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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八章 再遇張鰲

  李景起身走過去,將張鰲拉了起來:「舉手之勞而已,不需客氣。」


  張鰲獃獃地坐了一會兒,忽然用力捶著自己腦袋嘆道:「唉!早知能遇到恩公,昨晚就不該喝酒,不然的話,還可以請恩公喝一杯!」


  李景擺了擺手,笑道:「你想喝酒,我請你就是了,以前我也答應過要請你喝酒。」


  「怎敢勞恩公破費!對了!恩公您這些日子去了哪裡?我聽說,沈家和徐家因為熊膽起了衝突,還牽連到恩公您。唉!當初要不是我多嘴,徐家怎能知道恩公獵熊。」張鰲嘆道。


  「事情都過去了,提這些幹嘛?我現在過的挺好,你呢?」李景笑道。


  張鰲苦笑一下道:「你看我這樣還能過的咋樣?不過是混一天算一天罷了。」


  「你今年多大?」李景問道。


  「二十六,你看我像不像六十二!」張鰲嘆道。


  聽說張鰲只有二十六歲,李景大吃一驚,他還以為張鰲已經四十多歲了呢。


  「你這麼年輕,怎麼就不想點別的出路呢?」李景問道。


  張鰲搖了搖頭道:「哪裡還有出路。我房無一間地無一壟,手無縛雞之力,能幹什麼?」


  「那你平時靠什麼為生?」李景奇道。


  「幫人寫個書信啥的,這幾日幫人寫了寫春聯,換了點酒錢。」張鰲嘆道。


  「你讀過書?」李景驚問道。


  張鰲苦笑一下道:「我前幾年中的秀才。」


  「秀才?」李景心中大喜,真是撿到寶了,沒想到這個窮困潦倒的人居然是個秀才。


  秀才這個稱呼李景以前聽說過,但具體是個什麼概念並不清楚。


  直到有一次他跟沈正閑聊,問起沈正為什麼不讓沈家子弟讀書做官,如果沈家有人做官不就不用怕徐家了么。


  當時沈正苦笑了一下告訴李景,沈家這一代根本就沒有讀書的材料。


  李景當時有些奇怪地問道:「繼先不是讀過書么?」


  沈正苦笑著告訴李景,就沈繼先那水平連童生都考不中。


  童生是什麼東西李景哪裡知道,於是便開口詢問。


  沈正告訴李景,在明朝要想做官必須要參加科考,首先是在鄉試中考取童生。


  考中童生以後就有了繼續考試的資格,這時參加縣試,考中了就是秀才,一般來說每個縣每次考試只會錄取有限幾個名額。


  只有中了秀才才能參加下一步的考試。


  下一步叫府試,相當於省級考試,中了就是舉人。


  中了舉人就意味著可以當官了,但只是意味著可以當官,具體能不能當上還不一定。就算能當上官,要想出將入相是不可能的,像什麼什麼閣大學士,想都不要想,舉人沒那資格。


  想要做大官必須要考中進士,即國考。


  進士還需要繼續考試,這就是殿試。


  殿試是皇帝來當主考官,考完以後皇帝根據成績挑選人才,被選中的這些人叫庶吉士,可以進翰林院了,以後就有資格宣麻拜相了。


  後來李景還知道,其實考進士不需要舉人資格,只要是秀才就可以參加。


  說白了,中了秀才就相當於有了准考證。


  國考准考證,考中了就是公務員。


  但是明朝的公務員可不是那麼容易考中的,公務員考試,三年才考一次,全國一次只錄取三百來人。


  這麼小的錄取率,當然有很多人考不中。


  如果考不中怎麼辦?

  沒關係,等三年再來考。


  考來考去就考成老頭子了。


  因此明朝大多數的公務員都是老頭子。


  按照現在公務員的標準,怎麼也得有本科文憑,這就是說,秀才相當於本科畢業。


  李景手下的土匪基本全是文盲,突然冒出一個本科畢業生,李景豈能不欣喜若狂。


  只是張鰲眼下還不是李景的人,而且能不能加入還是個未知數。


  要知道,秀才的社會地位其實是很高的。


  比如說見官可以不跪,可以不納糧,不用做徭役等等。


  一旦加入到土匪的隊伍,官府得知以後必然會取消他的功名,以前付出地努力全部都將化作烏有。


  李景必須把張鰲的底摸清,才能知道是不是可以拉攏他。


  想了想李景問道:「你既是秀才,為何不去赴試?哪怕中個舉人,也會有大把前途。」


  張鰲苦笑了一下道:「我倒是想,可我連吃飯都成問題,哪裡有錢去參加科考?而且我現在是居喪期間,也不能參加科考。等我孝期過了,三年一次的大比也過了,還得再等三年。以我現在的家境,過上幾年學業早就荒廢了。」


