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聽著哭嚎聲的杜鐵生扛著鎬頭深一腳淺一腳的隻顧著往這邊跑，冷不丁抬頭見著兩個泥猴子，愣住了！
要不是劉秀花正在給兩隻小泥猴擦臉，要不是這哭嚎聲耳熟，杜鐵生根本不敢相信麵前這一雙就是他的兒女。
“嗚啊——！爸！那個掃把星打我們！嗚啊——！！”
“嗚哇——！爸！掃把星回家了，你快回家揍她！疼死我啦——！嗚啊——疼死啦——”
倆泥猴兒一見親爹來了，真是把最後吃奶的力氣都拿出來哭了！這可是他倆的殺手鐧，趙紅英曾給他倆這招起名叫“閉眼兒嚎”，不管什麽事兒，隻要他倆閉眼一嚎，杜鐵生立刻就會乖乖應允，他倆就是杜家的小祖宗。
“這個挨千刀的！”
小祖宗哭的撕心裂肺本就讓杜鐵生心疼不已，待他看到被劉秀花擦掉汙泥的女兒的小臉兒時，更是恨不得把那個罪魁禍首立即就地正法。
“啊！”
劉秀花把兩張小花臉兒擦幹淨的同時也不禁大吃一驚，這紅一塊紫一塊腫的變了形的臉……要不是聽聲音，怕是根本認不出本來麵目。那個丫頭怎麽出手這麽重？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劉秀花還在納悶，倏然手裏一空，兩個孩子已經跟在他爸身後往家跑了，她顧不上多想，緊隨其後。她怎麽會看不出孩子他爸眼裏的殺機。
**
杜鐵生原本扛在肩頭的鎬頭被重重砸在地上，鎬把握在手裏，被大力推開的房門撞在牆上又被彈回來，“咣”的一聲響，仿佛房子都跟著打個激靈。跨進門檻，鎬頭隨之被提起來，又重重砸在屋裏的地麵上，杜鐵生就這樣走一步、鎬頭砸一下，直到掀開裏屋的門簾，看到牆根下正撅著屁股不知往櫃子底下藏什麽的趙紅英。
“嘭！”
一鎬頭砸在裏屋地麵上，趙紅英感覺她腦袋頂著的櫃子都顫抖了一下，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進屋了，還以為杜鐵生這個親爹怎麽也得多看看一雙兒女的傷勢吧，她還指望把方梅梅留給她的盒子藏起來，否則，那對兄妹不可能讓這些東西安好。
“喵——小咪！喵喵——小咪！快出來，別藏在櫃子底下了，我都看著你了，快出來……”
趙紅英立刻假裝自己在找小咪，撅著屁股側著腦袋使勁往櫃子底下瞅，還時不時的伸手進去抓，可那小咪調皮的很，喵喵叫著就是不出來，一人一貓像是在躲貓貓，玩的不亦樂乎。
杜鐵生簡直要氣炸了，完全失去理智，手上一提一揚，十幾斤的鎬頭已經舉過頭頂，手臂調轉方向，用力把鎬頭朝牆根下背朝自己撅著屁股小小的一團砸過去。
“嘭！”
“啊！嗷——！”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從櫃底閃出，和鎬頭撞個正著，那十幾斤重的鎬頭在杜鐵生施加了全身的力量之後，居然被那黑影輕易的彈了回去，鎬把直接砸在杜鐵生的腦門上，落地時，鎬頭又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的腳麵上。
杜鐵生抱起腳，疼的齜牙咧嘴單腳直跳，此時的他可真是什麽都顧不上了，額頭很快紅腫起來，頭疼、腳也疼，他現在是顧哪頭兒都是個疼。
“爸！”
衛國、衛華兩兄妹衝進門剛好看到自己老爹被砸的過程，直接驚呆了，直到老爹金雞獨立滿地轉圈才回過神來驚叫一聲，上前扶住杜鐵生。
此時，劉秀花也一腳跨進門裏，見著眼前的一幕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得驚訝的問：“這是怎麽了？”
“怎麽了？還不是你那個掃把星幹的好事！她竟敢拿鎬頭砸我爸！”
杜衛國氣急敗壞的狠狠往裏屋剜了一眼，恨不得用眼神殺死裏麵的人。
“怎麽可能？”劉秀花下意識回道。
且不說杜鐵生和英子兩人身材力量上的差距，單說那個鎬頭就有十幾斤重，英子扛都扛不動，怎麽用它砸人？
“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不信你問我爸！”杜衛華在一旁搭茬。
雖然她也覺得不可思議，可事實擺在眼前，她親眼所見，還能有假？那裏屋就掃把星一個人，莫非那鎬頭還能是她爹自己砸自己？
劇痛勁兒已經過去，杜鐵生慢慢放下抱著的腳，甫一落地，疼的他噝噝的直抽氣，劉秀花拎過一個小板凳讓他坐下，剛要開口詢問，裏屋的門簾被掀開，趙紅英從裏屋走出來，懷裏抱著那個盒子，盒子上趴著小咪。
