆公皺眉：「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儘管趙子高畫出的是一個美妙的希望，但魏恆公可不會輕易相信。
趙子高嘿然一笑：「魏公，我話說在這裡，只要你能聽我一個建議，秦無忌那邊交給我就成了。」
他這話說得極有信心，魏恆公的心開始跳了起來，難道他真有什麼辦法。
又或者，魏恆公忽然警惕起來，一身冷汗冒出：「莫非秦無忌此次北伐，是和趙子高密謀好的，就是要逼我讓步。」
這樣一想他幾乎可以肯定了，定然是這個原因，正可以解釋秦無忌那些古怪的行動。
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趙子高淡淡道：「秦無忌這一次北伐，我根本不知情，如果我真的是和他串通好的，那早在長洛郡失守的時候，就可以發動朝議，強迫你拿出禁衛大權了。」
這說得有理，魏恆公怪異的看著他：「你有什麼建議？」他說著走上一步。
趙子高皺眉退了一步，眼神望向了他腰中的那塊黑白石：「魏公，你帶著神器女媧石，那玩意兒對我影響很大，這可不是有誠意的舉動。」
魏恆公手摸著女媧石：「趙子高，我不得不如此，你的心念神咒已入化境，如果我不帶著這塊女媧石，萬一中了你的道，那我就太傻了。」
趙子高點頭一笑：「原來魏公早有準備，不過你也藏的真深啊，不動聲色的，這些日子從不當面見我，我還以為你對我的心念神咒毫無防禦之力。」
趙子高說著搖頭道：「沒想到你是將殺招藏了起來，準備等到關鍵時候拿出來，那我可要好看了。」
女媧石是宇內十大神器之一，不但可以防禦功法，更能抵禦各種魂念之力，的確是趙子高心念神咒的剋星。
魏恆公絲毫不在意心思被他看穿：「我今日帶此石來，也算誠意在先，至少這秘密武器都拿給你看了。不要浪費時間了，你有什麼提議?」
趙子高就等著他這一問，袖中抽出一卷地圖，是新繪製的，鋪開在了大街上。
那是晉國地圖，但上面的分界線卻刺痛了魏恆公。
晉國大地被分為了三塊，西邊寫了一個大大的「韓」字。晉國中部地區，除了晉陽國都卻寫著魏的字樣，而包括晉陽在內，直到洛水的土地，自是趙家的地盤了。
「三家分晉，這就是你的建議！」魏恆公眼珠瞪起：「趙子高，你這是罪惡不赦！」
魏恆公已無法冷靜下來，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趙子高爭權奪利，是為了做晉國之主，卻萬萬想不到，他竟是要瓜分晉國。
「魏家分得三分之一土地，佔據中部地區，難道你還不滿意？」趙子高嘲笑的看著魏恆公：「或者你以為自己女兒懷了下一任國君，你只要再堅持幾年，等到自己外孫做了國君，便可趁機做那個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