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一個油紙包從劉秀花的棉衣下擺掉到地上，劉秀花趕緊彎腰撿起來，起身的同時直接把油紙包塞進趙紅英抱著小咪的懷裏，還順手把小咪往外扒拉一下，讓油紙包藏的更深。
“哇哦，是地瓜，我說我怎麽一直聞著味兒沒看著東西了。”小咪聰明的任劉秀花扒拉，沒有一點兒反抗。
劉秀花的舉動著實讓趙紅英吃驚不小，親媽這是轉性了？怎麽可能！趙紅英立刻就否定了這個荒唐的想法，她這個親媽要是能轉性，也不至於賣了兩個親兒子、任親女兒露宿街頭，反倒把繼子繼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照顧的周周到到。
“怎麽，怕我餓死啊？我吃了這個地瓜，倆月不用吃別的，你信不信？哈哈……”
“英子……”劉秀花輕嗔一聲，惶恐的四下張望。
在趙紅英的印象裏，親媽一直是這副唯唯諾諾謹小慎微的模樣，典型的舊社會不敢反抗的受氣小媳婦，隻在她麵前時常會流露出嫌惡的情緒，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裏對不起這位親媽。
“我好著呢。”
丟下這句話，趙紅英迅速移動步子，沒等劉秀花反應過來，已經越過她走遠了。
今早看到的每一幕都像刺一般紮著趙紅英的心，哪裏是一個地瓜就能彌補的？杜衛華的粉色頭繩和小辮子還在趙紅英的腦海裏跳躍，曾經她也央求媽媽給她留長發、幫她梳辮子，可劉秀花還是拿起剪刀哢嚓哢嚓剪斷了她的央求。那個小碎花書包，原本是劉秀花答應了給她改件衣裳，卻因為杜衛華說了一句想要個書包，衣服就變成了書包，盡管那時候杜衛華還沒有上學。
“喂，我說，這地瓜太涼了，你能不能先把它解決掉？冰的我要拉肚子啦。”小咪往旁邊挪了挪，試圖離地瓜遠點兒。
“你可以自己下地跑啊，跑起來還暖和呢。”
“不要！趁你現在體力好，就讓你抱我，誰知道你今兒個又要走多遠，要是現在不讓你抱，等回頭你走累了我就不太好意思讓你抱了呢。”
“不好意思？臉呢？我怎麽那麽信你呢？”
“少廢話，這地瓜，要麽趕緊吃了，要麽扔空間裏，我冷。”
趙紅英騰出一隻手抓過地瓜，沒有任何征兆，地瓜便憑空消失了。
“哇哦！你終於學會這招了，不錯不錯，以後拿取東西更方便了。”
以前趙紅英得親自進出空間放置物品才行，現在就像魔術大師，甚至連仙氣都不需要吹一口，物品便能根據趙紅英的意念進出自如、且擺放在指定的位置上。
今天的路線與昨天不同，在經過第三個村子的時候，趙紅英拐進岔路口，去了另外一個方向。
“我說，咱這條路通往哪裏啊？”
小咪像條貓皮圍脖一樣貼身掛在趙紅英的後脖頸上，趙紅英的棉衣衣領敞開兩個扣子，衣領蓋在小咪身上，四腳縮在棉衣裏邊兒，雪白的貓皮圍脖隨著趙紅英的步伐一晃一晃。用閉嘴安靜換來成為趙紅英圍脖的交易成交之後，小咪謹遵規則，沒有再吱聲，但眼下調轉了方向，它還是忍不住開口打探。
“找個人家把你賣掉。”
小咪：“……”
雖然知道賣掉它是不可能的，不過小咪同時也明白了趙紅英不想回答問題的堅決態度。
反正它現在作為保暖圍脖不用自己走路，管她去哪兒呢，它可真是庸貓自擾。
**
小咪睡了一覺又一覺，直到耳朵裏鑽進來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嘈雜，它才再次睜開眼。
“哇哦！這是另外一個鎮子麽？叫什麽？”
映入眼簾的房屋和來往的人群讓小咪判斷出這裏肯定不是村屯的級別，和通安鎮差不多。
“龍頭鎮。”
趙紅英終於又肯回話了。
“龍頭？”
看樣子目的地已到，小咪睡得飽飽的，精神足足的，就等著這一刻開始好好領略一番這裏的風土人情，抻長了懶腰，卻被後背什麽東西硌了一下，扭頭一看，原來是裝滿野菜的背簍不知何時被趙紅英背在了身後。
“我說，你不會又要去派出所吧？”
如果不是去派出所，沒必要多話好幾個小時來這裏吧，這裏有的，通安鎮上也都有啊。
還真讓小咪猜中了，趙紅英的確還是來派出所報案的，就算機會渺茫，她還是希望力所能及的擴大範圍。
“嗯，雖然報了案也不一定能找到，但不報案肯定是找不到的，能報都報。”
小咪點點頭，這話說的一點兒不錯。
