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禍不單行
而張同敞所指出的也確實是李景所沒有想到的,李景只是修改了大明律,在大明律當中添加了一些保護新政的法律,但是大明律的法律效應在皇帝之下,很難約束到皇帝。
而憲法則不同,憲法的地位在皇帝之上,只要前任皇帝在憲法上面簽字認可,後任皇帝再想推翻便難了,除非改朝換代,或者皇帝重新掌權以後修憲。
對於改朝換代,李景相信這種可能性是有的,但是皇帝想重新掌權,這個可能性則會隨時間推移越來越小。
隨著君權神授的觀點逐漸改變,閣部重臣怎會輕易放棄手中的權力重新受制於皇帝?要是有人想重新扶植皇帝,還不立馬就被拿下?
但是必須得給這些閣部重臣一個合理的拿人依據,這個依據就是憲法。
琢磨了一會兒,李景忽然正色道:「同敞,這段時間你把我推行的制度整理一遍,再研究一下大明律,還有歷朝的律法,然後咱們制定一部憲法出來。」
「晚生遵命!」張同敞拱手道。
沉吟了一下,張同敞接道:「不過大明律和歷朝的律法包含的內容極多,要看完並且琢磨透,需要的時日不少,這段時間晚生怕是沒有時間在您身邊幫您起草文書了。」
李景聞聽默默點了點頭,知道張同敞所言非虛。
因為《大明律》並非只是刑事律法那麼簡單,是朱元璋總結歷代法律施行的經驗教訓之後詳細制定的一部法律,共分六律,分別是:吏律,戶律,禮律,兵律,刑律,工律。
李景當初修改的主要是刑律和刑名以及刑事處罰這幾部分。
《大明律》關於刑名和刑事處罰名目繁多,笞、杖、徒、流、死五刑之內,還分很多花樣。比如說死刑就分很多種,有腰斬,梟首,絞死,凌遲,還有戮屍等等。
李景倒不是認為這些刑罰太殘忍,當年他當特工逼供的時候,比這更殘忍的事情他都干過,而是李景覺得沒有必要。
比如說最嚴酷的凌遲,其中的滋味只有受刑者自己能體會到,旁觀者沒有受到切膚之痛,根本不知道這種刑罰到底有多痛苦。如果是為了懲罰罪犯,也不過是讓他多受了一點痛苦而已,最終還是一死了之。
再比如戮屍,人都死透了,戮屍有什麼用,別說戮屍,就算燒成灰又能如何?
而且李景知道,這些刑罰最終是要取消的,既然如此,為何要等後人來取消?
雖然取消了很多酷刑,但是不代表李景的處罰就減輕了,相反,李景的處罰可能更重。
李景是不罰則已,一罰就讓人傾家蕩產,或者就是坐穿牢底。
在李景看來,讓一個富人變成窮光蛋才是對他最嚴厲的處罰,對那些視法律為兒戲的人讓他坐一輩子牢,讓他體會永遠失去自由的滋味才是最嚴厲的處罰。
當然,該殺的李景也絕不含糊,甚至很多可殺可不殺的,李景都是全部殺掉。
李景認為,刑罰的手段不必太多,但是一定要嚴厲。
在李景制定的律法當中沒有含糊的字眼,什麼坐幾年到幾年的牢,這個幾年如何界定?誰來界定?要是花錢行賄,是不是就可以減少年限?李景是決不允許出現這種情況的,該幾年就是幾年,少一天都不行。在這一點上,李景對朱元璋編撰的《大誥》非常認同。
其實李景之所以只修改了刑律和刑名,是因為李景當時還只是紅山嶺的土匪頭子,手中掌握的權力有限,有些東西他也根本接觸不到。
比如說禮律,是關於祭祀和禮儀方面的律例,李景作為紅山嶺的土匪頭子,搞這個東西有個屁用。
但是李景現在要制定憲法,這些律令就必須認真研究了,涉及到國家層面的要寫進憲法里,國家層面以下的,划入具體的法律當中。
而想把這些東西研究透,顯然不是一天兩天能行的。
聽張同敞說暫時不能幫自己起草文書,李景知道張同敞是捨不得這個工作,畢竟在自己身邊,才更容易獲得自己的賞識和器重。
笑了笑,李景說道:「起草文書的人有的是,但是像你這樣的人才卻沒有幾個。尤其制定憲法這件事遠比你幫我起草文書重要的多。同敞,你好好乾,日後若能入閣,也算重振張家的聲威。」
張同敞聞聽大喜,長揖一禮道:「多謝國公爺提攜,晚生必不忘國公爺教誨。」
李景點點頭,端起茶杯正欲喝茶,忽聽門外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張同敞聞聽大喜,長揖一禮道:「多謝國公爺提攜,晚生必不忘國公爺教誨。」
李景擺擺手,端起茶杯正欲喝茶,忽聽門外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接著便聽小五驚呼道:「徐公子,你怎麼這身裝扮,莫非徐先生……」
