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陳浩冷笑道:“汪海鵬,我勸你最好別賭。
你真以為蘇鴻運忌憚你把他交代出來,所以肯定會幫你?
剛才徐偉是什麽下場你已經看到了,你覺得蘇鴻運不會這樣對你?”
汪海鵬臉色一變。
蘇鴻運卻是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陳浩的挑撥離間很有殺傷力,但是他並不擔心。
因為汪海鵬和徐偉不一樣。
徐偉和蘇鴻運隻見過一麵,此前沒有任何交集,也沒有共同利益,所以一旦徐偉指證,蘇鴻運自然毫不猶豫的否認,來個過河拆橋。
在蘇鴻運眼裏,徐偉就是一個工具人,可以毫不猶豫的放棄。
當然,蘇鴻運沒想到陳浩會拿出他和徐偉喝茶密謀的監控畫麵,導致功虧一簣,但是不管如何,結果依然是他安然無恙。
汪海鵬就不同了,兩人共事多年,經曆的貓膩多了去了,遠的不說,就說近期江北會所,就把兩人緊密牽扯到了一起。
所以徐偉指證,蘇鴻運可以不承認,但是要是汪海鵬指證,蘇鴻運可就很難擺脫關係了。
汪海鵬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陳浩這個挑撥,肯定是無用功。
果然,汪海鵬臉色迅速恢複正常,淡淡道:“陳浩,你不用故意挑撥我和蘇領導之間的關係,我明白你的目的,你就是想報複我和汪領導,但是我要告訴你,你這是白日做夢!”
說著,汪海鵬痛恨的瞪了陳浩一眼。
他之所以落到這個狼狽局麵,全拜陳浩所賜,如果陳浩乖乖聽話,主動承認散布謠言被逮捕,不搞幺蛾子,怎麽會有這麽多事?
蘇鴻運冷笑道:“聽見了,陳浩?
這就是你要阻攔我的辦法?
真是幼稚可笑,你還有沒有花樣要用,如果沒有的話,我可要走了。”
他連續遭遇陳浩兩波巨大羞辱,心裏憤恨之極,雖然今天是不可能痛快報複陳浩了,但是能在臨走前反噴陳浩幾句,也算是一絲安慰。
陳浩搖頭:“汪海鵬,我剛才給了你最後一次機會,讓你指證蘇鴻運,減輕自己的罪責,沒想到你還是執迷不悟,這可是你自找的,別怪我不客氣。”
汪海鵬嗤之以鼻:“你不客氣能怎樣?
無能狂怒罷了。”
陳浩沒有理他,轉向領頭執法人員:“執法同誌,我向你舉報農械部門領導蘇鴻運接受記者采訪時公然撒謊,指使手下汪海鵬使用恫嚇、威逼利誘等手段脅迫魯誌國及其家人指證我,同時收買我公司同事徐偉栽贓陷害我,這是嚴重的違法行為,請你們秉公執法,立即逮捕蘇鴻運。”
話音落下,執法人員還沒說話,蘇鴻運和中年宣傳幹部等人臉色便沉下來,紛紛怒斥。
“陳浩,你失心瘋了吧,胡說八道!”
“你這是純粹的誣告,你有證據嗎?”
“還以為你要搞什麽花樣,原來就是信口開河,汙人清白!”
……
眾記者詫異的看向陳浩。
從剛才的表現來看,陳浩不是口花花之人,更不會氣急敗壞打無用的嘴炮。
可以說,從陳浩出場開始,幾乎每一次說話,都是扭轉乾坤或者一錘定音。
難道這次……剛想到這裏,就見陳浩不慌不忙,又一次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我既然敢說,當然是有證據,而且還是視頻鐵證。”
“果然如此!”
眾記者頓時眼睛一亮。
蘇鴻運等人卻是瞬間啞火,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他們實在是被陳浩左一個視頻,右一個視頻整怕了。
每次信誓旦旦的說沒有證據的時候,陳浩總會打臉般的拿出一個視頻,窮追猛打,直到他們無話可說。
難道陳浩真有舉報的證據。
這怎麽可能?
這時,陳浩已經點開視頻,麵向眾人。
眾人看去。
“哇塞!”
“亮瞎我的合金鈦狗眼。”
頓時,男的瞪大眼睛,驚呼出聲,女的羞紅了臉,扭過頭去。
隻見視頻裏是兩個猥瑣的中年男人,坐在溫泉邊上,各自摟著一個姑娘。
畫麵之所以讓眾人反應激烈,是因為四個人沒有穿衣服。
“陳浩,你怎麽能公開放這種視頻!”
新聞頻道女記者一邊從指縫裏偷看,一邊嗔怪道。
陳浩笑道:“大家不必回避,我已經在關鍵部位上打了馬賽克,很文明,盡管放心觀看。”
哦?
眾人聞言,仔細看去,果然,四人身上的隱私部位都是馬賽克。
“唉,怎麽搞有碼的,這就沒意思了……”
“你說什麽呢,讓你看證據,不是讓你看小視頻。”
“淡定,我早已經做到眼裏有碼,但是心中無 碼的境界了。”
……
不少人談笑著嘀咕道。
汪海鵬、蘇鴻運卻是大吃一驚。
因為視頻裏兩個沒穿衣服的猥瑣男人,正是他倆。
這是汪海鵬出血,請蘇鴻運去和農械行業相關的江北會所“考察”時的情形!這怎麽可能。
要知道,會所這種地方,為了保證一些尊貴“會員”的隱私,在具體考察細節的地方,都是沒有監控的,否則被拍下來,那還得了?
所以,這個視頻肯定是手機偷拍。
但問題是,去會所考察,隻有汪海鵬和蘇鴻運兩個人知道,而且兩人行蹤十分隱秘,特意換了便服,帶著帽子、口罩和墨鏡進去的,絕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那陳浩這個偷拍的視頻是哪來的?
“停!給我停!”
蘇鴻運也沒心思思考陳浩的視頻來源了,驚怒之極的喝道:“你這個視頻肯定是假的,不許播放,執法同誌,請製止他!”
要知道,攝像師的鏡頭可是一直拍著呢,陳浩當眾播放這種視頻,後續肯定要上新聞的,那就讓無數人都知道他和汪海鵬在會所裏幹的醜事了。
這種新聞一出,他就徹底完了,不隻是政治前途,家庭,生活,親人……無論哪一樣,都要麵對恐怖的暴風雨。
所以蘇鴻運如何還能沉得住氣。
說話間,他已經衝上去,想要奪下陳浩手裏的手機。
但是陳浩隨手一揮,蘇鴻運便感覺一股大力傳來,不由自主的踉蹌退後,差點坐了個腚堆。
陳浩按下暫停鍵,冷笑道:“蘇領導,你急什麽,做都做了,敢做不敢當?”
“他急了,他急了。”
“蘇領導,看不出來啊,接受我們采訪時道貌岸然,一身正氣的,想不到在會所裏這麽坦誠,這是在接待服務人員嗎?”
“我理解蘇領導,肯定不是蘇領導的問題,而是這地方太熱了,所以大家不由自主的把衣服都脫了,那倆女的,肯定相信蘇領導和汪領導是正人君子,目不斜視。”
……不少記者譏諷道。
其他人哈哈大笑。
蘇鴻運臉都扭曲了,顧不上發火,向領頭執法人員怒吼道:“這個視頻是偽造的,傳播出去會對我的名譽造成重大影響,你們是上級領導命令配合我們來的,還不趕快阻止!”