  李景點點頭,知道古人十分注重孝道,很多事情都是因為守孝耽誤了。


  不過李景心裡有個疑問,這張鰲說他房無一間,地無一壟。那麼他家以前靠什麼來維持生活和供他讀書。


  聽了李景的疑問,張鰲猛然抬頭,眼中露出一絲仇恨的光芒。


  過了一會兒,張鰲慢慢低下頭來,嘆了口氣道:「我家原有二十多畝良田,幾年前被徐家,二老一氣之下患了重病。為了給父母治病,我把家裡的積蓄都花光了,最後連房子都賣了,可最終也沒能救得了二老。」


  李景輕輕拍了拍張鰲的肩膀。


  李景並沒有問張鰲為何不去報官這樣的廢話。


  徐家勢大,在林縣一手遮天,就連沈家這樣的豪門大戶尚且被徐家逼得遠遁,張鰲一個小小的秀才如何是他家的對手?

  想了想,李景沉聲說道:「張鰲,從今以後林縣再無徐家這號人家了,你不必再為此掛懷,我送你些錢,你置辦些產業,好好讀書吧!」


  「什麼?林縣再無徐家。」張鰲聞聽頓時面露驚容,猛然間心有所思,接著輕輕問道。「恩公,難道您這次回林縣就是。?」


  李景輕輕點了點頭。


  見李景一臉肅穆,張鰲知道李景不是說笑,驚愕了半天,忽然面向西南跪倒在地,哭嚎著說道:「爹!娘,您二老的仇,恩公替你們報了!」


  接著張鰲轉向李景嘭嘭嘭不住磕頭,哽咽著說道:「恩公為我家報此大仇,張鰲無以為報,日後但有驅策,張鰲無有不從。」


  李景搖了搖頭,輕輕打開身旁的箱子,往張鰲面前一推,淡淡說道:「張鰲,我也不需要你報答什麼。你若想繼續參加科考就自己拿,覺得需要多少就拿多少。」


  這個小箱子先前李景已經打開過,裡面裝滿了奇珍異寶,很多東西李景別說見過,連聽都沒聽過,至於價值更是無從所知。


  在火光的映照下,箱子裡面散發著各種光澤和色彩。


  張鰲咋一見,頓時神為之迷,目為之炫。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摸進箱子,拿起一枚藍中帶黑的寶石,嘴裡哆哆嗦嗦地說道:「這裡面的東西我隨便拿?這可是貓眼石啊!價值連城的寶貝啊!」


  見李景點了點頭,張鰲壯著膽子又拿出一塊兒綠色的石頭:「這是翡翠,色澤這麼純正,這麼大的至少得值上千兩銀子。」


  要說張鰲認識的東西可真不少。


  可惜他每拿一件東西,李景心裡就嘆息一聲。


  張鰲接連拿了十來樣東西,忽然住手,臉上露出沉思之色。


  過了一會兒,張鰲把手裡的東西往箱子里一扔,然後說道:「這裡面的東西都是寶貝,可惜我怕有命拿,沒命花。」


  李景笑了,這人好像還沒糊塗。


  「你放心,我既說送給你,自然不會反悔。」李景笑道。


  張鰲搖了搖頭道:「恩公自然不會騙我,不然的話何必打開箱子?我又不知箱子里裝的是什麼。我不敢拿,是因為這些東西給我我也不敢拿出去換錢。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一個一文不名的窮丁,手裡忽然出現這樣的東西,別人見了難道不懷疑么?要是傳出去難保不被人惦記,可以說我拿了這些東西就等於是拿了催命符。」


  李景搖了搖頭,心道:「我還真沒你想的那麼大方。你若取了這箱子里的東西,我第一件事就是取你性命。我殺你不是因為你貪財,而是怕你一旦被官府抓到,說出東西的來由,說出我的名字,那樣紅山嶺可就真的永無寧日了。好在你自己機靈,能想通這些東西燙手。」


  琢磨了一會兒,李景說道:「你不取箱子里的東西,我身上又沒有銀錢給你,你以後怎麼過活?」


  張鰲默然不語,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恩公,我心中有個疑問,不知恩公肯不肯告訴我。」


  「說吧,什麼疑問,看我知不知道。」李景笑道。


  「昨天我聽衛所那邊傳來一個消息,說官兵在剿匪時遭遇惡鬼,糧草營帳全燒光了,只能無奈退兵,不知這事兒是不是恩公幹的?」張鰲斟酌了一下說道。


  李景訝然問道:「你為何認為會是我做的?」


  張鰲輕輕笑了笑道:「我是想起恩公剛才臉上戴的那副面具時才懷疑的。」


  李景笑了笑道:「我哪有那麼厲害,官兵那麼多人,憑我一人怎能打退他們。」張鰲不答,忽然翻身跪倒:「張鰲蒙恩公累次搭救,更為張鰲報了大仇,張鰲無以為報,願投入恩公麾下,憑恩公驅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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