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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四章 國之本末

  至於徭役用糧也能夠算出來,因為國家每年在哪些地方用工肯定都是提前制定好的,比如說明年要在哪些地方興修水利,都是提前計劃好的,需要的人工和工期也都是提前計算出來的。根據這些,我們就可以算出每年徭役之用需要多少糧食,當然,還要預備突發情況,比如說突然出現什麼災害需要臨時調集人手,這部分也要準備一些。


  只有備荒一項需要好生斟酌,準備少了,一旦出現大災,朝廷就會十分被動,所以我們要盡量多準備一些。


  咱們就按今年山東和河南兩省鬧蝗災來算,賑災一共調用了多少糧食大人想必心中有數兒,為防萬一,我們再加一倍,想來應該夠了。


  這幾項算完,我們便知道國家一年需要多少糧食。


  然後我們再算其他支出,國家用錢主要是軍隊的軍餉,官員的俸祿,工程的花費等等,朝廷想來是有一筆賬的。


  剛才大人說了,去年大明的商稅是一千萬兩,如果這一千萬兩不夠,剩下的就攤入到田稅當中。


  然後我們再算國家有多少土地,這些土地的狀況是什麼樣的,收成是什麼樣的,這樣我們能算出國家一年能出產多少糧食,拋去災害減產,我們便可制定出一個合適的稅率。」


  李景聞言默默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道:「赤生,你有沒有想過,按照你這樣算的話,朝廷每年最多是收支平衡,並無盈餘,可是國家若無盈餘,一旦出現突髮狀況如何應對?」


  黃宗羲忙道:「大人說的沒錯,這樣計算的話國家每年的收入確實沒有盈餘,可是學生算的是如何制定一個合理的田稅,為的是減輕老百姓的負擔,如果大人想從老百姓身上得到盈餘,那按照現在的稅率就可以,沒必要再進行調整。」


  李景笑著點了點頭:「很好,你能處處為老百姓著想,說明你對此事確實是用心了。」


  擺擺手,李景接道:「赤生,你接著說。」


  黃宗羲拱了拱手:「是,在制定田稅標準之前,學生建議重新勘察土地狀況,學生以為可以把田地分成五等,即上上之田,上等田,中等田,下等田和下下之田,根據土地狀況,分別制定不同的稅率。


  其實在學生看來,下下之田和下等田基本沒有收稅的必要,因為在這樣的土地上耕種的老百姓可以想見家裡是什麼狀況,朝廷何必從這樣的人手裡徵稅?


  那麼這一部分的賦稅從哪裡補呢,學生認為大人以前制定的辦法很好,朝廷可以把這部分賦稅攤到田多的人身上。」


  李景搖搖頭:「如果根據田地等級收稅,那就不能再用以前的標準。那樣對田多的人不公平。」


  輕嘆了口氣,李景接道:「朝廷制定一個制度一定要盡量做到公平,我們可以體恤那些窮苦的農民,但也不能把窮苦農民的負擔都轉嫁到那些地主們身上。要是地主的負擔過重,總有一天他們也會成為貧民。咱們調整稅率的目的是減輕老百姓的負擔,可不是為了讓有錢人變成窮光蛋。」