“執法同誌,蘇領導說的有道理,在沒鑒定視頻真偽之前,這種視頻絕不能流傳出去。”
“沒錯,而且就算打了馬賽克,新聞裏也不適合播出這種視頻,太有傷風化……我說可能是假的。”
中年宣傳幹部等人也慌忙說道。
他們深知這種視頻的威力,一旦發出去,蘇鴻運就完了。
蘇鴻運一完,他們也會被牽連下水,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視頻流傳出去。
領頭執法人員眉頭一皺。
他自然知道蘇鴻運等人隻是在找理由遮掩,但是說的也不無道理。
正經新聞裏,的確不能播放這種視頻畫麵,哪怕打了馬賽克。
他正要製止陳浩,忽然,陳浩道:“行,我退讓一步,記者朋友們,請你們停止拍攝這段不雅視頻,但是不必跳過,可以通過文字和語音進行敘述。”
“好。”
“沒問題。”
眾記者心領神會,紛紛笑著答應。
蘇鴻運等人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
雖然記者們停止拍攝視頻,避免醜態出現在電視新聞裏,但是文字語音敘述也夠嗆啊。
隻不過是一百步和五十步的差別。
“執法同誌,我說過了,陳浩的視頻是偽造的,是假的,裏麵全是對我的汙蔑,是故意向我潑髒水,不能讓他播放。”
蘇鴻運憤怒的全身發抖。
陳浩道:“蘇領導,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你說我的視頻是偽造的,請拿出證據來,否則張口就說是假的,豈不是在胡說八道?”
“沒錯,蘇領導,你說是偽造,就拿出證據來。”
眾人紛紛附和。
領頭執法人員沒有動,冷冷的看向蘇鴻運。
這個時候就算是傻子也能看明白,蘇鴻運就像陳浩舉報說的一樣,所謂的出警逮捕,隻不過是利用手中的公權力和關係網報複而已。
隨著陳浩拿出證據越來越多,蘇鴻運等人的違法行為也逐漸暴露出來,身為執法人員,他自然不願再配合,把自己也扯進去。
蘇鴻運眼睛都紅了:“我問你,你怎麽可能知道我和汪海鵬去了江北會所!”
陳浩嘿嘿一笑:“你忘了嗎?
我可是私人媒體記者,盯人就是我的工作之一,我看了你的采訪之後,猜到你肯定要報複我。
於是我就每天盯著你的專車,看你去哪裏,想尋找你腐敗的證據扳倒你,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我看到你和汪海鵬開著專車,一起大搖大擺的進入江北會所……”蘇鴻運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你放屁!我進江北會所那天,根本沒開專車,而是借的朋友的車,而且我和汪海鵬當天都戴了帽子、口罩和墨鏡,不是一起進去的。
你說的都是假的,你在撒謊,你的視頻肯定是偽造的。”
陳浩沒說話,看著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譏諷笑容。
蘇鴻運也顧不上猜測他這表情是啥意思,大喜著向領頭執法人員叫道:執法同誌,你都看見了吧,陳浩說謊,被我揭穿了,他沒話說了,所以他的視頻肯定是偽造的,請你馬上製止。”
然而,領頭執法人員也沒說話,隻是冷冷的看著蘇鴻運。
“你看我幹什麽?
馬上製止啊!”
蘇鴻運暴怒道,“你這是不配合我,信不信我馬上給你的上級打電話投訴你!”
“蘇領導……”忽然,中年宣傳幹部艱澀而又無奈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叫我幹啥!”
蘇鴻運很不耐煩。
中年宣傳幹部歎了口氣:“蘇領導,你上當了,陳浩剛才是故意說假話的,就是為了誘使你把真話說出來。”
什麽!蘇鴻運仿佛被一桶冰水迎麵潑中一般,瞬間僵住。
隨即,他腦海裏便掠過剛才自己說的話。
“你放屁!我進江北會所那天,根本就沒開專車,而是借的朋友的車,而且我和汪海鵬當天都戴了帽子、口罩和墨鏡,不是一起進去的……”蘇鴻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他張著嘴巴,看向四周。
隻見除了中年幹部等人臉色沉重之外,其他人看著他的表情,都像看白癡一樣,或者就是嘴角翹起,毫不掩飾的露出深深的充滿惡意的嘲笑。
蘇鴻運老臉抽動著,瞬間感覺到了第三波的巨大恥辱!堂堂農械部門領導,高級幹部,平素威嚴高大,一呼百諾的官員,卻在眾多人麵前,被陳浩當猴子一樣給耍了。
這真是無解的羞辱和憤恨!“來,讓我們好好欣賞蘇領導和屬下在考察會所服務人員的時候,怎麽商量要報複我和威逼利誘魯大爺一家人的。”
陳浩淡定的聲音打破了沉靜。
話音落下,陳浩點擊播放鍵,繼續播放視頻。
視頻裏,汪海鵬和蘇鴻運一邊聊天,一邊對身邊的嫩 模上下其手,醜態百出。
“領導,怎麽樣,這裏還不錯吧?”
“唔,還行,算你小子有心。”
“領導,我看你接受記者的采訪視頻了,謝謝啊,我的那些事,你不但替我遮掩過去,而且還反擊陳浩那個混蛋了。”
“我為了保護你,也是煞費苦心呢,另外我和宣傳部門領導通過氣了,稍後,宣傳部門會以官方身份出台辟謠報道,為你站台。”
“嘻嘻,多謝領導,看來我要多請您來這裏視察啊。”
“你也別放鬆,不是這樣就沒事了,畢竟我對媒體說,證明你老伴不是你老伴是陳浩造的謠,你必須保證魯誌國別說出真相,否則謊言就被揭破了,那樣不隻是你,我和上級領導也要被你連累。”
“放心吧,領導,魯誌國一家就是凱子,我早就把他們嚇唬住了,現在他們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我再說兩句好話,威逼利誘,他們還要把我當成恩人呢,哈哈。”
“這還差不多,魯誌國答應你到時候指證陳浩了?”
“他敢不答應嗎?
魯誌國要是不答應,都不用我說什麽,他家裏人就能逼他就範。
這一家子,說是老實巴交,我看一點都不老實,可愛占小便宜了,巴不得能領二次補貼呢。”
“嘿,有些人就這樣,說是淳樸,其實一個比一個貪,有點小便宜就能收買他們。”
“是啊,我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呢,沒想到幾句話一說,他家人就忙不迭的同意了,嗬嗬。”
“你也別大意,畢竟魯誌國是被逼的,心不甘情不願,到指證的時候,又有記者在場,萬一說錯話,我們就前功盡棄了,所以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那我再找老魯頭威脅一番,讓他好好練練。”
“不用,你暗中找魯誌國的家人就行,如果魯誌國到時真的不行,就讓他家人出麵,有備無患,你這樣這樣這樣……”“領導,您實在是高!”
