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春節過後，村民們又開始新一年的營生。
這個春節讓寶山村的村民們嚐到了飼養場帶來的紅利，如今村民們各個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
進豬苗的日子到了，好幾輛大卡車滿載小豬崽駛進寶山村飼養場，這些豬苗除了飼養場養殖之外，和去年一樣，照例每家都免費分到一隻小豬崽。
這兩年村民的日子漸好，自留地裏種植的瓜果蔬菜和糧食作物有剩餘，拿來喂豬最好，這樣到了年底，家家都有豬肉吃，就像剛剛過去的春節一樣，家家都有豬肉吃，吃的各個嘴角亮堂堂直冒油，這嘴巴歡喜了，人就更歡喜了。
村裏的大喇叭裏重複廣播，讓各家各戶派個代表去領豬崽，杜家由杜衛華去。
領回來的小豬崽剛剛放進豬圈，杜衛國回來了，聽著小豬崽的叫聲，他笑的合不攏嘴：“喲，這麽快就又有豬肉吃了？今年這小豬崽咱不煮著吃了，咱烤著吃吧！據說烤乳豬的味道絕對是天上人間少有的美味啊！噝——哈哈……”
“哥！”杜衛華皺起眉頭，“今年這豬崽咱就先養著吧，到了年底養成大豬，能多出十好幾倍的肉來，現在就吃了多可惜啊……去年你就非要吃，這麽小個豬崽，吃一頓就沒了，你看看別人家養到年底的，家家那殺豬聲都叫我羨慕……”
“嘁，你懂什麽？咱家以後還能缺肉吃？你難道忘了咱媽過年拿回來的那筐吃的了？掃把星的養豬場可是有一豬圈的豬呢，以後想吃肉了就讓她去隔壁要！趕緊的，少廢話，今晚就吃烤乳豬！”
劉秀花回到家的時候，杜衛國正在豬圈裏轉圈抓豬，小豬崽在前邊嗷嗷尖叫，他在後邊緊追不放厲聲咒罵。
劉秀花丟下手裏的籮筐就朝豬圈跑去，邊跑邊喊：“衛國！你這是做什麽啊？你不能吃它！”
杜衛國一刻也沒停歇，回懟道：“我為啥不能吃它？它是玉皇大帝啊？還是觀音菩薩？”
“你！你快打自己一下，你怎麽什麽話都敢往外說！”劉秀花趕緊雙手合十朝各個方位拜拜，嘴裏低聲呢喃：“玉皇大帝、觀世音菩薩莫見怪啊莫見怪，孩子不懂事，無心的，無心的……”
杜衛國在圈裏抓豬已經抓了好半天了，這小豬崽機靈的很，身上又滑溜溜的，累的杜衛國氣喘籲籲，火氣正盛，一指劉秀花：“你在那瞎嘟囔什麽呢？趕緊進來幫我抓豬！”
劉秀花實在不舍得這麽小的豬崽就給吃掉，去年是杜衛國去領的豬崽，等她知道每家都分到一隻豬崽的時候，小豬崽的毛都已經被屠了個幹淨。去年她實在沒辦法，可是今年她無論如何都要阻止杜衛國胡作非為。
“衛國，你就先忍一忍，等把小豬崽養大了再殺，咱不是就有更多的豬肉吃了嘛……”
“滾！老子現在就要吃豬肉！”
“現在吃了太可惜了……你要是想吃肉，你就去後山下套，現在不少兔子、麅子……”
“你別囉嗦！那腥臊的兔子肉、麅子肉怎麽能跟烤乳豬比！”
“你！”劉秀花心一橫，跨進豬圈裏，攔在杜衛國跟前，拔高音量：“你要想吃它，你就先吃了我！”
“你？”杜衛國哼笑一聲，“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就你這副老麽哢擦眼的模樣，誰能吃得下你？你給我閃開！”說著一把揪住劉秀花的衣袖甩到一邊去，繼續抓豬。
本就瘦小的劉秀花像隻小雞崽被牛犢子力道的杜衛國直接甩到石牆上，跌落在地，手臂登時就動彈不得。
杜衛國的全部心思都在小豬崽身上，壓根沒注意到劉秀花，任憑劉秀花尖叫阻止，杜衛國仿佛根本聽不到，最後氣極了的杜衛國從牆頭上摳下一塊大石頭，瞄準小豬崽狠力砸過去，可憐的小豬崽一命嗚呼。
劉秀花眼見小豬崽倒地，猛地哭嚎起來，聲音之尖利淒慘竟讓杜衛國怔愣一瞬，在他的印象裏，劉秀花幾乎就是個從來不會大聲說話、不會吵鬧、更不會哭嚎，完全沒有存在感的人，就為了一隻小豬崽？至於麽？切。
杜衛國拎起小豬崽朝外走，不耐的嗬斥一句：“別嚎了！哭喪呢？晦氣！”
小豬崽的死仿佛給了劉秀花莫大的打擊，她就保持原樣倚靠在豬圈牆角，哭累了，便哭的無聲，攢了點兒力氣就又能哭出聲，眼神虛幻無神，一坐就是大半天。
傍晚，杜衛華放工回來，在院門外就聞到一股烤肉香味，疾步往家跑，眼神直勾勾的盯住門裏，根本就沒注意到豬圈裏還坐著一個人。
“哥！你到底把小豬崽烤了？”