  「大人說的是。」黃宗羲道。


  李景笑了笑:「你剛才說的是解決田地無等第之害的辦法,還有一個所稅非所出之害,不知你認為應該如何解決。」


  黃宗羲忙道:「學生以為應該任土所宣,出百穀者賦百穀,出桑麻者賦布帛,以至雜物皆賦其所出,就是農民生產什麼就讓他們繳納什麼,不強求一致。」


  李景疑惑道:「這樣的話,那不是重回文正公變法以前的稅收辦法了嗎,這其中涉及到很多問題,尤其是官員可以上下其手,中飽私囊。」


  黃宗羲笑道:「這個問題其實不難解決,關鍵看大人是不是要在大明實行全面的變革。」


  李景奇道:「此話怎講?」


  黃宗羲正色道:「這涉及到朝廷是如何看待國家的本末的。」


  「國家的本末?」李景聞言不由沉思起來。


  過了一會兒,李景問道:「那你認為什麼是本,什麼是末?」


  黃宗羲道:「學生以為,應以農工商為本,凡為佛、為巫、為優倡以及奇技淫巧等不切於民用者為末。」


  李景聞言精神不由一振,正要讓黃宗羲再說的詳細些,忽見黃宗羲此時已經說的口乾舌燥,李景當即住口,轉頭命人送茶上來。


  少頃下人將茶水送上,李景親自端著茶杯遞給黃宗羲道:「赤生你先喝茶,潤潤嗓子再說。」


  黃宗羲見了急忙起身:「多謝大人,學生何德何能,怎敢勞大人為學生端茶。」


  李景笑了笑:「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赤生今日為我解惑,我給你端杯茶算什麼。」


  「大人!」黃宗羲接過茶杯,一時感慨莫名。


  李景笑了笑,又端了杯茶遞給方以智道:「你也喝茶,隨我一起聽聽赤生的見解。」


  「多謝大帥。」方以智急忙接過茶杯道。


  李景笑著擺擺手,示意二人坐下。


  待黃宗羲將杯中茶飲盡,李景方才問道:「赤生能否詳細說說為何農工商俱應為國家之本?」


  黃宗羲將茶杯放下,沖李景拱了拱手道:「農不必說了,民以食為天,無農何以為食?因此無農則無以為國。


  而工者乃是將田地所出製為可用之物,譬如衣服,鹽、茶以及器具等等。


  商者則是將田地所出以及工者生產之可用之物流通交易,互通有無。


  這三者正是缺一不可,可惜世儒不察,以工商為末,妄議抑之。」


  李景聞言撫掌贊道:「說得好!說得好啊!可惜世儒不察,以工商為末,妄議抑之。」


  頓了頓,李景笑著接道:「赤生,你應該知道我在平陽府時曾大力發展工商業,並努力提高工匠和商人的地位,主政以後,雖然因諸事牽絆,一直未下令要全國發展工商業和提高工匠和商人的地位,不過對工商業我是非常重視的。


  今後幾年,國家會盡量減少對外戰事,全力發展農業和工商業。所以你不必擔心,國家的根本是什麼我很清楚。」


  黃宗羲笑道:「既然大人明白工商業對國家的重要性,並準備大力發展工商業那就好辦了。讓農民以田地所出繳納賦稅,看似弊病甚多,但是只要朝廷在各地大力開辦工廠,將這些物資製為成品,然後賣給商人,所得當可遠過賦稅。唯一的難題是,朝廷前期必須花費一大筆錢用以建設工廠,而朝廷現在怕是拿不出這麼多錢來。」


  李景聞聽沉思了一會兒,默默點了點頭。


  通過跟黃宗羲一番暢談,李景已知黃宗羲確實是個人才,但是顯然不懂政治之道,如何安排卻需好生斟酌斟酌。


  想了想,李景抬眼看向黃宗羲道:「赤生,你的建議很有道理,我會認真考慮如何處理這些問題。你是個人才,國家是不會讓你這樣的人才埋沒的,你覺得你適合在哪個衙門任職跟我說一下,我會讓人給你安排。」


  黃宗羲聞聽忙道:「多謝大人抬舉,不過學生的性格是做不了官的,也不想做官,學生只想專心研究學問。」


  「赤生,雖然國家任用官員有制度,但是我剛才所說並非戲言,你要想出仕為官,我可以讓人破格簡拔於你。」李景說道。


  黃宗羲笑道:「大人乃是大明首輔大臣,總攬大明朝政,更是大明的興國公,自是一言九鼎,怎會跟學生戲言?實是學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當不了官的。」


  李景盯著黃宗羲看了一會兒,見黃宗羲目光清澈,並不迴避自己的眼光,知道黃宗羲不是故作姿態。


  笑了笑,李景說道:「既然赤生不願為官,那我也不勉強於你。不過大明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所以我也不能任你就這樣離去。赤生,我的身邊還少個幕賓,不知赤生可願為我出謀劃策?當然,我也不是要把你綁在身邊,你要研究學問,儘管去研究,我可以在科學院給你安排一個位置,你想研究什麼都由得你。」


  「大人,學生才疏學淺,怎敢充任大人的幕賓?」黃宗羲忙道。


  黃宗羲可不傻,他很清楚李景要他做的這個幕賓是什麼意思。


  李景請他做幕賓可不是要他做什麼家塾教師,更不是要他做師爺,李景身邊書辦就有十多人,又用得著聘請什麼師爺?這個幕賓說白了就是軍師,是專門給李景提建議的,雖然不是朝廷的正式官員,但是說話要比很多官員都管用的多。


  這樣的位置,黃宗羲怎敢貿然應允?


  聽黃宗羲拒絕,李景笑了笑:「赤生不必謙遜,你要是才疏學淺,我又怎會讓你來做我的幕賓?那不是說我太沒有識人之明了么?李景別的本事沒有,不過在識人方面還是有一點自信的。」


  「大人識人之明在大明無人能及。」黃宗羲忙道。李景笑道:「你既然這樣說,那就是承認我看人沒錯,就是答應出任李某的幕賓了。」要說舌辯之才,李景可不輸於任何人,況且李景身份尊貴,又有幾人敢跟他爭辯?黃宗羲再桀驁不馴,在李景面前也不敢爭辯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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