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她也沒有爸爸
夢裏的我,被突然出現的樹枝掛住了頭發,我怎麽拉扯,都扯不開,那樹枝像是人的手一樣勾著我的頭發。
難受。難受的要命。
除了樹枝,還有什麽輕飄飄的東西落在我的肩膀上,樹葉?好像又不是的,那東西很快的,又從我的肩膀滑走了。
我像是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的小獸,被動的承受著這奇怪的夢境。
那奇怪的東西滑到了我的後頸上,像個老樹皮一樣摩挲著我後頸的嫩肉。
不,不對,根本不是什麽樹葉,不是什麽老樹皮,那觸感,分明是一隻粗糙的人手!
猛的,我從睡夢中嚇醒了。
醒過來的我意識還不太清明,但是我無比清晰的察覺到,夢裏的那隻手,倏地一下離開了。
難道不是夢?
這時,身後響起沉沉的男人聲音,“怎麽不去上體育課,在這裏偷懶。”
!!!
這個聲音!
政教處主任助手!於青!
男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我側前方,弓著腰凶巴巴的盯著我的臉。
沒錯,就是於青。
我大腦飛快的轉著,嘴巴卻像是上了鎖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怎麽不去上課!”於青聲音更凶了,湊的也更近了。
我艱難的吞咽著口水,不著痕跡的一邊往另一側挪動,一邊說:“我身體不舒服,跟老師請了假……”
“身體不舒服?哪裏不舒服?”於青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我,一副真的很關心我的樣子。
如果在林美美死之前我沒有撞上他,如果沒有被他盯著看,如果他沒有在樓道裏堵我,那麽在我的眼裏,他真的就是一位關心同學的好老師。
可是現在,我對他,隻有恐懼。
“是肚子疼嗎?”見我沒回答,他又問。
我抿著嘴搖了搖頭,於青呼出的熱氣都快要噴到我的臉上,可另一側是牆,我已經沒地方可以挪了。
偏偏這周我們輪換座位的時候我坐在了教室最左側的牆邊,眼下唯一的出口被他用大半個身體堵住了,他又越靠越近,我害怕的直冒汗,沒有一丁點辦法。
“沒事,來那個了吧,這有啥害羞的,我給你揉揉。”於青說著,手就往我肚子上伸。
“別碰我!”骨子裏那股勁頭突然就冒了出來。
喊完之後我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正在對老師大呼小叫,趕緊閉上了嘴。
好在他的手停下了,但我的害怕一點都沒消失。
他會不會打我?會不會教訓我?我會像林美美一樣死嗎?
我腦子亂成一團麻,死死的盯著於青,和他那隻轉而放在我桌子上的手。
“叮—鈴—鈴”,刺耳的鈴聲突兀的響起,我頓時鬆了一口氣。
於青收回手,換了個看起來和藹可親的笑容,“老師也是關心你啊,你看把你嚇的,你這麽凶老師老師真的很傷心啊,走了啊,你好好休息啊。”
直到他走出教室,我繃的緊緊的神經才放鬆下來,整個人癱在桌子上,兩隻手心早已經捏出了汗。
他,是盯上我了嗎?
他要做什麽?
我能跟別人說嗎?