“這算什麽,你小子學著點吧。”
“領導,你的老腰行不行啊。”
“肯定比你更持久就是了。”
……接下來便是不堪入目的畫麵,陳浩趕緊結束視頻。
魯誌國老臉通紅,被人在背後這樣評價自己的家人,真是太丟臉了。
魯誌國的老伴、兒子、兒媳等人更是無地自容,深深低著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陳浩安慰的拍了拍魯誌國的肩膀,朗聲道:“執法同誌,這個視頻不但證明了之前我舉報蘇鴻運的那些內容,而且也是蘇鴻運和汪海鵬身為擋員幹部,卻不潔身自好,腐化墮落、道德敗壞、違紀違法的鐵證,請你們秉公執法,為我主持公道。”
領頭執法人員神色複雜的看了陳浩一眼。
他真是沒想到,這個看似普通的年輕人,竟然以一己之力,扳倒了關係背景強大,聯合了不少上級宣傳部門幹部的農械部門領導蘇鴻運。
當真不可思議。
換了其他人,恐怕早就被蘇鴻運整治逮捕了。
領頭執法人員又看了一眼蘇鴻運。
隻見蘇鴻運臉色青黑,站立不穩,似乎隨時可能癱倒在地上。
當陳浩用計誘使他說出去過會所之後,蘇鴻運就知道自己完了。
一切謊言都被揭破,所有報複算計都大白於天下。
中年宣傳幹部等人也沒有再為蘇鴻運說話,反而站得遠遠的,一個個愁眉苦臉。
蘇鴻運完了,他們得趕緊想辦法明哲保身。
畢竟視頻一出,證明“辟謠報道”其實是他們故意造的謠,肯定要被追責的。
“稍等,我給領導打個電話。”
領頭執法人員對陳浩說道。
他是接受上級領導的命令,配合蘇鴻運以及中年宣傳幹部等人出警的。
原本以為逮捕造謠者就算完事,沒想到事情幾度反轉,最後居然證明蘇鴻運等人才是造謠者,並且犯有其他罪行。
出了這種事,必須得向領導匯報。
陳浩點頭,表示理解。
“執法同誌,我要舉報蘇鴻運,關於散布謠言,不是我撒謊欺騙他們。
我早就把事情經過告訴了蘇鴻運,求蘇鴻運幫忙。
蘇鴻運接受采訪說的話,還有上級的辟謠報告都是他幫我想的主意,至於威逼利誘魯誌國一家,當場指證陳浩,也是蘇鴻運指使我幹的,我是想讓蘇鴻運為了日後撈我,才把罪責全攬到自己頭上的,其實我就是個馬前卒而已。”
忽然,汪海鵬的聲音響起來。
他看到陳浩拿出證據指證蘇鴻運,知道蘇鴻運完蛋,頓時急了。
蘇鴻運完了,沒人撈他,他再把罪責攬到自己頭上又有什麽意義?
於是當即反水,想爭取減輕罪責。
眾人嗤之以鼻。
陳浩剛才給你機會讓你舉報你不肯,現在陳浩拿出證據你後悔了?
孩子餓死了你來奶了,有個屁用。
領頭執法人員露出鄙夷之色,沒有理會汪海鵬,撥出號碼。
電話接通。
“領導,我們今天和道南農械部門領導蘇鴻運,宣傳部門部分幹部以及電視電台日報記者出警,現在現場出了意外狀況,需要向您報告。”
“什麽意外狀況?”
領頭執法人員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出乎意料,他的領導聽完,並沒有表現出驚訝之意,而是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在那裏等著,不要讓任何人離開,我馬上就到。”
“好的,領導。”
領頭執法人員沒想到上級領導會親自過來,不由得愣了一下,連忙應道。
領導掛了電話。
領頭執法人員對陳浩道:“你稍等一下,我已經把事情經過向我領導匯報了,他說他親自過來處理。”
“好的,謝謝執法同誌。”
陳浩平靜道,眼裏閃過一絲幽光,拿著手機走到一旁。
領頭執法人員也沒在意,大聲道:“請大家稍等一下,誰也不要離開,我領導馬上帶人過來處理。”
眾人答應。
中年宣傳幹部等人神色焦躁不安,湊在一起低聲商量著,隨後中年宣傳幹部便拿著手機走出大廳。
大廳安靜下來,隻有汪海鵬還在喋喋不休。
“執法同誌,你們聽沒聽見我剛才的舉報啊?”
“我現在舉報還來得及嗎?
可不可以給我寬大處理啊?”
“我還有很多蘇鴻運各種違紀違法的證據,如果拿出來,是不是可以算是立功,減輕我的罪責?”
……一個執法人員不耐煩的喝道:“閉嘴吧你!剛才陳浩不是讓你舉報嗎?
你早幹嘛去了?
現在還用得著你再廢話?
再嗶嗶就從嚴治你。”
“對不起,執法同誌,我錯了……”汪海鵬淚流滿麵,腸子都要悔青了。
早知道陳浩有證據,他就應該義不容辭的站在陳浩這一邊啊。
踏踏踏……片刻後,腳步聲響起。
隨即,一群人走進公司大廳。
眾人望去,隻見為首的是個五十來歲的男子,頭發花白,身材微胖,背著手,一副領導姿態。
在他身旁稍微靠後的位置,是一個歲數差不多的中年男子,穿著執法製服,也是一副幹部模樣。
後麵跟著的人年紀要小一些,有的戴著眼鏡,有的提著公文包,看樣子是秘書等隨行人員。
“何領導。”
看見為首中年男子,中年宣傳幹部等人露出喜色,連忙上前恭敬叫道。
“毛領導,您來了。”
執法人員也紛紛上前,向那穿著執法製服的中年男子打招呼。
蘇鴻運本來已經絕望了,看到何領導後,頓時像見到救命稻草一般,掙紮著上前:“何領導,您可一定……要救我啊。”
何領導陰沉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是揮手向眾記者打招呼:“記者朋友們,你們好,我是道南宣傳部的何文茂,很高興碰見你們。”
“記者朋友們好,我是道南執法部門的毛洪波。”
毛領導也揮手自我介紹。
“您好,何領導。”
“毛領導,您好。”
記者們紛紛回應,態度很客氣也很禮貌。
身為正規單位記者,他們不少人認識何文茂和毛洪波。
何文茂和毛洪波微笑著點頭回應。
“何領導,毛領導好,我是豐盛傳媒公司的法人錢萬億,很高興兩位領導能蒞臨這裏,指導工作。”
錢萬億也趕緊上前,熱情說道。
作為民營企業老板,他最怕的就是這些體製內的官員,更不用說宣傳部門還是媒體企業的頂頭上級。
然而,何文茂和毛洪波就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般,不但沒有回應,而且理都沒理。
錢萬億臉色一僵。
何文茂背著手,朗聲道:“各位,雖然我剛來,但是剛才聽執法人員向毛領導匯報,已經知道這裏發生的事情。”
“對於之前宣傳部門發布的辟謠報道存在不實的地方,我作為宣傳部門領導,負有很大責任,我在這裏,鄭重、誠懇的向各位記者朋友表示歉意,請大家原諒。”
“我保證,這種事情絕不會再發生,下一步,宣傳部門會撤回辟謠報道,發布聲明,說明情況,撥亂反正,最大限度的挽回不實報道造成的影響。”
“請大家相信,我們的態度是真誠的,是值得信任的,官方的威信依然一如既往,不可動搖。”
說到最後一句話,何文茂聲音洪亮,擲地有聲。
啪啪啪……
身後的隨行人員、中年宣傳幹部等人立即熱烈鼓掌,口中叫好。
眾記者麵麵相覷。
何文茂講話哪裏好了?
雖然提了辟謠報道存在不實之處,但是既沒點出原因,也沒說處理結果,隻是不痛不癢的道個歉,表示會撤回報道,發布個情況說明,這就完了?
而且末了還加上一句官方威信不可動搖,這啥意思?
自己錯了,還要強調一下自己的權威。
證明錯還有理了?
