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風聞署
現在是什麼時候,大明內憂外患,急需一場勝利來振奮士氣,曹文詔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打了一場這麼關鍵的勝仗,無論怎麼褒獎都不為過。
而他卻在這個時候彈劾曹文詔,這不是沒事兒找抽么?
大家都知道皇上的意思,但是大家都不吭聲,擺明了是想渾水摸魚。
因為無論成敗,大家都得不到好處,但也沒有壞處。只有他這個出頭鳥,無論怎樣都討不到好處。
想明原因,劉令譽頓時止步不前,咔吧咔吧眼,沖王承恩一抱拳,轉身便往回走。
見劉令譽沖往後殿,眾臣都等著看熱鬧,不想王承恩只說了一句話,劉令譽便打退堂鼓,眾人都覺得沒意思,隨即紛紛走出大殿。
這件事對大明來說,實在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了。
但是李景聽說朝堂上竟然出現這樣的一幕時,不禁喟然長嘆。
如果大明繼續由這些人主政,那麼離滅亡真的已經不遠了。
當此多事之秋,這些人還在計較他們個人的那點利益,完全不顧國家大局。
劉令譽敢在這時彈劾曹文詔,看似勇氣可嘉,實則完全出於個人的目的,他只是抓住了朱由檢不敢對言官動手的心理,才敢彈劾曹文詔。
要是朱由檢可以任意處置言官,再給劉令譽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彈劾曹文詔。
兵者,國之重器。
像曹文詔這樣的高級將領,換到任何國家都會極其重視,即使犯錯,處置的時候也要慎之又慎,何況曹文詔剛立下奇功,豈能容劉令譽這樣的人任意彈劾?
李景實在是不明白朱由檢是怎麼想的,大明的言官已經嚴重干擾了朝廷的秩序,為什麼就不能改變言官的職能?
當然李景並不是要取消言官這一機構,言官對國家還是非常有用的,從某些方面來說,正是因為有言官的存在,皇帝和那些位高權重的大臣才不敢為所欲為。
李景認為,言官就是說話的官員,跟後世的新聞工作比較類似,職責應該是反映問題,起監督的作用,沒有權利去給官員定罪。如果言官能給別的官員定罪,那還要大理寺,刑部這些司法部門幹嘛?
唯一不同的是,後世的新聞說的大多是好話,而言官說的都是不中聽的話。正因為言官說的都是不中聽的話,才凸顯出他們的作用。
實際上,李景在平陽府搞的那個都察院就是在摸索如何改變言官的職能。
不過平陽府的都察院是有局限性的,因為平陽府的格局太小,李景的政令基本可以做到通達,平陽府的都察院的職責只是監察官員,並沒有言論監督這方面的職能。
通過劉令譽這件事,李景忽然萌生出設置風聞署這個念頭。
起這個名字的緣由,是因為御史可以風聞奏事,也就是說沒有真憑實據,只憑道聽途說他們就可以上奏。
這個部門就是專門處理那些沒有真憑實據的事情的。
反正言官那幫人整天閑著沒事兒,他們不是喜歡道聽途說然後胡說八道么,那就讓他們去調查這些道聽途說的事情,等查清了再告訴他們的頭頭兒,然後頭頭兒再往上彙報,這樣就避免了議事的時候聽那些言官扯皮。
想來折騰一段時間以後,他們就不會再道聽途說了,這時再給他們成立一個實情署,手握真憑實據,他們想彈劾誰就彈劾誰。
當然不是在朝堂上彈劾,而是用另一種方式:邸報和塘報,說白了就是報紙。
李景的行事風格向來是想到就做,雖然暫時還影響不了朝局,不過平陽府眼下歸他管,那就在平陽府先做起來。
仔細琢磨了一番之後,李景提筆把自己的思路寫下來。
寫完之後,李景又仔細地看了一遍,改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放下筆,李景嘆了口氣,大明積弊實在太多,靠他一人之力,想除弊革新實在是千難萬難。
便在這時,忽聽身旁一人說道:「大帥的心情好像不大好,有什麼心事可否讓文詔分擔一下?」
李景抬頭一看,卻是曹文詔不知何時進了書房,自己竟然沒有察覺。
搖搖頭,李景招呼曹文詔坐下,然後嘆道:「諸事雜亂,一時有些感慨。曹兄來的正好,幫我參詳一下,你看看,這是我剛琢磨出來的章程。」
