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又是良久的沉默。
莊慧姍柔聲繼續道：“其實，你不敢回去見她們，是怕她們問起弟弟的下落吧？”
提起弟弟，莊澤宇的手臂再次圈緊了起來。
莊慧姍一下一下輕拍著男人的肩膀，寬慰道：“那時候，你也不過是個四歲的孩子，你哪有什麽能力跟那些人販子周旋，更談不上反抗，他們要把弟弟賣給別人根本就不是你能阻止和改變的事，你又何必耿耿於懷，這不是你的錯，真的不是……你不要心思那麽重，把什麽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你自己能保住命、活下來，已經算是對媽媽最好的交代了，不是麽？是你讓她以後有了再次見到自己孩子的機會，你已經很棒了，不自責，我們不自責，我們已經很好了……很好了……”
莊澤宇不得不承認，莊慧姍是最了解他的人，她一下就說中了他的介懷，沒有照顧好親弟弟，他這個做哥哥的如何有臉麵回去見母親和妹妹？萬一她們問起來，他該如何回答呢？就算她們不怪他，可他不能原諒自己，的確是他沒有保護好弟弟，爸爸臨終之前他答應過會好好照顧媽媽和弟弟妹妹們，如今，他一條承諾也沒有完成，最艱難的那些年，他自己都不敢死，生怕自己死了沒臉去見父親，多少次奄奄一息之時，就靠著這口氣，他硬是挺了過來。唉，活著不敢見母親，死了不敢見父親，他生死兩難。
“阿澤，你聽我說……”莊慧姍溫婉輕柔的聲線再次響起，這是目前這世界上唯一能讓莊澤宇感到欣慰的聲音了，“阿澤，我比你幸運，至少，當我父母離我而去的時候，有你陪在我身邊，所以我從未真正的體會過孤獨無助的日子，可是，以我的身體情況，我是沒辦法陪你太久的，我甚至都不能為你生個孩子，將來如果我走了，就剩下你一個，你該怎麽過？你不要告訴我你會找一大堆紅顏知己，這麽多年了，我還不了解你麽？爸爸允許你姓莊，莊家的一切早都掌握在你手裏，如果你想找，你早就找一大堆了，又何必天天陪著我這個殘疾人？別的事都聽你的，但這件事你一定要聽我的，回去蓮山市找她們，她們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你害怕一個人回去，我陪你去，我這個醜媳婦，怎麽也得見見婆婆和小姑子吧，她們是你的親人，也是我的親人，我喜歡和親人在一起的生活，就當為了我，好不好？”
莊澤宇沒有說話回應，隻是圈在莊慧姍身上的手臂更緊了，陣陣抽動的肩膀和隱隱透出的嗚咽，算是答應了她的請求。
“上次，我看見媽媽了。”良久，莊澤宇訥訥道。
“哦？”
“她在一家理發店門口四下張望，我一眼就認出了她，和我小時候的記憶一模一樣，她似乎看起來比那時候的精神還要飽滿，看起來過的很好……”
莊澤宇說這些話的時候，情緒反倒越來越低落，這讓莊慧姍更加心疼。
“阿澤，她們過的好，是她們努力生活的結果，你該替她們高興才是，對不對？難道你以為她們過的好是因為把你和弟弟賣了的結果？你看到的隻是她們如今的樣子，過去的二十多年她們經曆了多少痛苦，你一無所知，日子都是一天天過過來的，即便是你看到她們現在笑的開心，可你怎麽知道她們心裏沒有惦記你和弟弟呢？就像你也惦記了她們這麽多年，而我從不知曉。”
“我不是有意瞞你……”
“我知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隻是想讓你打開心結，如果我知道你的這段經曆，我會早些讓你回去尋她們，你要知道，她們有可能心裏還在記掛你們，也許她們也在到處尋找你們也說不定呢，畢竟是親人，還有什麽關係能比親人更親密的呢？親人之間，不該有隔閡，我現在就開始期盼和她們相見的日子了，阿澤，明天我們去逛街吧，挑選給媽媽和妹妹的禮物，衣服、首飾、化妝品……哎呀我現在就有些激動了呢……”
莊澤宇感受到自己手臂下圈住的身體像是瞬間充滿了活力，唇角微勾，起身伸手攬過女人的肩膀，在女人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將女人摟進懷中裏，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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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剛過，距離春節不到二十天，寶山村……不止寶山村，連同旁邊的幾個村子也都忙碌起來，幾個飼養場每天都有魚、肉、蛋被一輛輛大卡車運出去，換回白花花的鈔票，家家戶戶拿到分紅後，歡欣鼓舞的等著過年。