雖然心裏困惑,但是何文茂畢竟是領導,眾記者也不敢質問,隻能跟著一起鼓掌。
中年宣傳幹部等人卻是露出喜色。
何文茂這麽說,顯然是對於宣傳部門發布辟謠報道的錯誤,蜻蜓點水,一筆帶過。
他們自然也就不用擔心會被追責了。
蘇鴻運也是眼睛一亮。
雖然何文茂沒有給他好臉,而且一句話也沒和他說,似乎是放棄了他。
但是剛才何文茂說話絲毫沒有提及造成辟謠報道不實的原因,這就代表有門。
官場說話,從來都是有隱含意思的。
何文茂說完,對毛洪波道:“毛領導,接下來是你們執法部門職責所在,你處理吧。”
毛洪波點了點頭:“好。”
他麵向眾人,朗聲道:“關於散布謠言這一塊,既然豐盛傳媒公司證明自己沒有製造謠言,所以不追究法律責任。
至於有人舉報農械部門領導蘇鴻運指使汪海鵬……”忽然,陳浩打斷他:“毛領導,請你等一下。”
毛洪波不悅的看了陳浩一眼:“你是誰?”
陳浩道:“我叫陳浩,豐盛傳媒的記者,既是被蘇鴻運等人報警認定的謠言散布者,並帶著執法人員和證人魯誌國準備現場指證然後逮捕的目標,也是剛才向執法人員報警舉報蘇鴻運等人犯罪的人。”
他這番話說的很繞,不過眾人都聽明白了。
毛洪波臉色不愉:“我知道你是誰,我也聽了手下的匯報,現在正在處理,你打斷我幹什麽!”
陳浩道:“毛領導,你處理的不全。
你光說我和我工作的公司豐盛傳媒證明自己沒有製造謠言,所以不追究法律責任,這是對的,但是我是對的,意味著蘇鴻運接受采訪說的話就是撒謊,就是造謠,宣傳部門發布的辟謠報道就是撒謊,就是造謠,你為什麽絕口不提?”
眾記者聞言,神色一凜,暗暗豎起大拇指。
他們自然明白為什麽毛洪波絕口不提處理蘇鴻運和宣傳部門。
因為何文茂就在身邊,而且何文茂剛才的說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毛洪波怎麽處理?
這就像是領導做錯了,作為屬下,你敢當眾不客氣的指出領導的錯誤,然後處理嗎?
那你是領導還是領導是領導?
這也是眾記者麵對蘇鴻運等人敢反駁,但是何文茂來了,卻沒人敢吱聲反而要表示客氣禮貌一樣。
因為何文茂就是在場最大的官,而且主管意識形態,雖然隻是一個區領導,但就像是甲方和乙方的關係一樣,哪怕是甲方一個普通人,乙方領導也不敢得罪。
而陳浩,作為民營媒體的業務記者,可謂是最底層的存在,何文茂根本不會拿正眼瞅一眼的卑微小人物,卻當眾打破了這層潛規則,不可謂不勇敢。
當然,可能也正因為陳浩是最底層的業務記者,所以覺得失去了也沒什麽,才這麽勇敢,當眾質問高高在上的區執法部門領導,給何文茂一記無形的耳光。
但是不管如何,陳浩質問的勇氣,都值得欽佩。
眾記者心裏暗暗慚愧。
對蘇鴻運等不相幹的官員,他們可以窮追猛打,毫無忌憚,但是能影響他們職位前途等自身利益的何文茂出現時,就不可避免的變得畏縮猶豫了。
毛洪波臉色很難看,沒想到陳浩一個底層人物,竟然敢當眾質問他。
無知無畏。
但是陳浩問的是關鍵地方,當著眾人的麵,他也難以反駁,隻能沉著臉道:“你剛才沒聽何領導講話嗎?
何領導已經代表宣傳部門道歉了,並且決定撤回不實的辟謠報道,說明情況,挽回影響,這已經是結果,你還問什麽?”
陳浩道:“毛領導,請你搞清楚了,既然我有證據證明是蘇鴻運和宣傳部門散布謠言,那就應該追究他們散布謠言的法律責任,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就能代替法律?
那還要你們執法人員幹什麽!”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震。
眾人哪怕是旁觀者,額頭都不禁直冒冷汗,心想小夥子可真敢說。
毛洪波臉色鐵青,厲聲道:“你在跟我說話?”
陳浩道:“對,既然他們指責我散布謠言,可以帶執法人員來指證抓我,為什麽我證明了事實是他們散布謠言,他們道歉就可以沒事?
難道你執法的對象還有區別嗎!”
“你!”
毛洪波氣得滿臉通紅,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陳浩的話,句句見血,頂的他這個難受。
“毛領導,不要發火。”
何文茂眼裏閃過一絲冷意,旋即恢複正常,輕描淡寫道:“這位陳記者質問的有道理,剛才是我沒說明白。
不過我可以負責任的說一句,宣傳部門作為官方,怎麽可能會故意違法散布謠言呢?
所以,這隻是信息銜接錯誤導致的工作失職,我已經在盡力挽救了。”
陳浩冷笑道:“何領導說的可真輕鬆,工作失職?
這借口和蘇領導用得一模一樣,但是我不是沒有證據的,剛才我已經放了蘇鴻運和汪海鵬在江北會所考察時的對話,清楚證明,蘇鴻運是知道怎麽回事,並和你通過氣,然後才接受采訪發布辟謠報道的,也就是說,你們從頭到尾都知道我的新聞報道是事實,但是為了不影響你們所謂的聲譽,為了壓製我,為了報複,種種原因,你們沆瀣一氣,出台了辟謠報道。”
說著,陳浩拿出手機,把蘇鴻運和汪海鵬在會所裏的視頻又放了一遍。
蘇鴻運雙手掩麵。
這點破事,被當眾播放兩遍,真是太丟人了。
何文茂雖然和毛洪波一起,聽了領頭執法人員的報告,知道怎麽回事,但領頭執法人員畢竟隻是扣題敘述,哪有現場看來的這麽巨大衝擊,臉色也不禁變得難看起來。
早知蘇鴻運被曝光到這個地步,剛才就不應該再發善心救他。
就衝這段視頻,蘇鴻運也沒有拯救的價值。
“雖然蘇鴻運說了和我通氣,但是我不知道事情真假,當然按他說的來。”
何文茂冷冷道:“所以我也是被蒙騙,才導致辟謠報道出台,這怎麽能說是故意散布謠言?
至於蘇鴻運,違法違紀,證據確鑿,我也沒有偏袒,讓毛洪波當眾處理,還沒說完,不是被你打斷了嗎?”
其實蘇鴻運已經和他詳細說了事情經過,不過陳浩的視頻語焉不詳,他自然可以推諉。
陳浩道:“行,既然你說你是被蒙騙的,不是故意散布謠言,那我給你個機會,你立刻引咎辭職,我就不再追究你。”
此話一出,眾人大吃一驚。
哪怕是記者們也驚呆了。
陳浩從質問開始,就一句比一句激烈,現在竟然讓何文茂當眾辭職。
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毛洪波怒道:“無知無畏的家夥,竟敢公然譏諷何領導,給我抓起來!”
他正要揮手令下,忽然,何文茂伸手阻止:“等等。”
毛洪波一怔。
何文茂眯起眼睛,看向陳浩:“我不知道你憑什麽說這些話,我也不知道你有什麽倚仗,或者你就像毛領導說的一樣,什麽也不是,隻是無知無畏而已,但是你成功的激怒我了。”
陳浩道:“激怒你會怎麽樣?”
何文茂沒有理陳浩,而是轉頭看向眾記者,森然道:“我宣布,你們從開始到現在拍攝采訪的一切,不許上新聞,不許發布任何報道,所有拍攝的錄像,立刻刪除,如果誰敢泄露,按照散布謠言,違反工作紀律處理。”
什麽?