後來想想,福禍相依這句話,真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如果不是因為爸爸的教訓,那個時候的我就不會那麽反抗男人的觸碰,或許我也會被這個惡魔早早的玷汙,並且,像我的女同學那樣,不敢告訴任何人,隻能把所有的肮髒埋在心底。
經過這件事,我決定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要和郝一佳呆在一起,再也不隨便請假,不一個人呆著了。
郝一佳很高興看到我粘著她,她還故意在蕭景灝麵前曬,看到他們兩個人笑著鬧著,我決定把於青的事情埋在心底。
我自己注意一點就好了,我這麽對自己說。
隨著葉初雪和葉露雪離開家,家裏就隻剩下我和葉玉雪了,我又因為比較冷淡不上趕著粘著爸爸,葉玉雪幾乎已經算是爸爸專寵了。
經過了葉露雪的事情,我和她的關係也破裂了。
或許我們兩個人,從來就沒有建立過真正的姐妹情誼,連朋友情誼都沒有。
真正的情誼,也不會這麽容易就破裂。
七月份最熱的時候,爸爸帶回來一個女孩子。
女孩子渾身是傷,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透露著無限的天真和驚慌。
爸爸把她安頓在原來是葉露雪住的房間,給她起了個名字,叫葉珂雪。
我看著她被爸爸牽著手跌跌撞撞的走,看著她用仰慕的目光偷偷地打量我和葉玉雪,笑了。
有什麽好羨慕的呢,今日的我,就是明日的你啊。
葉玉雪顯然對葉珂雪的到來是不滿的,但是她很會在爸爸麵前表演,當著爸爸的麵,她對葉珂雪特別上心特別好,等爸爸不在了,她又對葉珂雪又是嗬斥又是嫌棄。
我看在眼裏,氣不過,找葉玉雪理論。
“珂雪現在是爸爸的小女兒,你別老使喚她。”
葉玉雪對我的反感是裝都懶得裝了,她直接白我一眼,“你哪隻眼睛看見我使喚她了,我和她這是培養姐妹感情呢,你嫉妒你就直說。”
她牙尖嘴利的,跟她說道理根本沒用,我隻能過去一把拉起正在給葉玉雪剝桔子皮的小家夥,牽著她往外走。
“你幹什麽!”葉玉雪這才從床上跳下來,叉著腰站在我麵前。
我也不甘示弱的瞪著她,氣衝衝的回嘴:“葉玉雪,你記清楚了,我們都是爸爸的女兒,你也是,你以為你是家裏的女主人嗎?”
“你!啪——”
我一句話戳到了葉玉雪的痛處,她直接甩手扇了我一巴掌。
她這樣發火我反而不怕了,書上都說了,惱羞成怒,是弱者的表現。
“你盡管打我教訓我,如果你想變成第二個初雪姐姐的話。”
葉玉雪一下子愣住了,不再去看她是什麽臉色,我拽著葉珂雪的手回到了我臥室。
小家夥坐在床上怯怯的看了我好一會兒,才小聲的問我,臉疼不疼。
我笑著搖頭,“不疼,早就習慣了。”
小家夥低下頭,小聲的說了句謝謝,又說,其實被葉玉雪使喚沒什麽的,就是多幹點事情而已,她可以好好幹活的。
她小心翼翼的神情和動作看的我心疼,我問她,她父母呢,她以前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
小家夥告訴我,她爸爸是個賭徒和酒鬼,每次賭博贏了錢就買酒喝,輸了錢就打她和她媽媽,她媽媽好幾回被打的下不了床,家裏的錢也被輸光了。
“那天,他喝的醉醉的靠在門框上,說輸了很多錢,還不上對方要剁他的指頭,他要把我賣掉抵賭債,媽媽氣不過,提著正在切蘿卜的菜刀和他理論,他們兩個扭打起來,媽媽沒注意把他砍死了。”
小家夥明明語氣淡淡的,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我卻聽得心驚膽戰。
“他躺在地上,血流了好多,一直一直流出來,我的腳上都全是他的血,媽媽也嚇壞了,發了很久的呆,扔了刀走過來抱著我出門,說要送我去福利院,就在福利院門口,我們遇到了現在的爸爸。”
她口中的爸爸,是指葉家的爸爸。
而她真正的爸爸,她一直用他這個字眼在代替。
想必,是恨極了吧。
“那你媽媽呢?”我接著問。
“媽媽殺了人,被警察抓走了,後麵的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我覺得,玉雪姐姐叫我幹什麽都沒事的,爸爸已經對我很好了,很好了。”
抬起小家夥的臉,才發現她早已經滿臉淚水,隻不過沒有哭出聲罷了。
“來,姐姐抱。”
我沒有去告訴她,其實現在這個爸爸,也並沒有像她想象的那麽好,但我實在不忍心,不忍心去戳破她關於家庭那點美好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