杜衛國盤腿坐在炕上，飯桌上擺著半隻烤乳豬和一瓶酒，擦了擦泛油光的嘴，杜衛國嘿嘿笑道：“快來吃，哥給你留了一半呢，你再不回來可就隻剩下骨頭了……”
杜衛華一聲歎息，事已至此，她還能怎麽樣呢？豬死不能複生，已經成了烤豬，不吃也是浪費，莫不如飽飽口福，於是坐上炕，掰下幾根排骨啃起來，豬肉入口、香氣溢滿唇齒間的那一刻，所有的惋惜化為烏有，什麽都沒有品嚐美味來的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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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之後，杜鐵生回家了。
“他爸，你真的沒事了？警察再也不會來抓你了吧？”
劉秀花所有的擔心都寫在眼裏，可並未換得杜鐵生的半分感動，反倒惹得他暴怒：“你特麽就不能盼我點兒好？你是盼著警察來抓我？……哈哈，告訴你吧，警察說了，我發病的時候我就不是我了，我的行為自然也不是我所為，我根本不用負責任……哼，以後我看誰還敢阻攔老子，老子殺人都不用償命！哈哈……”
旁邊的杜衛國臉上露出得意的笑，道：“爸，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果不其然，這不就回來了？爸，現在全村都知道你這病不用負責任，這回你就放心大膽的在村裏橫著走吧，我看誰還敢攔你！這回你可比當除委會主任那時候有威風多了。”
“哈哈，那是啊！這回看誰不順眼，我絕不會手下留情！……他媽，還不趕緊去給我弄飯吃，想餓死我啊？”
劉秀花沉默片刻，轉身欲走去外屋地做飯，被杜衛國叫住：“媽，你去隔壁拿點兒豬肉來，好好犒勞犒勞我爸，我爸過年的時候都沒吃著豬肉餃子……”
“啥？豬肉餃子？”一聽有肉，杜鐵生恨不得連頭發絲都冒出光來。
杜衛華笑著開口：“是啊，爸，我們三十晚上吃了一頓豬肉餡兒的餃子呐！”
“哪來的豬肉？”
“隔壁掃把星家啊……”杜衛華把三十晚上的豬肉來源給杜鐵生講了一遍。
杜鐵生喜笑顏開：“竟有這等好事兒？那還等什麽？還不趕緊去給我拿塊豬肉回來紅燒？老子都忘了豬肉是個啥滋味！”
劉秀花慌忙搖頭擺手：“不不，我不去，英子那沒有肉了……”
“放屁！她家沒肉？她那麽大一個養豬場、上百頭豬，你跟我說她家沒肉？”杜鐵生眼珠子瞪得像燈泡，滋滋直冒火星子。
“我不去……”劉秀花轉身往外屋走，被後麵衝上來的杜鐵生一把薅住頭發拽了回來，腦袋被杜鐵生狠狠摁在炕桌上。
“怎麽，我才幾天不在家，你就敢不聽我的了？”
劉秀花無力反抗，隻得閉上眼咬緊牙關。
她痛苦的表情徹底激怒了杜鐵生，他一手揪住她頭發固定在桌上，另一手“啪、啪”的一下一下拍打著劉秀花的臉，神情不屑，咬牙切齒道：“你也不看看現在的你都成了什麽樣子？你有多久沒照過鏡子了？你瞧瞧你現在這張臉，還能看麽？當年要不是看在你有幾分姿色的份上，我怎麽會娶了你？沒想到啊沒想到，這才幾年的功夫，你就人老珠黃了，趕緊滾，滾去給我拿豬肉去！今天你拿不回豬肉，這個家你就甭想再踏進半步！”
說完，猛地一揚他揪住劉秀花頭發的手臂，劉秀花整個人被甩撞在門框上，額頭“嘭”的一聲被門框彈回來，劉秀花懵了一瞬，跌跌撞撞跨出門檻。
“哼！不識抬舉的東西！”杜鐵生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回身上炕躺了下來，美滋滋的等著吃肉。
杜衛國湊到親爹身邊，附在他耳朵邊說著什麽秘密話題，杜衛華掀開門簾，她得督促劉秀花去拿肉。
劉秀花怎麽可能去跟親閨女要肉去？她雖然懦弱無知，但臉麵總還是講究的，春節時拿回來的好吃的最後幾乎全都進了杜家兄妹的肚，她就已經後悔不已，那一筐好吃的讓閨女自己留著吃該多好，何必喂進那些人的狗肚子裏。
杜衛華沒見著劉秀花有出門的意思，掐住她的手臂就將她往門外拖拽，嘴上嚷嚷著：“還不趕緊去拿肉，是不想在這個家裏待了是吧！”
“啊——！”
劉秀花這次被掐住的位置剛好是上次在豬圈被撞過的地方，劇烈的疼痛逼得她驚叫一聲，額頭上迅速結了一層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