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無法把握的命運
就這種可以折疊的椅子，在現代社會根本就不算什麽有技術含量的東西好不好，有什麽值得驚訝的。
“坐吧，我還有事情問你們。”
三個人顯然沒有在主子麵前坐的習慣，有點不太安穩。
“沒事，我這裏不是大戶人家，沒有那麽多規矩，也不顧上弄那麽多規矩。你們叫什麽名字？”
男的先開口，“我叫常林，那是我老婆子廖氏，那個是我女兒常雨。”
蘇曉婉點頭，“本家姓氏？”
“對。”
“嗯，剛才的易容是誰的手藝？”
“是我的。”廖婆婆開口，“小雨也會，跟我學的。”
這三個人倒是誠實，一問就說。
視線落在常林的腿上，“你的腿……”
“之前隻是封住了血脈而已，其實沒受傷。”
蘇曉婉失笑，“你們一家倒是有意思，別人都是希望自己身體好，最好是被好幾個人一起看重，這樣還可自己選擇。你們為什麽要把自己弄成這樣？”
“如果我們健健康康的，價格就高。是不會有人肯出那麽多錢，一次買了我們一家子的。我們死也不想分開，所以就想了這個辦法。”
這人倒是很有籌謀。
家仆都是在抄家的時候就統統被圈禁起來了。也就是說，在被抄家的時候，這家人就已經是之前買他們的樣子了。
蘇曉婉點頭，“手藝不錯。有空展示展示給我看看。”
“我這裏呢，簡陋些。不像是那些大戶人家，家大業大，生活也好。我眼下實在是缺人手，所以沒辦法。”
蘇曉婉伸出兩根手指頭，“兩年時間。隻要你們認真做事，到時候我可以把你們的賣身契還給你們。你們到時候就是自由人。”
“蘇靈，今天初幾了？”
“十四。”
蘇曉婉抬抬手，“聽到了？你們記清楚這個日子，當然我也會記得。等到了兩年之後，你們就可以走了。不過前提當然是你們這兩年裏還好幫我。”
三個人齊齊愣了一下。
幫？
從前的主子可從來沒有用過這個字。
誰會對一個買回來的仆人說幫呢，做事本來就是應當應分。
“我這裏的現有條件就是這樣，夥食嘛，隻能保證吃飽。月錢嘛，也肯定沒有像大戶人家那麽多。你們就湊合一下，好歹兩年之後就能自由了不是。”
天佑對於人口的管理，有一套專門的法令，各種條款都十分清晰。
隻要主人同意，可以給女仆寫一張文書。
奴仆帶著這張文書和賣身契，就可以去官府領取身份文牒了。到時會就能脫離奴籍變成自由人。
自由人可以選擇自己做小生意，也可以選擇開荒。
朝廷鼓勵開荒，新開的荒地三年之內免稅。等於是給了選擇開荒的自由人一個緩衝的時間。
之後，這些荒地就屬於自由人了，官府會登記造冊，開始收稅。
所以，成為自由人，可是所有奴仆們的夢想。
一家三口一聽有機會變成自由人，眼神裏都帶著光芒。
蘇曉婉對這一家三口還是很好奇的，“常林叔，你也是有功夫的人，廖婆婆又有手藝，怎麽也不像是會淪落到成為別人奴仆的地步吧。”
“唉，這事說來話長。”
原來，這個廖婆婆是真的懂刺繡。當年也的確是江南有名的繡娘。
隻是這種繡娘，一般都是掛名在某些繡坊。
廖婆婆當時就掛名在江南最大的一個繡坊裏。
常林等於是那個繡坊保安隊的隊長。兩人在繡坊裏認識，一年以後成親。
隻是沒想到，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他們當年新婚，真是甜蜜的時候。小兩口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
那個繡坊當年負責秀製一批進貢的絲綢，可哪知就是那批刺繡出來問題。
具體什麽問題，他們也不清楚，隻是繡坊一夜之間就被抄了。廖婆婆她們這些在繡坊裏做事的繡女一個都沒逃掉，全都獲罪下獄。
這本來不關常林的事情，可是常林放不下新婚的妻子。
等了半年左右，朝廷的判決下來，廖婆婆一個好好的自由人，就成了罪人，被朝廷發埋了。
常林打聽到買了廖婆婆的人家，從南找到北，總算是找到了。
求著主子買了他，夫妻倆這才團圓。
“也是多虧了那家主人有點善心，還同意我們兩人在一起。後來有了常雨，就等於是那家的家生子。主家也沒有給我們改名字。就還是跟了本家的姓。”
所謂家生子，就是因為父母是這家的奴才，孩子生下來就理所應當的也是奴才。
蘇曉婉不由的有點同情這丫頭。
看上去可蘇靈差不多的年紀，居然就要遭受這種事情。
“那你們後來的主家，又是怎麽獲罪的？”
“唉……後來的主家是做官的。聽說是得罪了京城裏的大官。而且，家裏主人做事也有不齊整的地方，被對手抓到了把柄。很快就……”
蘇曉婉聽了，默默良久。
所謂家破人亡，果然隻是一夕之間的事情。
蘇靈見蘇曉婉又難過起來。心裏忽然也有點明白，之前在集市上，為什麽姐姐看著那些被發賣的人，表情會那麽悲傷了。
她從蘇家出來，就是因為聽了姐姐那句，自己的命運要握在自己手裏，要自己做主。
可現在才發現，他們的命運其實永遠都輪不到自己做主。
沒有了家裏人，還有更厲害的人物可以捏住他們的脖子。
和那些人相比，家裏人所能控製的，簡直太有限了。
蘇靈見蘇曉婉的情緒那麽不好，隻能招呼他們三個先散了。
“今天你們就先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先帶你們熟悉熟悉這裏，然後再派活。”
三人齊齊點頭，隨後就散了。
蘇靈牽著蘇曉婉的手，“姐，你還好吧。”
蘇曉婉歎了口氣，“沒事，就是心裏憋屈的厲害。這些人，也不過是想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哪知道一朝禍從天降，就變成了可以由得別人欺壓的奴仆了。終身沒有自由。”
蘇靈不知如何安慰蘇曉婉，隻能緊緊握住她的手，“姐姐，別的事情我不知道了，我也管不了。我隻知道，如果有一天咱們真的不幸遇到這種事，我不會叫你一個人的。我會陪著你。”
掌心傳來的溫度，眼前人說的話，讓蘇曉婉驚訝之餘，又覺得眼眶發酸。
這就是親情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