趙紅英走進派出所大門的時候，大廳的辦公桌上坐了三個人，一個身著白色警服正襟危坐，另外一男一女兩個坐在桌子的另一側吵吵個不停。
女的：“……糧票明明是我的，是你搶我的，你現在還惡人先告狀了？”
男的：“惡人先告狀？到底誰是惡人？糧票是你的？你搶到手的就成你的了？”
“我搶你？”女人謔的從椅子上彈起來，指著男人鼻子斥道：“你看看你什麽身材、我什麽身材，我能從你手裏搶著東西？你讓警察給評評理！我就不信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沒有個說理的地方了？你分明欺負我一個弱女子，你這個不要臉的，你這個挨千刀的，你就是個流氓！……”女人說到激動處嚎啕大哭起來。
男人瞠大了眸子，氣的額頭結了一層細汗，抬起的手微微發抖，“你、你血口噴人！我，我……”
“好了好了兩位，這裏是派出所，你們這麽吵沒有意義，你們得拿出證據來，我才能幫你們判斷出誰對誰錯不是？”警察也挺無奈。
女人停止了哭聲，坐回到椅子上，上身扭轉九十度，與旁邊的男人背對背。
趙紅英和小咪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退到牆角等。
那邊警察先開了口：“事情的經過你們剛才都說了，可是你倆現在各執一詞，都不足以讓人信服，那麽，我們現在隻好從這五斤糧票說起。”
說到這裏，警察停頓了一下，左右各看一眼當事人，見沒人反對，於是繼續道：“那麽，現在就請二位各自說明一下，這些糧票的來曆吧。”
男人有點懵：“來，來曆？不就是單位發的？這都是統一的糧票，誰還能給寫上自己的名兒不成？”
“嗯，說的有道理，那麽，你還能不能說出一些什麽別的特征，能夠證明這糧票是你的？”警察問。
“這……”男人眉頭皺的緊緊的，顯然拿不出任何證據。
沉默了一陣子，警察看向女人，問出了同樣的問題：“你有什麽能夠證明的麽？”
“呃……有有有！”女人恍然大悟一般，手肘橫在桌麵上，上身往桌前湊，急急道：“我今早拿糧票時，兜裏裝不下，就把糧票對折兩次才揣下的，那糧票上肯定有清晰的折印。”
“誰拿糧票不折的？這算什麽證據？”男人明顯不服氣。
“嘿，你著什麽急？怎麽，聽到我說出證據你想說你也把糧票折了兩次？”
“還真叫你說對了，我也是折了兩次。”
女人聞言不怒反笑，對警察道：“警察同誌，我對折的那兩次是先沿長線對折之後，又沿短線對折的，我這人從小就這習慣，與常人不同。”
警察並沒有動桌麵盒子下麵扣著的糧票，而是看向男人，問道：“你呢？也是這麽折的？”
男人搖頭：“不是，我是先沿短線對折，然後還是沿這個方向再對折，我是個正常人。”
警察點點頭：“好吧，既然兩位終於說出了不一樣的地方，那麽我們就來看看吧，這糧票自從你們兩位進來之後放在這個盒子裏，我們誰都沒動過，對吧？”
“對。”
“對對。”
“好的，那麽我現在就當著你們的麵把它拿出來看看，跟誰說的一樣，這糧票就歸誰，你們有意見沒？”
“沒有。”
“沒有。”
“好。”
當警察拿出糧票看到上麵的折印後，男人頹然的跌靠在椅背上，訥訥嘟囔：“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女人高高興興的拿了糧票走人，絲毫沒把靠牆站著的小孩兒放在眼裏，臨出門之前居然還敢明目張膽的向警察拋了個媚眼兒。
趙紅英和小咪再次對視，小咪很快跳下地，推門追出去。
男人失魂落魄的起身往外走，邊走邊嘟囔：“怎麽辦啊，媳婦還等我買糧回去，孩子還等著吃呢，這可怎麽辦啊……”
趙紅英走到桌子跟前，背簍就倚在桌腿兒上，她直接開口：“我要報案，我的兩個哥哥走丟了，也有可能被賣掉了，他們一個叫烙餅、一個叫豆包……”
眼前這個警察人品不咋地，她可不敢實話實說，反正隻要報案讓警察幫忙哥哥們就行，至於是走丟的還是被拐賣了不太重要。
警察心情不錯的樣子，例行公事的做完登記，便讓趙紅英離開了，離開之前警察還詫異的看了眼小姑娘的背簍，這大老遠的背些枯草幹什麽呢？
趙紅英沒有多做任何停留，出門左右張望兩眼，便看到小咪嘴裏叼了東西跑回來。
“你下手不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