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草原之城
汗布蘭江之西便是浩瀚草原,自汗布蘭江入呼倫湖,再穿過水草茂盛的格爾吉地區,一眼望去,是數十條河流遊盪的青草大地。
「沒想到草原上有這麼多河流。」秦無忌看著那些河流環繞的草地,一派生機盎然的氣息。
蕭歡雲曾在草原逗留過許久時間,此次來已是輕車熟路。
將小船劈碎,沉入水中后,她手指最近的勒吉台河:「那是阿顏族的母親河,長生天之前,有三任酋長都是在這條河中凈身祈禱即位的。」
到了這條河附近,也就到了阿顏族的統治區域,秦無忌看著蕭歡云:「咱們要不要易容,你知道趙子高在什麼地方?」
蕭歡雲胸有成竹:「跟著我來就好了。」
棄舟登上草地,蕭歡雲帶著他只沿著水草最稀疏的地方前行:「阿顏族在魏武魔魂的整治下,如今已基本統一了整個草原部落,但那些阿顏族的牧人們還是改不了習慣,依舊隨著水草肥美的地方遷徙。」
秦無忌已能看到水草肥美之地那一層層帳篷,就如青色石板上開出的白色小花,只是不見羊群,只能看到一層瑩瑩光暈籠罩著那片草地。
「那是吸靈草!」秦無忌驚呼出聲。
「他們現在不放牧牛羊了,而是養殖吸靈草了。」
但是阿顏族人們難道會放棄千年的生活習慣么?還有,他們吃什麼,喝什麼。
秦無忌跟著蕭歡雲越過勒吉台河。赫然看到一層矮牆圈起的城池出現在眼前。
與中原之地不同,這城池的屋子都是寬闊低矮的類型,這個新建的城池佔地之廣,足有晉陽兩個大。
比晉國國都還要大兩倍的城池,看起來卻是人煙稀少。
「草原地廣人稀,這城池我上次來的時候建了一半,此城叫做『額爾德尼』,在阿顏族的意思里,就是珍寶聚集之地。」蕭歡雲賣弄著學問,秦無忌聽得一笑:「難道這城下埋著寶貝不成?」
「你錯啦,這城佔地廣闊,是長生天專門用來招待各族各地的人才的,在草原之地,只要你有一技之長,都可以來這偉大的額爾德尼城,尋找為長生天出力的機會。」
蕭歡雲的話讓秦無忌一凜:「魏武魔魂真是讓人想不到,竟然有這等求賢若渴的心胸。」
「這與心胸沒什麼關係。」蕭歡雲示意他停下,兩人藏到一處水草里。
「還要等幾個時辰,等到下一批人才來的時候,咱們混進去。」蕭歡雲说罷又是一笑:「你可曾聽過一個草原的寓言故事,说得是一隻偉大的雄鷹殺死了它所有的兄弟,霸佔了整個天空……」
她正说到這裡,秦無忌輕輕握了下她的手:「有人來了。」
兩人俯身不動,不多時便聽到一陣簌簌的聲音,卻聽一人笑道:「魯先生造的這草馬,竟然能在水上遊動,實在是精妙。」
這是兩個人結伴出遊,另外一人卻也笑了:「陳前輩是雲墨山墨聖,若不是前輩的鐵筆勾畫,做出那十八萬根線條的圖紙,我也造不出這寶貝來呢。」
兩人说著都是暢快一笑,秦無忌聽得心中巨震,這陳前輩難道就是雲墨山失蹤的墨聖陳不語?傳聞他醉心丹墨,一年之中也不说幾句話,怎麼現在與人暢快而談,而且聽起來還是甘心為長生天做事?