村裏的兩台解放牌大卡車沒有運輸任務的時候，被趙紅英安排早上送、晚上接，方便大家去市裏置辦年貨。
臘月二十這天，趙紅英和邵仲宣也跟著大卡車進城去市裏，麗豪酒店約定的借款日期就是今天，他倆去收錢。
來到麗豪酒店財務部，被財務告知並沒有收到付款通知，無法支付，這可把趙紅英惹惱了。合作之前就各種使絆子、下套子，她之所以一忍再忍沒有用強，還不都是為了結算這一刻？現在居然連錢都不結，那她以前那些氣不是白受了？那能行？
趙紅英徑直來到丁宏盛的辦公室，找別人都沒用，這事兒十有八九是丁宏盛所為，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當然要直接找丁宏盛那個王八蛋！
辦公室空空如也，趙紅英眼睛微微虛眯，豎起耳朵放大聽力，還交代小咪幫忙找，就不信丁宏盛還能為這點錢躲出去不成？
丁宏盛當然沒有躲出去，小咪在大會議室找到了他。
“他們正在開會呢，人還挺多。”小咪匯報。
既然不是有意躲著不見，趙紅英沒有粗暴的直接推門而入，而是坐在會議室門外等。
邵仲宣身上還有購物的任務，小咪如今升級也能隨意進出空間了，所以它陪邵仲宣一起購物去，買了東西就直接放空間，省的東西多了拎著費勁。
臨近中午，會議室裏終於有了動靜，雙閃的大門被推開，走出來一個西裝革履的英俊男人。
咦？香江大老板？趙紅英一眼就認出了莊澤宇。
“莊董，你好，我們又見麵了。”
趙紅英笑著上前打招呼，見著大老板就更好了，姓丁的要是敢不給錢，她就有地方投訴了，這要是大老板回了香江，趙紅英一時半會可找不著能管著丁宏盛的人了呢。
莊澤宇心下是又喜又驚，喜的是沒想到他才到蓮山就又見著親妹妹了，這說明他們兄妹的緣分果然很深吧；驚的是，他還沒做好與妹妹相認的準備，這突兀的見麵讓他心裏慌亂起來。
到底是槍林彈雨中穿行之人，無論心裏如何慌亂，麵上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莊董氣勢，微微點頭示意，音色淳厚：“你好，趙小姐。”
趙紅英心裏的小人兒瞠大了眼睛：這個帥哥居然還記得她姓趙？他們不過一麵之緣而已，當時她隻做了個自我介紹，就被打發回去找那個姓丁的了。
“真沒想到莊董記性這麽好，還記得我呢。”
能被記住說明被重視，趙紅英心裏還是挺開心的，原本還想著多和這個莊董拉拉關係，餘光瞥見丁宏盛正試圖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另一個門溜走，趕緊提高八度揚聲喊道：“丁總經理！是有什麽特別著急的安排麽？怎麽老朋友見麵都不打個招呼就走？”
其他開會的人早都能溜就溜了，大老板站在門口，誰敢留？會議室門口除了莊澤宇和他的助手之外，就隻剩下趙紅英和試圖開溜失敗的丁宏盛。
趙紅英根本不想給丁宏盛留麵子，自然是有話直說，開門見山：“丁總經理，按照合同的約定，今天是結款日，可是財務說她並沒有收到付款通知，我就隻好來問問丁總經理，這究竟是為什麽呀？”
莊澤宇聞言後，原本慌亂的心緩緩平靜，麗豪酒店現在成了欠賬不還的主兒？他最瞧不起的就是有錢不付、隨便無故拖欠的人。
莊澤宇不是經商出身，商道中的那些爾虞我詐聰明算計在他身上都找不到，相反，因著他暗黑世界的出身，他講求的是憑實力說話，為人講誠信、義氣，連同做生意也堅持這樣的原則，沒想到他的這個性格在商界頗受歡迎，莊家的生意在他接手之後連年翻番，這更加堅定了他堅持自己行事原則的決心。
大冬天的，丁宏盛的臉上冒出了密密實實的汗，他當然不是怕一個小小的趙紅英，就像上次的投毒事件，招來刑警又怎麽樣，還不是舍棄一個小小的采購部經理做個替罪羊就解決的事？他丁宏盛還是麗豪酒店的總經理，誰也動不了他，可是今天不一樣了，大老板正一臉冷肅的看著他，他此刻大腦一片空白，忘了該說什麽。
趙紅英瞧著丁宏盛這表現，心下不禁嗤笑，在大老板麵前，立刻就成了霜打的茄子了？那就讓這霜凍來的更猛烈些吧。
“怎麽？丁總經理，是麗豪酒店沒錢了麽？我這點兒賣魚的錢都付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