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我與他的重遇
往後的很多年,人們茶餘飯後說起來,都會說,那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在那天晚上,G市,風雲變幻,以多少人受到牽連為代價,徹底完成了權勢的更換。
而我,作為這場風波中卑微如螻蟻的一份子,也勉強算是搭了一趟順風車,把自己從泥潭裏拉了出來。
在雨裏跪了一整天加上葉徽的一頓鞭子,沒有絲毫意外的,我高燒不退患上了肺炎。
這場大病,讓身體虛弱的我在醫院裏足足躺了三周。
這三周裏,我時而清醒,時而昏迷。
姨姨一直陪在我身邊照顧我,我也聽姨姨斷斷續續的說了,她有個患有精神病的兒子,一直被關在精神病院,住在精神病院的錢,是葉徽出的,相應的,姨姨呆在葉徽身邊,幫他做事。
她哭著跟我說她其實早就把我當自己的女兒看待了,每次看到我受苦的時候,她心裏就像刀子在捅一樣。
這種時候我都會苦笑著告訴她,一切都過去了,叫她不要再想了。
姨姨深深點頭,向我保證,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我,再也不讓我受苦。
和姨姨一樣經常來看我的,還有杜森,他和姨姨換班,兩個人輪流在醫院裏看我。
他告訴我,雨薇已經救出來了,斷了一條腿一條胳膊,現在也躺在床上,其他沒有大礙。
姨姨、杜森、雨薇他們三個現在住在一層樓,雨薇對麵的住戶搬走了,正好杜森和姨姨把那房子租了下來。
大家錢不多,也就這樣先將就著住著了。
露雪姐也經常來看我,和她一起的,還有那個叫潘宸的男生。
潘宸已經知道露雪姐並不是那種女生,也知道了自己就是孩子的父親。雖說潘宸父親堅決不同意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但好在潘宸本身是個重情義的人,他承諾和露雪姐的事情自己會想辦法解決。
露雪姐臉上的笑容做不了假,看著她甜蜜的挽著潘宸的胳膊,我打心眼裏替她高興。
但讓我一直耿耿於懷念念不忘的,是蕭景灝。
我明明記得我暈倒前,聽到了蕭景灝的聲音,但是從我醒來的那一刻開始,我卻再也沒有看見過她。
姨姨跟我說,那天那些人衝進來把葉徽帶走後,她就跟著我到了醫院,半路上,蕭景灝就被幾個人叫走了,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或許是他爸爸叫他走的,我這麽想。
有一天我靠在床頭吃姨姨喂的粥,杜森進來了。
他說,葉徽的那些酒店會所已經被查了,葉家別墅也已經被封了,家裏的那些傭人和司機們都散了。
奇怪的是,葉珂雪和葉玉雪都不見了。
我咽下一口粥,不解道:“葉玉雪和葉珂雪不都是受害人嗎,不是要錄口供什麽的嗎?”
“口供第一時間就錄了,錄完之後,她們就不見了。”杜森眉頭緊簇的說。
“你在擔心什麽?”我問。
杜森歎了口氣,“葉玉雪那個女人我不放心,咱們這次直接把葉徽掰倒了,不知道她會生出什麽幺蛾子來。”
“葉玉雪……她懷孕了。”時至如今,葉家也倒了,我也沒什麽好對杜森保留的了。
“你說什麽?她懷孕了?”杜森大吃一驚,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點頭,“剛剛懷上,爸……葉徽都還不知道,我也是通過一些細節發現的。”
“她一個孕婦,應該鬧不出多大的動靜,我就擔心的是,沒了葉徽這座金山,她會不惜報複上咱們,我一個男人倒是不怕,隻是你……”
“沒事,姨姨一直陪在我身邊,再說了,這裏是醫院,她還能闖進來把我怎麽樣嗎?”