眾記者聞言,頓時又驚又怒。
“何領導,新聞采訪是我們的權利,也是我們的自由,就算你是宣傳部門領導,也不能說停就停。”
一個記者激動道:“再說我們都來自市屬單位,你隻是區宣傳領導,並不直接管我們,沒有權力讓我們這麽做。”
“沒錯。”
眾記者紛紛附和。
何文茂看了一眼那記者胸前戴著的工作牌:“你是東臨通訊社的記者李冬至?”
那記者點頭道:“沒錯,我是李冬至。”
何文茂拿出手機,撥出號碼:“喂,東臨通訊社趙總嗎?
你好,我是道南宣傳部的何文茂,有件小事需要麻煩你。”
“你手下一個叫李冬至的記者現在正在妨礙我的工作,並且對我說了一些很不禮貌的話,我希望你能馬上處理。”
“好,我等你消息。”
說完,何文茂掛了電話。
眾記者一驚。
李冬至更是臉色大變:“何領導,你這是幹什麽?
我剛才也不是頂撞你,我就是堅持我們的采訪權……”話沒說完,他手機響了起來。
李冬至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又是一變,連忙接起來:“喂,趙總。”
電話那邊說了什麽。
李冬至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急聲道:“趙總,您聽我解釋,我沒有妨礙何……”他說到這裏,忽然戛然而止。
隨即,眾人聽到了話筒裏傳來的盲音,顯然,趙總那邊已經掛了電話。
眾人看著李冬至的臉色,沒敢問趙總說了什麽。
但是顯然,肯定不是好事。
“何領導,我明明沒有妨礙你,隻是堅持我們的采訪權,你為什麽要讓趙總停我的職?”
李冬至滿臉悲憤的看向何文茂,眼淚都要流下來。
停職?
眾記者聞聽,頓時神色一震,眼裏露出駭然之色。
真沒想到,何文茂一個區宣傳幹部,竟然有這麽大的能量,隨口一句話,便讓市級單位正規媒體老總開除手下記者。
何文茂平靜的看著他:“我不是針對你,隻是不想有人反對我,如果你肯停止采訪,把拍的錄像刪了,乖乖保密的話,我可以再和趙總說一下,讓你恢複工作,就看你怎麽做了?”
李冬至聞言一怔。
隨即,他咬了咬牙,打開攝像機,當著眾人的麵,把之前拍攝的內容全部刪除。
何文茂見狀,淡淡一笑,沒說什麽,卻把目光掃向其他記者。
眾記者臉色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他們自然明白何文茂的意思。
但是沒有人說話,記者們紛紛沉默的打開相機、攝像機,把裏麵拍攝的內容全部刪除。
何文茂淡淡道:“很好,你們現在可以走,也可以留下來,不過留下來,隻能當旁觀者。”
李冬至道:“何領導,你剛才……”何文茂打斷他:“你現在就回去,跟你領導說我原諒你了,他自然會恢複你的工作。”
李冬至點頭,向陳浩投過去一個抱歉的眼神,轉身離開。
幾個記者沉默著,和李冬至一起離開。
但是大部分記者還是站著沒動。
何文茂也不在意,轉頭對陳浩道:“你向執法人員舉報,說你有視頻證據,而且不止一個,但是我們不知道你的視頻是否偽造,所以請你把視頻交給執法人員,等執法人員請專業鑒定人員鑒定真偽,再做下一步處置。
在鑒定結果出來之前,執法部門是不能處置任何人的。
另外你也有偽造假視頻的嫌疑,必須隨時接受執法部門的監督,如果最後證實視頻偽造,那麽你就是誣告陷害!”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神色一震。
何文茂這番話,直接從源頭上否定了陳浩的證據,這樣一來,就無法指證汪海鵬、蘇鴻運等人了。
雖然何文茂沒有說死,而是說視頻證據需要專業人員鑒定,但這隻是官話,讓人無法挑出毛病而已。
以何文茂的關係和背景,暗箱操作,到時候宣布視頻證據偽造,陳浩一個小人物,又能怎麽樣?
而且何文茂還反過來脅迫了本是受害者的陳浩。
如果視頻是偽造的,那你就是誣告陷害,等著被逮捕宣判坐牢吧。
先以權力強行命令記者們停止采訪,刪除拍攝錄像,杜絕事件傳播影響,然後再找借口說陳浩舉報的證據需要鑒定真偽,不但庇護了汪海鵬、蘇鴻運、中年宣傳幹部等人,而且還狠狠打擊了陳浩這個受害者。
當真是伸手遮天,行事狠辣。
這就是激怒何文茂的後果嗎?
眾人默默的心想,扼腕歎息。
本來隨著陳浩的揭露,蘇鴻運等人已經完了,沒想到何文茂一來,板上釘釘的事瞬間被強勢反轉。
當然,眾人明白,這是何文茂以權代法,強行壓製的結果。
但是這裏沒有人比何文茂權力更高,官級更大,所以誰都無可奈何。
陳浩沒說話。
何文茂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心中怒氣稍減,但依然繃著臉:“毛領導,不好意思,耽誤了時間,你繼續處理吧。”
毛洪波心想你都已經定性了,我還處理個毛。
不過何文茂這麽說,他也就不用絞盡腦汁給汪海鵬等人找轍了,倒是簡單。
“既然舉報人陳浩拿出的視頻證據沒有經過鑒定,暫時不知真偽,那就不能作為證據,也就是說,沒有證據證明蘇鴻運和汪海鵬去過會所。”
“也沒有證據證明蘇鴻運知道陳浩發布的新聞報道是真的,為了打擊報複才在接受采訪時撒謊,並夥同上級宣傳部門出台不實的辟謠報道。”
“同樣,沒有證據證明蘇鴻運指使汪海鵬威逼利誘魯誌國一家指證陳浩,並收買徐偉栽贓陷害,所以汪海鵬、蘇鴻運暫時無罪。”
“把他們的手銬打開。”
毛洪波朗聲說道,揮手令下。
執法人員給汪海鵬鬆開手銬。
汪海鵬兩眼發直,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麽輕鬆就逃脫罪責。
“這小子以為自己有視頻證據,肯定贏了,所以也飄了,哪怕麵對何領導這樣的大佬,也無所畏懼,甚至口出狂言,說出你辭職就不追究你這樣囂張的話來,結果就被何領導一巴掌呼臉上,哼,活該!”
蘇鴻運冷笑著心想。
毛洪波道:“何領導,這樣處理,您看行嗎?”
何文茂淡淡道:“你處理完了嗎?”
毛洪波一愣,心想你宣傳部門的人都沒事了,蘇鴻運和汪海鵬也脫罪了,還要怎麽樣?
忽然,他一眼瞥見陳浩,頓時明白了何文茂的心思。
現在對何文茂來說,救蘇鴻運、汪海鵬等人反而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怎麽整治陳浩這個無法無天激怒他的人。
本來之前蘇鴻運栽贓陳浩散布謠言是個很好的由頭,但是現在已經站不住腳了。
畢竟已經說了陳浩的視頻需要鑒定真偽,在沒鑒定之前,怎麽能給陳浩定罪?
說陳浩偽造視頻,誣告陷害也是同樣。
這可怎麽辦?
忽然,毛洪波一搭眼,又瞥見錢萬億,頓時心裏一動,有了主意。
“何領導您說的對。”
毛洪波立即應道:“還有件事沒有處理。”
他威嚴的看向眾人:“誰是豐盛傳媒的負責人,給我站出來!”
