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兌票
但是王承恩決不會就此滿足,朱由檢為什麼拉下臉要李景提前交銀子,實在是因為手裡太空,這段時間又被逼到了雞架上面。要是沒錢,下面的將士就不願出力,或者就是用力過猛,沒錢自己想法子解決,直接從地方拿取。
那老百姓就又要倒霉了,流寇來搶也就算了,畢竟流寇就是干這個的,是專業搶劫犯,被搶了只能捏鼻子認了。
但是官兵開搶性質就不同了,你是來幫我們打流寇的還是跟流寇同流合污?不讓我們活,就跟你動刀子玩命兒,那就又逼出一批造反的人出來。
王承恩知道,官兵這樣的事情可沒少干,這幾年邊軍不是嘩變,就是加入到流寇大軍,歸根結底就是沒錢。
沒錢的官軍動手開搶,搶完以後知道犯了死罪,直接就加入到流寇的陣營,於是流寇的實力越來越大。
原本流寇只是一群只會拿鋤頭種地的農民,看著聲勢很大,其實只是一群烏合之眾。
流寇取得的大勝,一般都是幾千人對付百十來個官軍,有的甚至都不能稱其為官軍,一些縣城有的只有一個百戶所,或者只有一群衙役捕快,幾千人一擁而上,自然輕易拿下,但是一旦對上正規軍,流寇就抓瞎了。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會打仗,所以幾千官軍就可以把幾萬甚至十幾萬流寇打得到處亂跑。
但是有了這些叛逃的官軍加入以後就不同了,這些職業玩刀動槍的人加入以後,原本只是農民的流寇自然要跟官軍學打架砍人的本事,於是流寇整體作戰能力就得到大幅提高,於是官軍圍剿便開始越來越吃力,甚至直接就不是對手。
出現這種情況最大的原因就是朝廷沒錢給士兵發餉,朱由檢自然也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因此這次河北的流寇復起,他才著急籌措軍餉。
琢磨了一會兒,王承恩忽道:「李將軍,景記商號是你的產業,京城商號的大掌柜馬五必是將軍的親信,想來馬五兄弟曾經跟將軍提起過王某。」
李景點了點頭,這麼大的事情他是絕不會否認的,如果他說馬五從來沒跟自己提起過認識王承恩,那簡直就是低估王承恩的智商。
王承恩不會不了解自己御下的手段,要是馬五敢隱瞞跟王承恩認識這樣的大事,李景怎能如此重用於他?
見李景點頭不語,王承恩嘆了口氣,心道,這就找回來了,剛才我不提他在運城接待我不符合規矩,他現在也不接我這茬兒。
苦笑了一下,王承恩接道:「李將軍,我估計馬五兄弟也跟你說起過我倆的關係吧?」
李景依然笑著點頭。
王承恩搖搖頭,指了指李景苦笑道:「我跟馬五是兄弟論交,京城的景記商號沒人敢染指王某也算出過一份力。」
見王承恩說到這個地步,李景再也不好裝傻充愣,對王承恩抱了抱拳道:「多謝王公公大力相助,五哥確實跟我提起過王公公所做之事。」
王承恩擺了擺手道:「李將軍客氣了,王某提起馬五兄弟並無他意,只是想請將軍看在馬五的面子上,讓王某交了這次的差事。」
李景嘆了口氣道:「王公公這麼說,李某豈能推脫?不過五十萬兩銀子確實有些多!李某一時也拿不出來。我知道這麼說公公可能不信,這樣吧,反正王公公也不是馬上就走,這幾日我就帶王公公到平陽府各處看看,王公公看過之後便知李某為何不肯墊付這筆銀子了。」
王承恩點點頭,對李景他還是有所了解的,知道李景做事向來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李景現在跟他這麼說已經十分婉轉了,想來現在平陽府各處花錢的地方太多,李景的銀子也打不開點兒了。
這時,旁邊周衡臣介面道:「王公公,其實平陽府能有現在這個局面,全靠李將軍一力扶持,前些日子我算了一下,這一年半的時間,平陽府現在欠李將軍至少有兩百萬兩銀子。本來我打算用平陽府的賦稅還這筆賬,不過李將軍說了,現在各處都要用錢,這筆錢不用急著還。」
王承恩微微頷首,心道,連你們這些官員的俸祿恐怕都是李景出錢,按照李景給士兵的軍餉,你們這些人的俸祿想來不低,再加上下面的低級官員,估計一年至少也要十幾甚至幾十萬兩銀子。平陽府各地這一年間大興水利,想來所有的花費也都是李景墊付的,要是連軍餉那一塊也算上的話,恐怕二百萬是遠遠不夠的。