杜森臉色凝重的點點頭。
我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拜托杜森,問他能不能幫我去學校裏找下蕭景灝,看下他在做什麽,告訴他我的病房,就說我有點想他。
杜森一口答應下來,說下午就幫我去問問。
“謝謝你!”
杜森走後,我讓姨姨協助我洗幹淨臉,把頭發梳整齊,滿心歡喜的等蕭景灝。
我猜測他會在下午放學後來找我,我甚至幻想到他來後我讓他去上晚自習,他拽拽的說不去的樣子。
但令人失望的是,我從下午等到了晚上,蕭景灝並沒有來,來的隻有杜森。
他說,蕭景灝隻帶了一句話給他,說不用告訴病房,他早就知道了,還說,叫我以後都不要去找他。
“什麽意思?”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杜森看著我的樣子,似有不忍,“你自己想,你在這裏住了多久了,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呢,他就是不願意來。”
“不可能!明明我昏過去的時候,都聽見他在擔心的喊我的名字,他怎麽可能來看我一眼都不願意!”
“當時你是什麽狀態?”杜森問。
我一下懵了,頭上如同挨了一悶棍,我想起來了,當時我應該是全身赤裸,身上都是爸爸打的鞭痕。
“你是說……他嫌棄那樣的我了嗎……”我緊緊的抱住被子,害怕的猜測著。
我好怕,好怕這就是事實。
但我自卑的大腦裏,卻一遍遍的對自己強調,這就是事實。
杜森坐在我床邊,把桌子上的水杯遞到我手上,“別難過了,喝口水吧,你想想,畢竟他也隻是個十幾歲的小男生,見到那種場麵,嚇到了也說不定。”
“我不相信!蕭景灝不是那樣的人!他說過會保護我的!會等我的!他不可能就這麽放棄我!”
氣血上湧,我一把奪過那杯子扔了出去,玻璃杯子砸在牆上立馬四分五裂,玻璃碴子碎了一地。
“……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我去打掃。”我扶著床搖搖晃晃的下地,拿過簸箕和笤帚去掃,一個重心不穩差點摔倒,一隻手按在地上穩住身形,卻沒留心紮了滿手的碎玻璃,鮮血頓時就湧了出來。
杜森跑過來一把把我推到床上,“你這是……哎,我來掃,等下叫醫生幫你清理一下,指不定有沒有碎玻璃紮進去。”
鮮血順著我的手腕直往下流,一滴一滴的滴在醫院病房的瓷磚地上,像開在白雪裏的豔麗鮮花。
住院這麽多天來,我頭一回哭了。
沒有出聲,眼淚就那麽止不住的直往下掉。
為什麽呢?
到底為什麽呢?
我這麽千辛萬苦換來了自由,為什麽我喜歡的男孩子不替我高興呢?
杜森收拾完,又拖著我去清理了傷口,包紮好,再次回到了病房。
“杜森,你回去吧。”我坐在床頭,抱著膝蓋,對他說。
杜森站著不動,“我今天和姨姨換了,她回去休息,我來照顧你。”
“我挺好的,不需要照顧,你回去吧,雨薇比我更需要照顧。”我心裏難受的緊,隻想一個人靜靜的呆著。
杜森堅持不走,“雨薇有姨姨照顧,我在這裏陪你,你別再說了,你說什麽我都不會走的。”
我拗不過他,也就閉上了嘴,拉過被子,背對著他躺下了。
眼淚洶湧的溢出我的眼眶,打濕了枕巾,我心裏堵的慌,堵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一整夜我都沒有睡好,第二天起床後,我問杜森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杜森說也就一兩天,然後他問我,是不是想去做什麽。
“我不相信蕭景灝會是那樣的人,我要自己去問他,如果他親口對我說,他覺得我髒,他嫌棄我,我就自動消失,再也不糾纏他了。”
杜森神色莫測看著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晚上,他突然拿著電話進來了。
“茹雪,蕭景灝的電話,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