錢萬億聞言,不滿的心想:“我之前自我介紹你和何文茂明明都聽見了,現在又問誰是負責人,不耍這點官威能死嗎?
但是他也不敢說出來,滿臉堆笑著上前:“毛領導,我是豐盛傳媒的老板錢萬億,有什麽事嗎?”
毛洪波斜睨著他:“錢老板,我問你,你這個豐盛傳媒公司主營業務是什麽?”
錢萬億道:“我們主要是做全社會類新聞業務,推廣信息傳遞,服務於千家萬戶。”
毛洪波嗬的一聲,頗有譏諷之意:“說的挺好聽啊,既然是做傳媒業務,那你應該知道我們國家正確的社會價值觀吧?”
錢萬億心裏咯噔一聲:“知道。”
毛洪波點頭道:“價值觀屬於社會信息,而社會信息正是由無數媒體傳遞的,所以要想把正確的價值觀準確傳遞給千千萬萬的老百姓,潛移默化的影響教育他們,就必須要求媒體以及相關從業人員傳遞的信息,符合正確價值觀的導向。
錢老板,你說對不?”
錢萬億臉色僵硬,他已經猜到毛洪波要做什麽了,但是麵對這樣的話題,也隻能硬著頭皮答應:“您說的對,毛領導。”
毛洪波慢條斯理道:“那麽錢老板,我想問問你,貴公司既然是做全社會類新聞業務,那麽發布推廣的信息都是什麽樣的呢?”
錢萬億說不出話來。
豐盛傳媒公司的員工這時也知道毛洪波的意思了,臉色全都變得難看起來。
毛洪波也沒有催促的意思,反而高深莫測的笑了笑:“錢老板不說也沒關係,來,打開豐盛傳媒公司的網站,隨便找幾條新聞,給大家當眾念一下,體會一下豐盛傳媒公司推廣信息裏麵蘊含的社會價值觀。”
他說著,伸手一指領頭執法人員。
領頭執法人員拿出手機,登錄豐盛傳媒公司官網,然後念道:“九旬老太為何果死街頭?
數百頭母驢為何半夜慘叫?
數百隻小母狗意外身亡的背後又隱藏著什麽?
“哈哈哈……”
何文茂背手聽著,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聲頗為諷刺。
蘇鴻運、汪海鵬、中年宣傳幹部等人見狀,也跟著肆意嘲笑。
錢萬億和豐盛傳媒眾員工集體漲紅了臉,覺得羞恥又憤怒,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因為他們發布的,確實是讓人嘲笑的低俗信息。
“錢老板,你聽見了?
你覺得你們網站發布的這些新聞信息,符合我們國家的正確社會價值觀嗎?”
等到何文茂等人笑聲停歇,毛洪波冷聲質問道。
錢萬億忍著氣,沉聲反問:“是不符合正確價值觀,但是請問毛領導,我們發布這些信息違法嗎?”
毛洪波冷笑道:“不違法就沒問題?
我告訴你,法律隻是道德的最低底線,如果你標榜自己遵紀守法的話,那你很可能是個人渣!”
“正經嚴肅的社會新聞你不去做,非要搞這些邪魔外道。
這些信息有多低俗,有多辣眼,有多垃圾,哪怕是小學一年級的學生都能判斷出來。
但是隻要能博取眼球,能帶來流量,你們公司來者不拒啊!”
“這樣與正確價值觀完全背道而馳的低俗信息,如果長期傳遞給老百姓的話,會造成什麽影響?
說到這裏,毛洪波義正言辭,擲地有聲。
“好!”
“毛領導說的好。”
蘇鴻運等人立即鼓掌叫好。
錢萬億氣往上衝:“毛領導,您不用給我扣大帽子,好像我們有多邪惡似的。”
“誰不想做正經嚴肅的社會新聞,但是我們是民營媒體,無論資源、渠道還是曝光程度,都遠遠比不上正規傳媒單位!”
“為了活下去,我們隻能劍走偏鋒,尋找正規媒體不做或者偏少的行業信息業務,這也符合我們民營媒體作為正規媒體的輔助,補全傳媒行業屬性,是國家允許的。”
“我們傳遞的信息是低俗,但是沒有違法信息,而是屬於標題黨,吸引眼球,爭取流量不是過錯,而是商業競爭的手段,剛才你的手下念的隻是標題,如果點進去就會發現,我們發布的全都是正常的新聞,就像商業廣告一樣,有點適當的誇張,人們可以接受。”
“我了解過其他民營媒體,大致情況和我們差不多,而且我們在推廣這些信息的同時,也跟上級主管部門溝通過,是允許發布的,否則早就因為低俗而把我們拿下了,我既不違法也不違規。”
“另外我要告訴你,群眾對新聞信息的需求是多種多樣的,不是所有人都隻能接受嚴肅新聞,通俗娛樂也是必不可少,甚至占有更大比重,因此我們的存在是必要的,也是必須的!”
“好!”
聽到這裏,豐盛傳媒員工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錢萬億這番話,懟得漂亮。
毛洪波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錢萬億,你發布低俗信息,流毒群眾,還敢頂嘴?
雖然你沒有違法,但是你是在挑戰公眾的道德底線!”
他臉色一肅,向何文茂道:“何領導,您作為區宣傳部門領導,豐盛傳媒公司雖然沒有違法,但是發布的低俗信息卻完全違反正確社會價值觀,這種情況下,是否允許豐盛傳媒公司再做此類業務,毒害人民群眾思想,請您決定。”
聽到這話,豐盛傳媒公司員工臉上頓時寫滿悲憤。
毛洪波雖然是請示,但是話裏的意思明擺著,就是要強行封殺豐盛傳媒。
一旦豐盛傳媒被封殺,做不了相關業務,他們全部都要失業,失去生活來源。
但是高高在上的領導屁股不和他們坐在一起,哪裏會考慮他們的處境呢。
然而,何文茂卻沒有立即下令封殺,反而眨了眨眼睛,溫和道:“毛領導,你不要說得那麽嚴重,剛才我聽了錢老板說的話,雖然不乏激憤之意,但是也不無道理。
民營企業是正府稅收來源的重要支柱,我們不能想怎麽打壓就怎麽打壓,該扶持也要扶持。”
嗯?
眾人聞聽,頓時一愣。
他們看得出來,毛洪波之所以針對豐盛傳媒,就是受何文茂的默許。
顯然是因為陳浩觸怒了何文茂,所以何文茂恨屋及烏,要把陳浩和豐盛傳媒一起整治。
但是何文茂表現的態度卻和他們以為的不一樣。
怎麽回事?
毛洪波也是愕然,不明白何文茂什麽意思。
他針對豐盛傳媒,就是為了封殺,從而導致豐盛傳媒全員失業,陳浩自然也沒了工作,從而讓何文茂實現打擊報複的快感。
但是何文茂的回答卻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於是試探著問道:“那您的意思是?”
何文茂打著官腔道:“我相信豐盛傳媒公司的本意是好的,不是故意傳遞違背正確社會價值觀的低俗信息的,但是……”說到這裏,他語氣忽然轉折:“公司是由人組成的,所謂人心複雜,難免會有害群之馬做一些不利的事情,傷害到整個集體,那麽要做的,就把及時清除害群之馬,這樣才能保證組織的正常,健康運轉。”
聽到這裏,毛洪波瞬間明白過來。
不是何茂文要放過豐盛傳媒,而是覺得通過封殺豐盛傳媒,讓陳浩沒了工作還不夠!說白一點,就是僅僅讓陳浩失業,何文茂還不夠發泄怒氣,必須要讓陳浩付出更大的代價才行。
堂堂區宣傳部門領導,長尾級別的大佬,報複心竟然這麽強!毛洪波心裏不禁一顫,心想媽呀,這老何心胸這麽狹隘,我以後可別得罪他。
嘴上卻應道:“我明白了,何領導。”
他看向錢萬億:“錢老板,你聽見了吧?