李景擺擺手說道:「錢財乃是身外之物,李某並不計較,只要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就算李某把全部的家當就扔進去,李某也毫不介意。」
王承恩聽了不禁汗顏,朱由檢要這筆錢是用來給士兵發餉,讓他們去打流寇,實際上在剿滅流寇的過程中,很多流寇都投降了,這些投降的流寇並不能全部殺掉,投降的流寇同樣還要花錢安置。
而流寇原本都是良善之民,如果皇上早點籌措錢糧賑災,百姓根本就不會造反,現在等於是花兩份錢辦一件事。
另外在流寇造反何人圍剿的過程中,流寇所經各地的生產均遭到了嚴重破壞,朝廷由此損失的已經不是錢的問題。
李景在河南出現災害的情況下,第一時間便帶人帶糧前往救災,顯然是很清楚其中的厲害關係。
可是李景在救災的過程中朱由檢還對他疑忌,更有朝臣彈劾於他。由此看來,朱由檢和朝廷那些大臣們跟李景的境界相差實在太遠。
看看天色將晚,親兵回報酒宴已經安排妥當,李景對王承恩擺了下手笑道:「王公公,你遠來是客,李某略備薄酒,還請賞光喝一杯。」
王承恩笑道:「聽聞將軍海量,王某怕是奉陪不起。」
李景搖搖頭笑道:「什麼海量!已經吃不消了!前年過年的時候,兄弟們在一起喝酒,所有人都沒事兒,就我自己喝醉了。」
王承恩聞聽不由愕然。
周衡臣嘆了口氣接道:「李將軍喝酒原是海量,不過近兩年實在太忙,身體消瘦的厲害,體力已經遠遠不及當年了,酒量自然下降。唉!我等都勸將軍保重身體,不要太過操勞,可是根本勸不住,要是將軍的身體累垮了,那可如何是好!王公公來了,幫我們勸勸將軍吧!」
王承恩聞聽仔細地看了看李景的面容,不禁大吃一驚,只見李景的眼角已現皺紋。
以李景的年紀,若非操勞過度,怎會這麼早眼角就有皺紋?
輕輕嘆了口氣,王承恩說道:「李將軍,你可要保重身體啊!咱大明的江山就指望你了!你要是累倒了,還有誰能收拾眼下破敗的局面!」
李景擺擺手笑道:「無妨,我的身體沒事兒,你別聽衡臣咋咋忽忽的。眼下我還年輕,趁著年輕我多干一些,等我老了,干不動了,自然也就不幹了。」
聽了李景的話,王承恩的眼角忽然有些濕潤。
這個人做事手腕強硬,但是為人卻樸實無華,想來平陽府的人都是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傾倒,因此才盡心盡意地做事,大明哪裡還有第二個這樣的人?
嘆了口氣,王承恩道:「李將軍,無論如何,你也得保重身體。待王某回京,定要在皇上面前一力保舉於你。」
擺擺手,李景笑道:「王公公,保舉的事情就免了吧!我也不瞞你,雖然我沒有見過皇上,但是皇上的性格為人我還是比較清楚的,你若是保舉於我,只怕你自身都難保。」
王承恩聞聽默然,對朱由檢的性格他比李景更清楚,剛才一時心情激動,說了過格的話,正自後悔呢,不想李景竟然直接就給他解了圍。雖然李景說話殊不客氣,但王承恩對李景的為人不禁更加佩服。
說話間眾人來到客廳,李景招呼眾人就座,然後和周衡臣兩人分坐在王承恩的左右。
待眾人坐定,李景舉起酒杯對王承恩笑道:「王公公,李某這裡沒有宮中那麼多好吃的,你湊合著對付一頓吧!」
王承恩看了看酒席,雖然不像李景說的那麼簡陋,但是跟李景的身份和財富相比,這些菜確實是非常的簡單了。
默默點了點頭,生活簡樸這一點李景跟朱由檢倒是非常相像,不過朱由檢是被逼無奈才節儉,而李景則是主動節儉。
王承恩端起酒杯向李景舉了舉笑道:「宮裡的條件也不大好,這些菜已經很豐盛了。來,王某敬李將軍一杯!」
李景舉了舉酒杯,一飲而盡,旁邊有人急忙給二人的酒杯倒滿。
端起酒杯李景笑道:「王公公,五哥曾對我說,小號在京城的生意多蒙公公照顧,李某在此多謝了。」
說罷又飲了一杯,王承恩笑了笑,也舉杯飲盡,然後笑道:「舉手之勞而已,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李景笑了笑道:「沖你和五哥的交情,這次李某自然不會讓王公公空手而回,回頭我給公公開張二十萬兩的兌票,你拿著兌票找五哥取錢。剩下的過兩個月,我讓五哥給你送去,公公覺得如何?」王承恩大喜,舉起酒杯說道:「多謝李將軍,王某敬李將軍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