“你特麽還敢出來！看我不打死你！”
杜鐵生瞬間把所有的疼痛化為憤怒，掙紮著就要起身上去拳腳相加，無奈他的那隻腳沾地兒就鑽心的疼，旁邊還有劉秀花拽著他，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你現在這腳不能亂動，萬一傷了骨頭可不是小事兒，這丫頭反正跑不了，以後再收拾她也來得及。”
劉秀花一邊說，一邊跪坐在地上，讓杜鐵生的那隻腿搭在自己腿上，伸手給他脫鞋。
“先脫了鞋看看什麽情況，萬一真是骨頭砸碎了，咱得抓緊去醫院，萬一以後留下殘疾就糟了。”
劉秀花不這麽說杜鐵生還沒往這方麵去想，殘疾？他可是這家裏最主要的勞動力，要是他落下了殘疾，這一家子本就貧苦的日子哪還有活路？孩兒他娘說的對，他的腳比懲罰眼前這個掃把星重要多了。
趙紅英站在裏屋門口，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家四口，瞧瞧他們多相親相愛啊，妻子小心翼翼的幫丈夫查看受傷的腳，一雙兒女心急如焚的在一旁盯著，如果能忽略掉他倆的豬頭臉和眼中尚未消散的憤怒就更好了。
嗬！趙紅英不禁在心底冷笑一聲。
到這一刻為止，這個家再也容不下她了，換句話說，她與這個家的緣分到此為止了，隻是方梅梅的提前離開，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本來還以為要說幾句、做個告別的，不為杜家父子，這裏不是還有自己的親媽麽？現在看來不必了，悄無聲息的離開，沒人會在乎她，包括她的親媽。
懷裏抱著盒子和小咪，趙紅英一步步走到門口，外麵天色已暗，夜幕就要降臨。
“咣！”
一陣大風咆哮而來，刮的門扇狠狠慣到牆上，趙紅英下意識轉身後背衝門，護住懷裏的小咪。
相親相愛的一家四口被驚起，這才發現掃把星不知什麽時候竄到了門口。
“你想跑？”
杜衛國抬腿就要追上去，因著之前被揍的太痛，他可沒勇氣使出全力阻攔趙紅英。
“哎喲！”
杜鐵生突然驚叫一聲，杜衛國趕緊回頭看，見爸爸正仰麵朝天疼的麵目猙獰，趕緊又跑回來。沒有爸爸做幫手，就算他追上去又能奈她何？他可萬萬不想再嚐一次挨揍的滋味。
“哎呀怪我怪我，是我不小心捏疼你了吧？你看我這手，沒個輕重。”
劉秀花連忙雙手無措亂舞，道歉。
暮色中，趙紅英跑出院門，見後麵沒人追出來，放慢了腳步。
“呃……我說，就這麽走了？”
說這句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小咪，這也是剛剛小咪驟然現身攔回那個差點砸在趙紅英身上的鎬頭之後，她才見識到的奇跡。
到底是上輩子見過世麵的人，趙紅英沒有驚訝、沒有悲傷，麵無表情：“不然呢？”
“你剛剛也看到了，我可不是普通的貓，別說他們四個了，就是四百個、四千個，滅掉他們不過是分分鍾的小事兒。”
淡淡搖頭，趙紅英抬眸看向前方，一個六歲的小丫頭臉上竟然露出一副飽經風霜的神情，呼出一口長氣，語氣同樣淡淡：“在參加拯救銀河係戰爭之前，我滿心滿眼隻有兩個字——報仇，那時候覺得怎麽弄死他們都不為過，但是經曆了十幾年的戰爭之後，尤其是在最後當我做出與敵人同歸於盡決定的那一刻，什麽仇啊恨啊的，都不重要了……”
趙紅英的小臉兒上緩緩爬上了一絲微笑，隻是那笑意隻維持一瞬，便又恢複如常，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支撐我一次又一次從戰場中死裏逃生的動力，完全是我這顆誓要複仇的心！而最後我之所以敢用自己的戰艦撞向敵人的大本營，就是因為我想明白了，和我那些生死與共的戰友相比、和後方所有同胞相比，我的這點兒小仇小恨又算的了什麽？我願意放棄複仇。”
小咪略顯訝然的抬眸看向趙紅英，它還趴在她胸前抱著的盒子上，從它的角度看上去，趙紅英目視前方，之前眼裏的滄桑似乎被一種堅韌取代，她周身散發出來的感覺帶著一股仿佛看穿一切的通透和堅毅。
“嗬嗬，你沒想到吧，正是你最後的這個舉動幫你贏得了重生的機會，而且，遠不止這些。”
“嗯？”
趙紅英不解的垂眸對上小咪的目光。
“呃……我說，你不會是打算一直站在這兒和我談論這些吧？萬一一會兒杜家人出來又沒完沒了……”
嗐，小咪說的沒錯，可她眼下又能去哪兒呢？趙紅英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