曹文詔急忙擺擺手笑道:「大帥,你這可是拿老曹開心了,老曹哪懂這些?不過老曹知道,大帥的想法定是好的,我們只管照做就是了。」
李景指著曹文詔輕輕點了兩下,然後笑道:「曹兄,你這人一向實誠,啥時學會拍我馬屁了?」
曹文詔笑了笑道:「大帥,你可冤枉老曹了,老曹這可不是拍你馬屁。」
頓了頓,曹文詔嘆道:「說實話,曹某這一生沒佩服過幾個人,但是對大帥,曹某是打心眼裡佩服。老曹今天來是跟大帥表忠心來著,打今兒起,老曹就跟著大帥混了。」
其實曹文詔早已投入到李景的麾下,也並無二心,現在這麼說,是因為朱由檢剛剛對曹文詔大肆封賞了一番,曹文詔擔心李景產生別的想法。
李景聞聽,輕輕拍了拍曹文詔的手背,意思是自己明白。
沉默了一會兒,曹文詔忽然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和一支如意,然後笑道:「大帥,聽說兩位夫人給大帥添了一位公子和一位千金,老曹忘記恭喜大帥了,這兩件物事是老曹送給孩子的玩物,還望大帥賞臉收下。」
李景定睛一看,卻是前幾日皇上賞賜給曹文詔的兩件寶貝。輕輕擺了擺手,李景笑道:「曹兄,這兩件物事可是價值不菲,曹兄的心意我領了,東西我就不要了,你留著傳家。」
曹文詔一聽大急,忙道:「大帥,老曹知道您一向不收禮,但是這可不是給您的,是給公子和小姐的,您要不收,這不是打老曹的臉么?您要讓老曹留傳家寶,那就把您的好東西給老曹一件。」
「哈哈哈,這你可找錯人了,我哪有什麼好東西?」李景聞言大笑道。
曹文詔嘿嘿一笑:「大帥是沒有好東西,好東西都在夫人那裡,回頭我讓我老婆帶孩子去給夫人請安,想來夫人必不會讓我的孩子空手而回!」
李景聞聽哈哈哈大笑:「行!你最好讓嫂夫人把孩子都帶上,讓夫人出回血。」
曹文詔笑了笑道:「那行,等大帥回平陽府的時候,我讓老婆孩子跟大帥一起走。」
頓了頓,曹文詔忽然正色道:「不知大帥準備何時回平陽府?大同這裡如何安排?」
李景收斂笑容道:「我這次出來時間可不算短了,也該回去了,過幾日就動身。至於大同這邊就交給你了,部隊我都給你留下。我走後,有兩件事你要馬上去做。」
沉吟了一會兒,李景接道:「首先,這次東虜吃了大虧,剛投降東虜的蒙古諸部必定人心不穩,你得抓住這個時機主動出兵,將靠近咱們邊境的蒙古諸部降服。其次,東虜這次吃了大虧,再想誘他們上當可就難了,日後跟東虜作戰還得靠騎兵,咱們的騎兵人數不足,大同以北地勢平坦,適合騎兵訓練,你要抓緊時間訓練騎兵。」
曹文詔鄭重點了點頭:「大帥放心,曹某定不負大帥所託。」
李景微微頷首,將目光轉向外面:「大同官場上的事情你不要參合,無論他們說我什麼你都不要理會。惟有一點,軍事上的時候要把握住,不可受人干擾。上次跟東虜作戰,皇上派給你的監軍躲在大同沒敢跟你出戰,現在定然後悔,依我看,你跟蒙古諸部動手的時候,他必然要隨軍而行,到時不免要指手畫腳。這個關係你可要處理明白,實在不行就用錢堵住他的嘴。」
曹文詔撓撓頭:「那個死太監倒真是令人頭疼,回頭我琢磨琢磨,怎麼對付他!」
李景笑了笑:「曹兄,適可而止,不要做得太過,他畢竟是皇上身邊的人,暫時還是盡量不要得罪他。」
曹文詔輕輕點了點頭。
……
崇禎七年七月下旬,李景返回平陽府。
離開平陽府幾近一年,李景最惦記的莫過於袁可立和徐光啟的身體情況。
袁可立和徐光啟兩人今年都是七十四歲了,許多老年人常犯的毛病漸漸上身,尤其袁可立常年操勞,身體狀況一年不如一年。這次李景離家,諸事都壓在袁可立的身上,李景實在擔心袁可立累壞了身體。
雖然家裡經常給自己寫信,說袁可立的身體無虞,但是李景害怕袁可立怕自己記掛,報喜不報憂。
回到平陽府,李景不及歇息,便直奔袁可立的府上。
令李景沒想到的是,剛進袁府不久,便在院內聽到袁可立爽朗的笑聲。
李景大奇,什麼好消息令袁可立如此高興?李景疾步入內,見了袁可立便是一怔,卻見袁可立抱著一個孩子,正在逗弄。旁邊沈瑩,朱徽媃拿著扇子給袁可立扇風。李景急忙上前,跪倒在袁可立身前,砰砰砰磕了三個頭說道:「先生,您老安好,學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