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文人的劣性
「我覺得這個鐘在大明可能都不夠賣,用得著賣往外國么?」朱由檢疑惑道。
李景笑了笑道:「你說的不錯,光是國內這一塊兒,我們生產出來的鐘錶都不夠賣。不過……」
李景輕輕搖了搖頭接道:「不過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麼簡單的。你應該知道,咱們大明的財政之所以這麼拮据,最大的原因是大明的白銀存量不足。國家沒有白銀,你說破大天都沒用。
你知道我一直在努力推行紙鈔,可推行紙鈔為什麼這麼艱難?就是因為大明的國庫沒有足夠的白銀儲備。
我們把東西賣給國內的富商,確實能把民間暗藏的白銀收回來一些,但更多只是起到流通的作用,實際上大明的銀錢並沒有增加。
可是賣給外國就不一樣了。哪怕我們只賣一兩銀子,那大明的白銀就增加了一兩,國家就多了一兩銀子的儲備,我們就可以多發行一兩銀子的紙鈔。
我這麼說,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麼要把東西賣給外國了吧?」
朱由檢輕輕嘆了口氣道:「做個生意你都能想到大明的國家利益,咱們大明由你掌管,必定重振昔日聲威。」
「任重道遠啊!」李景嘆道。
感慨了一會兒,李景笑道:「難得皇上來一趟,今晚就在我家吃飯吧?」
「就怕麻煩嫂子。」朱由檢笑道。
「麻煩什麼?咱們也不是外人,徽媃還是你姐姐呢?」李景笑道。
朱由檢聞言連連搖頭道:「你說我跟你在一起多虧啊!論私交,我叫你兄長,論親情,你是我姐夫,唉!」
李景笑道:「你感慨個什麼?你比我小,那你來占我的便宜,我也無法可說不是?」
朱由檢聞言大笑:「哈哈哈,說的極是!」
李景起身說道:「走了!」
轉身對身後的丫鬟道:「跟小蝶說一聲我們回去了,讓她注意身體。」
「是!老爺。」那丫鬟忙道。
李景擺擺手,帶著朱由檢,馬五回到自己的院子。
剛進客廳,侍衛回報:「稟大帥,方以智帶過來了。」
李景點點頭:「叫進來吧。」
少頃,侍衛帶著一名年約二十七八歲,身材中等,相貌英朗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見屋裡坐著三人,那年輕人一怔,一時不知所措。
李景笑了笑:「你就是方以智?還不見過皇上?」說著指了指朱由檢。
方以智聞言大驚,慌忙跪地向朱由檢磕頭道:「草民方以智見過皇上。」
朱由檢擺擺手笑道:「興國公早就頒布政令,以後除了天地親師,不必行跪禮,你起身吧。」
「謝皇上。」方以智道。
說著轉向李景躬身道:「晚生方以智見過首輔大人。」
李景微笑著點點頭,指了指馬五道:「這位是軍政部的馬五馬大人。」
「見過馬大人。」方以智急忙沖馬五施禮道。
馬五笑道:「不必多禮。」
指了指椅子,李景說道:「不必拘束,坐著說話吧。」
方以智忙道:「在皇上和兩位大人面前,哪有晚生的座位。」
李景拿起方以智的資料翻開看了一眼笑道:「人稱你為桐城狂生,我看你也不狂嘛!」
方以智忙道:「在皇上和首輔大人面前,晚生焉敢張狂。」
李景點點頭:「知深淺,懂禮數兒,不錯。」
見方以智神情拘謹,李景笑了笑道:「你不要緊張,有人在我面前推薦你,所以我才把你叫來見一見。」
方以智忙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抬舉晚生?」
「呵呵,不是哪位大人,是我府里的一名丫鬟。」李景笑道。
方以智一怔,急忙說道:「晚生雖然輕狂,但絕不敢勾引大人府里的丫鬟,還請大人明鑒。」
李景聞言不由啞然失笑,搖搖頭:「你要有本事把她勾引走,還省了我給她安排親事。我府里的這名丫鬟你應該認識,就算不認識也應該聽說過,她叫楊愛。」
「楊愛?」方以智一怔,凝神想了一會兒,終於搖了搖頭:「晚生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李景奇道:「不會吧?楊愛自己都說她跟張溥,陳子龍等人熟識,常以詩文唱和,你怎會沒聽說過她?」
「跟張溥,陳子龍熟識,而且常以詩文唱和,大人說的莫非是柳姑娘?」方以智疑惑道。
李景一拍額頭:「對,陳大虎派人送她進京時,好像說過她姓柳,不過我問她時,她卻說自己叫楊愛。」