本來按照你們公司發布的信息,是必須要封殺的,但是何領導考慮到民營媒體不容易,豐盛傳媒之所以會走到今天,也不全是你的問題,也有你們公司內部員工的問題,所以想給你一個機會。”
“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向我們舉報你們公司內部,故意發布與社會正確價值觀背道而馳信息的員工,然後好好整改一番,向何領導明示自己的態度,就可以了。”
“明白了吧?”
聽到這話,眾人心裏也全明白了。
豐盛傳媒公司網站的信息幾乎全部與社會價值觀不符,如果舉報的話,所有員工都逃不了,這和封殺沒區別。
但是顯然,毛洪波的意思,其實就是讓錢萬億舉報陳浩,換自己過關。
至於向何領導明示態度,幾乎就是明示了,花錢保平安,否則想封殺你就封殺你。
這番操作,既離間了陳浩和豐盛傳媒的關係,又更狠的報複了陳浩,然後再從豐盛傳媒這隻肥羊身上薅一把羊毛,同時還沒有背上封殺民營企業,徹底得罪人的壞名。
一石四鳥,手段不可謂不高明,不老辣。
“不愧是何領導,薑還是老的辣啊,談笑間,把一家諾大的民營企業玩弄於股掌上,就這一手工夫,夠我學的了。”
蘇鴻運和中年宣傳幹部等人欽佩的心想。
錢萬億身為老板,自然精明過人,如何不明白何文茂和毛洪波的意思,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他看了一眼陳浩。
陳浩沒說話,臉色平靜,眼神裏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絲毫沒有當事者的覺悟,倒仿佛是置身事外的陌生人一般。
“你倒是沉得住氣……”錢萬億苦笑著心想。
他歎了口氣:“何領導、毛領導,我又沒得罪你們,你們何必這麽咄咄逼人呢?”
毛洪波不耐煩道:“你快點的,別讓何領導和我們久等。”
“好吧。”
錢萬億隨口應道,看了一下粗壯手腕上戴著的勞力士手表:“馬上到了。”
眾人一怔。
什麽馬上到了?
毛洪波臉色一沉,正要說話,忽然,腳步聲傳來,一個五十多歲,穿著藍灰西服,梳著背頭的中年男子背手走進豐盛傳媒公司大廳。
中年男子身後,跟著一個秘書模樣,戴著眼鏡的青年。
看到中年男子,除了豐盛傳媒員工等少數人之外,其他人全都是一震,露出吃驚之色。
“啊,程副老總!”
“您好,程副總!”
蘇鴻運、中年宣傳幹部等人連忙上前,熱情而又恭敬的問候。
“程副老總,您怎麽來了?”
何文茂和毛洪波也是大吃一驚,雙雙上前打招呼。
程副老總不苟言笑,隻是淡淡點頭,算是回應。
錢萬億露出笑容,大步上前,伸出雙手:“程副老總,您好啊!”
程副老總這回沒有淡淡回應,露出一絲親切的笑容,伸手和錢萬億握在一起:“小錢,好久不見了。”
看到這一幕,何文茂、毛洪波、蘇鴻運等人頓時臉色一變。
程副老總叫程野望,是道南區單位的副老總,僅次於正老總和正領導的第三把手,是道南區單位的主要領導之一。
何文茂雖然是道南宣傳部領導,也是長尾之一,但是不論排名還是職務,都比不上程野望。
而且據說市裏領導對程野望很滿意,有小道消息稱等道南正老總退了之後,程野望上位的可能性最大。
因此在道南區單位裏,程野望是真正的實權人物。
現在看到程野望和錢萬億笑著握手,態度親密,何文茂等人如何不明白,程野望便是錢萬億的後台。
真沒想到,這個民營企業老板竟然還有這麽深的背景關係。
豐盛傳媒員工不關心政治,並不知道程野望的身份,不過看到眾人對程野望的態度,也知道有大人物到來幫場子,意外之下,又驚又喜。
陳浩眼裏也閃過一絲驚訝,不過隨即了然。
如果錢萬億隻是普通老板,沒有任何後台關係的話,豐盛傳媒肯定走不到今天。
就那些擦邊球的新聞內容,估計就會被有關部門整頓不知道多少回。
之前新聞報道鬧得沸沸揚揚,陳浩問錢萬億能不能抗住,錢萬億表示莫得問題。
現在看來,程野望便是錢萬億的底氣。
至於之前錢萬億之所以沒請出程野望也很好理解。
因為程野望是底牌,不能輕易亮出來。
畢竟哪有剛打牌,就把王炸打出來的道理。
而且程野望能給錢萬億站台,背後肯定有利益關係,這樣大人物的人情很不好還,所以能不動就盡量不動。
但是現在何文茂和毛洪波已經把刀架到豐盛傳媒的脖子上了,錢萬億如何還能再忍。
再忍就成烏龜了。
錢萬億道:“程副老總,我知道您工作忙,不敢也不想打擾您,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把您請過來。”
程野望笑道:“看你說的,民營企業是國民經濟的重要支柱,不但提供豐厚的稅收,而且解決就業問題,我們作為公務人員,為你們提供服務就是本職工作,有什麽困難,盡管說。”
“好的。”
錢萬億把何文茂到來之後的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程野望耐心聽著,不停點頭,臉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何文茂站在不遠處看著,臉色陰沉,忽然轉過頭,向那中年宣傳幹部輕輕招手。
中年宣傳幹部上前。
何文茂低聲說了幾句。
中年宣傳幹部會意,悄無聲息的走出大廳。
很快,錢萬億說完。
“我知道了。”
程野望淡淡說了一句,向何文茂等人招手:“你們都過來。”
眾人趕緊走過來,肅立站好。
“文茂啊。
“程野望開口,倒是挺客氣:“我知道管察媒體這塊是你的工作職責,我不想也不會幹涉,但是對民營媒體的要求,不能像對正規媒體要求一樣,因為他們的資源、能力等各方麵天然無法和正規媒體相比,而且民營媒體還要盈利才能存活,因此一些要求對於他們,可以靈活掌握的,你覺得呢。”
麵對程野望,何文茂也收起了架子:“程副老總您說的有道理,我不知道豐盛傳媒背後是您,所以有些話說重了,既然您來了,我當然不會再嚴苛要求。”
“不過錢老板剛才沒和您說全,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有個豐盛傳媒員工,剛才指著我的鼻子,說我散布謠言,讓我引咎辭職滾蛋。”
“程副老總,您看這事怎麽了結?”
“有這種事?”