隨即便聽那徐公子哭泣道:「五哥,家父命我來向大帥報喪。」
聽到這句話,李景只覺得腦子轟得一聲,手一抖,茶杯掉落地上摔得粉碎。
直到小五帶著徐公子進屋,徐公子跪倒在地放聲痛哭,李景才醒過神來。
命小五將徐公子拉起來,李景急忙問道:「爾默,你先別哭,先生什麼時候去的。」
徐爾默擦了擦眼淚道:「回大帥,半個時辰前,家父想給家祖喂葯,才發現家祖已經薨了。」
李景聞聽默默點了點頭,這段時間李景只要有時間便會去探望徐光啟,昨日太醫曾告訴李景,徐光啟已經油盡燈枯挨不了幾天了,卻不想,第二天徐光啟便薨了。
想起徐光啟一生為了大明辛勞,前幾日,自己趁徐光啟還有意識的時候問他可有什麼心愿,徐光啟微笑著搖了搖頭,李景不由悲從中來,眼淚簌簌地掉落下來。
見李景悲傷,張同敞輕輕扯了扯李景的衣袖:「國公爺,徐公子來是請您拿主意的,您可不能亂了方寸。」
李景一驚,這才想起徐家前來報喪的目的。擦擦眼淚,李景轉頭對小五道:「你馬上派人通知皇上和朝中諸臣,告訴他們徐太傅薨了,讓大家到徐府奔喪。另外通知禮部的人,按國喪之禮辦理徐先生的喪事。」
聽李景讓皇上也去奔喪,並且按照國喪之禮辦理喪事,徐爾默急忙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侄兒叩謝大帥。」
李景擺擺手,哽咽道:「不要謝我,這是徐先生應得的榮譽。」
想了想,李景轉身對張同敞道:「同敞,幫我撰寫一篇祭奠徐先生的耒文。」
張同敞點點頭,對徐爾默道:「徐公子,你先別哭,先把徐先生的生辰年月以及壽數告訴我。」
徐爾默點點頭,知道李景這是要表彰徐光啟一生的功績,所謂蓋棺定論,徐光啟過世必然有無數人撰寫祭文,但是李景這篇祭文才是至關重要的。
雖說祭文一般都是本人所寫,不過徐爾默知道李景在這方面的文采有限,不是李景不想寫,而是李景怕自己寫得不好,這才讓身邊的人代勞,至於李景身邊的人必定會秉承李景的意思,必然會寫出一篇天花亂墜的祭文。
待徐爾默把徐光啟的生辰年月及壽數寫下,李景說道:「你先回府幫你父親準備一應事務,我和皇上過一會兒便去。」
徐爾默急忙應是,又磕了三個頭,方才起身離去。
待徐爾默離去,李景頹然坐倒在椅上,默默地發起怔來。
不知過了多久,小五進來回報:「大帥,皇上來了。」
李景聞聽這才起身,請朱由檢入內就座。
見李景精神萎靡,朱由檢急忙說道:「李兄,節哀順變,你可要保重身體啊!」
李景默默點了點頭。
又過一會兒,算算朝中諸臣應該已經到了徐府,李景方才起身道:「皇上,走吧。」
朱由檢輕輕點了點頭,低聲說道:「坐我的御輦去吧。」
李景一怔,嘆了口氣。
朱由檢讓李景和他一起坐御輦並不是要擺什麼架子,皇上親自去奔喪,只有鄭重其事才顯得尊重徐光啟,而且擺場越大,越顯得重視。如果朱由檢和李景輕車簡從,那才是不重視徐光啟。
李景這時心裡充滿哀傷,哪裡想得到這些細節?
而朱由檢卻不是糊塗人,李景現在除了政事不許他過問,別的事情無不依從,李景如此尊重徐光啟,他要是不給徐光啟長臉,等李景回頭想明白了,還能給他好臉兒么?
不過朱由檢也有些害愁,徐光啟去世要是搞得排場太大,等袁可立去世時怎麼辦?
要知道袁可立可是李景的座師,在李景的心目中比徐光啟的地位還高,要是徐光啟去世的排場搞得過大,袁可立那邊就無法安排了,難道要他和朝臣們全部都到平陽府去給袁可立治喪?
朱由檢知道,平陽府那邊現在是一天一封急報送往京城,報告袁可立的狀況。
朱由檢天天跟李景在一起,對袁可立現在的狀況十分清楚,他知道袁可立的日子也不多了,很可能就這幾天的事了。
如果徐光啟和袁可立去世相隔的時間長一些,李景可能不會在意那些細節,可是相隔這麼短,兩人的排場一目了然,朱由檢實在不知道到時候自己應該怎麼辦。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又有話說,怕什麼來什麼。李景和朱由檢剛坐上御輦,還沒走出宮,一名侍衛帶著一名身著重孝的人匆匆進了宮門。小五見了頓時一驚,急忙止住御輦,對李景道:「大帥,袁賦誠身著重孝進宮,看來是袁先生已經大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