沉吟了一下,李景道:「想必她的本名叫做楊愛,到了我府里,不敢再用她自己取的名字。」
「大人剛才說的陳大虎莫非是浙江布政使陳大人?」方以智問道。
李景點點頭:「就是他。」
方以智道:「去年陳大人任南直隸布政使時,曾在秦淮畫舫帶走了四名女子,說是送給首輔大人,這四名女子在秦淮一帶皆是艷名四播,但唯有柳如是柳姑娘跟張溥和陳子龍過從甚多。既是陳大人送給首輔大人的丫鬟,而且跟張溥,陳子龍熟識,那必是柳姑娘無疑。」
李景看了看方以智,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你是想隱晦的告訴我,這個楊愛是陳大虎強索來的么?」
方以智忙道:「晚生不敢,不過陳大人此舉在江南反響極大,令他的官聲大為受損。」
李景笑了笑:「想必還有人說我派人到青樓歌坊強索妓女,荒淫無恥吧?」
方以智嚇了一跳,急忙擺手道:「沒有,沒有。」
李景搖了搖頭笑道:「你不用替人掩飾,你們這些文人的性子我多少也知道一些。各個以文採風流自詡,明明是想狎妓尋歡作樂,偏偏打著吟詩作對的旗號,在那些姑娘面前作文吟詩,亦或是褒貶時弊,顯示自己的才學,以期打動姑娘的芳心。說白了,就是不想去付那嫖資。
楊……柳如是這樣年輕貌美並且有一些文採的青樓女子,正是這些文人追獵的對象。
不想陳大虎派人把這幾名姑娘強行帶走,這些文人自是忿忿不平,我不用去聽,也知道他們會說些什麼。
等他們得知這幾名女子被送入京城,送到我府里之後,便以為是我的授意,不用說,自然是什麼樣的罵聲都跟著來了。
文人的這個劣性延綿了數百年,我根本沒必要跟他們生氣,否則的話,他們又怎能如此安穩?」
「啊!」聽了李景所言,方以智頓時愣住了。
方以智有心替文人辯駁,不過琢磨了一下李景話,忽然發現李景說的好像確實是那麼回事。
見方以智無言,朱由檢笑道:「你是不是覺得興國公說話直白,滿嘴你啊我的,跟一個平頭百姓似地,就以為興國公沒有學問?」
方以智不置可否,顯然是默認了朱由檢的話。
朱由檢搖頭笑道:「呵呵,其實興國公讀過的書絕不比你們少,你們可能不知道,興國公乃是節寰公的學生,節寰公的得意弟子,讀過的書會比你們少?
你以為興國公像那些文人一樣,整日無所事事,沒事兒說話咬文嚼字,說一句話還要考慮什麼典故出處。
興國公每天要處理多少大事?要見多少人?哪有閑工夫去琢磨什麼典故?興國公說話直白,大家一聽就懂,這樣說話就節省了大量時間。
至於興國公不自稱本官,那是不想用官職壓人,這樣大家說話能放得開。
你們這些人啊,要是能把心思用到正經地方,興國公何至於殫心竭慮尋找人才?」
被朱由檢一頓教訓,方以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過了半響方才向朱由檢躬身一禮:「皇上教訓的是,學生知錯。」
說完又沖李景深施一禮:「學生不知首輔大人深意,還請大人包涵。」
李景笑著擺擺手:「皇上剛才這番話是抬舉我,我還真沒你們這些人有學問。」
朱由檢笑道:「朕剛才說的可是心裡話,要說吟詩作對,你可能不如他們,可要論治國理政,大明誰有你這般能力?
朕登基十年,除了拿下魏忠賢算是朕的政績,其餘可謂一事無成。可你呢,執政才一年零幾個月,大明便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試問大明還有誰能有這麼大的本事?
什麼是學問?朕以為你這才是真學問,他們這幫人整日針砭時弊,不過是夸夸其談而已。」
聽朱由檢如此推崇李景,方以智不由目瞪口呆。
方以智知道朱由檢現在已經失去了權力,按說朱由檢應該恨李景恨得咬牙切齒才對,就算受李景脅迫,要附和李景說話,那也用不著說得這麼露骨,這簡直就是在拍李景的馬屁。
而且看朱由檢和李景兩人神態親密,根本就不像受脅迫的樣子,難道說朱由檢真的甘心捨棄手中的權力了么?亦或是李景的手腕高到朱由檢連反抗的念頭有不敢有了么?見方以智凝神沉思,李景笑了笑道:「好了,說了這麼多話,想來你已經放鬆下來,下面咱們說話,你儘管暢所欲言。我聽楊……柳如是說你見識極明,是有真學問的人,而且你敢說真話。那麼你能不能跟我說說,大明現在還有哪些弊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