程野望詫異的看向錢萬億。
“程副老總,我那員工叫陳浩,他這麽做,是有原因的……”錢萬億搖頭道,又把之前蘇鴻運等人帶著執法部門來逮捕陳浩,卻被陳浩反指證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就是陳浩。”
說完,錢萬億指著陳浩介紹道。
“你好,程副老總。”
陳浩向程野望點了點頭。
程野望驚訝的打量著陳浩。
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年輕人竟然引起這番軒然大波。
程野望皺起眉頭:“何文茂,小錢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不但直接稱呼何文茂的全名,而且聲音也變得嚴厲起來何文茂眼裏閃過一絲陰霾:“程副老總,我自問做的合法合規,處置妥當,沒有不合理的地方。”
程野望道:“合法合規,處置妥當?陳浩有視頻證據證明蘇鴻運、汪海鵬等人惡意打擊報複。”
何文茂道:“程副老總,這兩起案件的性質不一樣,不能混為一談,指證逮捕陳浩,是因為陳浩發布的新聞報道對官方威信造成了損害,必須以最快速度糾正,製止惡劣影響。
何文茂臉色一變:“程副老總,沒您說的那麽嚴重。”
程野望道:“為什麽容不得別人指出??
這話說的就比較重了,何文茂不服氣的反駁道:“程副老總,我一切都是按照程序來的。”
程野望冷笑道:“何文茂,你可真能瞪眼說瞎話?”
“你看似為官方站台,實則為抹黑,扛著紅旗反紅旗,不是違紀違法是什麽?”
“說得好!”
眾記者聞聽,心裏齊聲喝彩。
啊
這……
何文茂無法保持鎮定之色,眼裏閃過慌亂,額頭上也開始見汗。
剛才的肆無忌憚,自然也就變成了小辮子,被程野望牢牢抓住。
何文茂心裏暗暗叫苦,忍不住瞥眼看向門口。
正好,那中年宣傳幹部似乎是打完電話,回到大廳,看見何文茂求助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
何文茂登時放下心來。
“何文茂,你還有什麽可說的嗎?”
程野望負手森然道。
何文茂昂然道:“程副老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能說什麽?”
“你……”程野望聞言大怒:“你這是自己作死。”
程野望眯起眼睛,沒有多說,拿出手機,準備撥打電話。
就在這時,一個長長的官腔聲音響起來:“野望啊,一點小事,何必大動肝火呢。”
眾人聞聲看去,隻見一個五十多歲、身材發福、穿著淺灰色中山裝的男子邁著四方步,走進大廳。
在他身後,也跟著一個秘書模樣的戴眼鏡的青年。
看到中山裝男子,程野望頓時吃了一驚,剛撥出電話號碼,又停了下來,快步上前伸手道:“韓領導,您怎麽來了?”
韓領導和他簡單握了握手,淡淡一笑,卻沒有回答。
“韓領導,您好。”
“您好,韓領導。”
何文茂、毛洪波、蘇鴻運等人也迅速圍過來,恭敬而又熱情的問候道。
韓領導對別人隻是微微點頭回應,看到何文茂,卻主動伸出手,露出親切的笑容:“小何啊,最近工作怎麽樣啊,有沒有什麽難處?”
看到這一幕,毛洪波、蘇鴻運等人頓時露出喜色。
程野望臉色卻是一沉。
他是主動伸手,韓領導才和他握手。
因為韓領導是比他職務更高的領導。
但是韓領導卻主動向何文茂伸手。
這態度,無疑就說明了一切。
韓領導叫韓鄭派,是東臨市宣傳部門的一把手。
“怪不得我的新聞報道沒有引起東臨劇烈影響,原來有市宣傳部的一把手在背後坐鎮……”陳浩遠遠的看著,心頭恍然。
他本來有些奇怪,他發布的兩篇新聞報道影響力都很大,證明你老伴是你老伴的新聞報道更是上了熱搜,但是卻好像動靜不大。
現在看來,應該是韓鄭派把事情壓了下去。
何文茂拉著韓鄭派的手,苦笑道:“韓領導,最近工作不太好做啊,我正接受程副老總的批評,恐怕明天就得丟了頭上的烏紗帽,回家種紅薯去了,嗬嗬。”
何文茂雖然是用玩笑的語氣說話,但是周圍卻沒有一個人笑,反而是氣氛微妙。
所有人都能聽得出來,何文茂表麵講笑話,實際卻是告狀訴苦,而且還是當麵告狀。
這是明顯的回擊程野望。
韓鄭派嗬嗬一笑:“說哪裏話,野望批評你,也是為了你好,咱們身為領導幹部,不但要以身作則,而且要用於承擔責任,哪能挨點批評就泄氣,撂挑子不幹呢?
這不是一個成熟擋員應該有的表現,小何同誌,你要好好的,打起精神來,我對道南宣傳部門的工作,其實是很滿意的,幾次在市裏的長尾會議上,主動提起你,市領導也都紛紛誇讚呢。”
眾人聞聽,臉色更是微妙。
韓鄭派這番話看似公正,沒有護短,而且還向著程野望,但實際卻完全相反,肯定何文茂的工作,其實就是變相針對程野望的批評。
何文茂感激道:“謝謝韓領導,有您這些話我就放心了,我以後一定會好好表現,不會再讓程副老總找機會批評我,也會讓上級領導更滿意的。”
韓鄭派點了點頭,抽回手,看向程野望:“野望啊,你都聽見了吧,既然小何這麽表示了,你也不要再抓著不放了。”
這話說的很含蓄,但是程野望如何聽不明白。
“韓領導,您這麽說,我當然沒意見。”
他不卑不亢道:“但是我也鬥膽,想請何領導停止追究陳浩,至於汪海鵬、蘇鴻運等人,等鑒定視頻結果出來再做處置。”
韓鄭派出麵,程野望便知道今天追究何文茂夠嗆了。
他雖然也有自己的幕後關係,但是還不至於要因此就跟韓鄭派硬碰硬。
韓鄭派一愣:“陳浩是誰?”
“就是他。”
何文茂伸手一指陳浩,陰沉著低聲道:“韓領導,我不是非要您幫我怎麽怎麽樣,但是這個陳浩,剛才指著鼻子痛罵我,說讓我自動辭職滾蛋,語氣極為輕侮囂張,您說這樣的事情,我能忍嗎?”
嗯?
韓鄭派聽完,看向陳浩,臉色也冷了下來。
程野望雖然沒聽到何文茂說什麽,但是猜也猜出來了,馬上道:“韓領導,雖然陳浩的確是不該罵何領導,但是事出有因,也不能怪陳浩,萬億,你再把事情經過向韓領導匯報一遍。”
“是。”
錢萬億應道,正要說話。
忽然,韓鄭派伸手一擺,淡淡道:“不用了,我不管什麽原因,陳浩當麵攻擊小何,絕對不能容忍。”
程野望心裏有氣:“韓領導,您聽我們匯報完再說,這裏麵涉及到何文茂違紀違法,陳浩這麽做,也是正常反應。”
韓鄭派冷冷道:“什麽叫正常反應,按照程序,提出行政複議,怎麽能當麵像潑婦一樣破口大罵??”
程野望氣往上衝,反問道:“韓領導,如果官方做錯了呢??”
韓鄭派不耐煩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
可以在之後按照程序提出行政複議啊,無論什麽組織和個人都不會是一直對的,但是官方也給了抗議的渠道,為啥不按照程序來,要當麵人身攻擊呢?”
程野望道:“但是韓領導,何文茂也沒有尊重紀律和法律……”
他還沒說完,就被韓鄭派打斷:“野望啊,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怎麽就不明白,非要跟我強呢?”
程野望心想你這是不講理了?
他正要再說話,韓鄭派臉色卻是陰沉下來:“野望,我希望你不要自誤,要知道,你現在正處在一個關鍵的時間點上,道南正老總頂多再過兩年,就要退下去了。
你的希望很大,但也不是絕對的,而且上麵也不是隻有你一個人選,現在正在討論,所以你能否上去,不隻看你自己,也要看別人的推薦力度如何,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程野望聞言一震,瞬間露出掙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