還有那魯先生,魯氏一族的人。
想到陳不語的修為,秦無忌與蕭歡雲都是壓制住了力量,也虧得兩人修為通天,在歸元境的高手面前,還能掩飾住蹤跡。
「魯先生,通天神塔的第六張圖紙我看了許久,大人的要求也太苛刻了,塔石邊要在極微的尺寸上完全相同,我已畫了數張圖紙,實在是做不到啊。」陳不語说著微微一嘆。
魯先生也是深有憂色:「大人曾说過這通天神塔有一副模型,可惜失傳已久,我們現在就是在從頭摸索,自然要難上加難。」
他说著卻又是一笑:「道之一境,我本已覺得求無所求,但這一次大開眼界,只這通天神塔的基座,就讓我的技藝更上一層,真想看看通天神塔建成后,到底是何等神奇呢。」
陳不語也是充滿嚮往:「我在雲墨山看到第一副設計圖的時候,就已是心癢難耐,這一番出走草原,在他們眼裡可能是自甘墮落,投靠敵賊,但陳某心中無悔。」
兩人说著彷彿都是感慨起來,那陳不語忽又说道:「前日有幾名逃亡的雲墨弟子來了,说起令郎在秦宗的作為,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魯先生沉默了,許久才嘆道:「只希望長生天大人说到做到,只要通天神塔建成,就不再侵擾中原。」
兩人簌簌遠去,秦無忌輕輕探出腦袋,便看到兩條人影竟站在一根細長的草葉上遠去。
這情形詭異極了,那草葉細長若樹枝,草葉尾處還有一顆旋轉的三葉草,竟能懸空浮行。
蕭歡雲輕輕拉了他一下:「魯老石和陳不語都是愚笨到頭了,竟然相信那老賊的話。」
魯老石是魯般若的父親,魯氏一族的族長,再加上一個雲墨山的聖人。秦無忌苦澀的搖頭道:「聽他們的口氣,似乎對現在的處境十分滿意,那陳不語更是甘心來投靠,他們都是沉迷技藝之道,忘了中原大局啊。」
兩人说著都是心頭沉重,又等了幾個時辰,天色大亮時,便見遠方一隊人群奔涌而來。
這些人容貌各異,有草原族的男兒,西域碧眼的女子,甚至還有幾個身穿寬袍,頭裹白布的海外之人。看起來最少足有數百人。
蕭歡雲指點道:「那是百破族,還有東胡族,那帶著白帽子的是戈吉亞人,上次我曾捉住一人問過,他們在西海之西極遠之地而來,當地盛產黑曜石,那黑曜石也是這通天神塔的主要材料。」
她正说著,秦無忌卻猛然看到人群前面的一個微胖男子,不禁倒抽一口冷氣:「王大少!」
他震驚之餘更是大怒:「富貴山莊陰奉陽違,這死胖子竟然和魔神都有來往。」
蕭歡雲皺起眉來:「那咱們要易容了,你可不要衝動,那富貴山莊控制海外貿易,黑曜石本就是他們提供的,這些外族人更是這胖子自海外帶來的。」
微微改變了一下自己的容顏,在道嬰境下,這種易容已是從骨頭到血肉的改變,雖然修為之力還是無法隱藏,但只要不出手,一般人肯定看不出來。
蕭歡雲化為了一個皮膚黝黑看起來有些呆傻的女子,秦無忌卻是生出三縷長須,變成了一個中年儒生。
兩人還穿著中原的衣衫,見這人群中央正好走著一群中原人,當即對視一眼,秦無忌對著虛空輕輕一握拳,一道狂風自北方卷了過來,刮著水草都飛上了半空。
借著這個機會,兩人趁機走進了那人群中。
這些人此時都在興奮的談論著,兩人低頭跟在最後,因為背後是外族人,前方的中原人又無暇回頭,所以一時矇混了過去。
那些外族人顯然對中原人不理不睬,在他們眼中所有的中原人也都是一個模樣。
蕭歡雲輕輕一拉秦無忌的手,兩人腳步放慢,有意無意的隔開了前方的中原人。
隨著他們一起走到了額爾德尼城前,便見城牆之上露出數百弓箭手,玄鐵打造的強弓震懾般拉開了弓弦,只粗粗一看,這些草原弓箭手的修為赫然都到了歸元境,與秦宗的精英小隊不相上下。
僅僅是城防的弓箭手就有這般修為,秦無忌心中更是沉重。
「老王!」一個全身黑甲的草原武士站了出來,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話:「長生天在上,這次帶了這麼多人,可有會譜曲的人呢?」
王大少笑眯眯的遞過了一柄牛角鑲銀的彎刀,顯然和這武士極為熟稔:「譜曲?老格魯啊,你什麼時候愛上這一口了。」
他轉身看了一眼:「碧斯,你出來跳支舞給格魯將軍看看。」
一名金髮碧眼的西域女子走了出來,豐碩的前胸,卻收縮而下露出細細的腰肢。
那女子扯開紗衣,露出雪白的肚皮,就在原地跳起了一支胡旋舞。
人群中的中原人都是皺眉轉頭,有人暗罵賤貨,但那些外族人卻都歡呼起來,甚至一起打起了拍子。
那格魯將軍有些沉迷的看著碧斯,但眼眸不離她顫抖的腰肢,口中只道:「老王,阿顏族的戰舞你也看過,你帶來的這隻金髮貓,跳得不如我們好。」
格魯將軍的漢話實在是有些勉強,说得王大少暗暗抿嘴一笑:「當然,當然,這碧斯還有個妹妹,姐妹倆算是西海大漠里一對花呢。」
他说著對碧斯道:「你跟著格魯將軍吧,將軍最是偏愛會跳舞的美人了。」
碧斯乖巧的躬身,那格魯將軍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從腰帶中摸出那柄銀邊彎刀,又拿出兩把金色的短匕,一起交給了王大少:「好,這一次算我欠你的。」
作為阿顏族傳統的武士,格魯有著以物換物的公平概念,王大少深知草原人的習性,不客氣的接了過來:「不過老兄啊,你為什麼要找會譜曲的人?草原之上似乎沒有人喜歡這一口吧。」
格魯神秘的一笑:「草原的北風已吹過了勒吉台河,那達慕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這一次是阿朵塔娜將軍想要譜曲的人才,所以特別吩咐了俺一聲呢。」
阿朵塔娜,長生天大人最珍愛的明珠,草原最美麗的名將之花。
聽到是她尋那譜曲人才,王大少也重視起來:「這一次的確沒有,不過我回楚國可以買幾個越女來,那越國已被咱們秦無忌大人從榻上征服啦,你就放心吧,這事我能辦好。」
人群中的秦無忌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這「從榻上征服」的意思,又見他竟然以中原女子作貨物買賣,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不禁大怒:「歡雲,找個機會先把這混蛋幹掉,往日我還當他是朋友,真是一無恥小人。」
蕭歡雲眯著眼睛:「幹掉他,暫時還不行,沒有了富貴山莊,那通天神塔就不好建了,我可一直等著那神塔建成呢,你要不爽的話,教訓他一下就好了。」
秦無忌震驚的看著她:「你想看神塔建成?」
蕭歡雲沒有理會他,只低聲道:「別说了,進去后你就裝啞巴,這裡我比你熟,有什麼事我來做主。」
秦無忌無奈跟著她,進入了額爾德尼城中。
一排排草屋中還混雜著帳篷,這城池佔地是寬廣了,但裡面的建築實在是簡陋的無法直視。
人群被領到空地上,便見陳不語和魯老石一起走了過來:「誰懂得圓周之術啊。」
圓周之術?秦無忌和蕭歡雲對視一眼,都是奇怪極了,這是什麼意思?
人群中那頭裹著白布的外族人走了出來,驕傲的昂著腦袋:「我花拉子米可以。」
陳不語和魯老石對視一眼,都是驚喜起來:「原來你就是布哈拉最偉大的術學家花拉子米,你竟然來了。」
花拉子米微微點頭,顯然十分自得。
陳不語迫不及待的展開一副圖紙:「花拉先生,金字神塔的內部是一個圓周,我們需要精確計算它的周長,您可知圓周與分圓的精確之數啊?」
花拉子米臉色一凜:「你們竟然在計算這個東西,真是想不到。」
他俯身跪倒,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計算了起來,這一算就是兩個時辰,太陽都升到了半空,人群開始騷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