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不一樣的民軍
頓了頓,張理接道:「後來,我又發現他們居然在聞喜縣頒布了新的律令,那些律令跟朝廷的完全不同。」
聽到此,周康問道:「大人可曾跟布政使司衙門反應過?」
張理搖搖頭:「未曾。」
「為何不曾上報?」周康奇道。
張理搖了搖頭道:「我的治下被流寇佔領,自身已是失職,何況這伙兒民軍畢竟打得還是朝廷的旗號,我豈能給自己找事兒。」
嘆了口氣,張理接道:「其實,民軍制定的一些政令還是不錯的,極大的減輕了老百姓的負擔,很多政令我都想拿來用一用,不過你也知道咱們這裡都是些什麼官員,怎麼可能願意損失自己的利益去為老百姓著想?」
周康點了點頭,這就是他尊敬張理的原因,張理確實是個好官,可惜他雖是解州知州,但是在解州卻並不能一手遮天,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下面掣肘的人實在太多。
沉默了一會兒,張理說道:「周千戶,你知道為什麼民軍要幫著流寇攻城么?」
周康搖了搖頭,周康打仗的能力不錯,但是說到動心機耍手腕他跟張理比可差遠了。
張理笑了笑接道:「民軍幫流寇攻城其實就是幫他們自己,因為流寇打下的城池,佔領的地盤將來都是他們的,他們是在利用流寇幫他們掃除像咱們這樣的朝廷官員。然後他們再任命自己人來做事。真是好手段啊!」
周康聞聽默然,流寇攻佔的城池,鮮有朝廷的官員能活下去的,除非是提前棄城而逃。
不過逃出去也沒好下場,朝廷也不會放過這些官員。
看了看周康,張理問道:「周千戶,你有沒有把握守住城池。」
周康看向城外,這時對面的哨塔已經推進到位,炮兵已經登上哨塔開始做準備了。同時還有一部分炮兵則向前推進了兩百多步,在距離城牆三百步左右的位置開始架炮。
估算下敵軍火炮的攻擊距離,周康搖了搖頭,這種梯次火炮排列他雖是第一次見到,但是他很清楚,官軍繼續像剛才那樣躲避炮擊肯定是行不通的,這次敵軍炮擊定然會覆蓋外城牆和內城牆,在城牆中間根本無處躲藏。
實際上剛才士兵躲在城牆下面的時候,也有不少士兵被炮彈爆炸后的彈片所傷。現在炮彈能打到城牆的中間,還在城牆下躲藏,那無異於讓士兵等死。
想了想,周康說道:「大人,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理笑了笑道:「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當講不當講,你現在不講,等流寇破城就沒機會講了。」
周康沖張理抱了抱拳道:「大人,以前我們以為是流寇來攻城劫掠,既知是民軍,那咱們何不跟他們妥協一下?跟民軍的首領談談?」
張理看了看周康,見周康神色篤定,知道他並非怕死不戰。
也明白周康這樣說是給大家留面子,說什麼妥協,其實就是投降。
見張理沉吟不語,周康接道:「大人,你我皆知流寇破城之後必然是大肆殺戮,瘋狂劫掠。如果城破,滿城的官員以及他們的家小無人能逃脫賊手,大人不為自己考慮,難道就不考慮一下自己的家人?還有諸位同僚的家人?還有這滿城的百姓的生死,俱在大人一念之間啊!」
頓了頓,周康接道:「大人剛才說民軍頒布的政令俱為百姓著想,那必然不會不顧百姓的生死。咱們跟民軍談判就抓住這點,民軍首腦要是真為百姓著想,必然會答應不再攻城。」
「可是,如果咱們開城的話,那麼滿城的官員的仕途恐怕就.」張理沉吟道。
周康急道:「大人,到了這個時候,您還在乎仕途么?大人的官身與滿城百姓相比,孰輕孰重?」
張理嘆了口氣:「也罷,就依你之言。走!我回去跟大家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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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炮兵后陣。李景看到陳大壯的火炮部隊準備就緒,當即命人通知王自用趕緊整頓士兵準備攻城。
對於王自用領兵作戰的能力,李景現在真是從心裡瞧不起,兩次攻上城牆,竟然全部打了回來,損失慘重不說,士兵也是大跌。
要知道在城裡進行防禦的乃是衛所的老爺兵和一些剛放下鋤頭的農民,王自用造反都五年了,手下的士兵居然打不過農民和衛所兵組成的雜牌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由此可見,平時王自用根本就不怎麼訓練士兵,否則的話,怎麼可能在這樣的敵人手上吃敗仗?
而且停止攻城到現在,過了這麼長時間,李景這邊哨塔都推進到位了,他那邊居然還沒有把士兵整頓好。
過了一會兒,親兵回報:王自用各部士兵損失太多,大家都產生了厭戰情緒,希望李景能容他們歇一歇,或者是改日再行攻城。
聽了親兵的傳話,李景頓時愣住了,過了好半天,才醒過味來,當即破口大罵道:「他媽的,老子浪費了這麼多炮彈,他說不打就不打了,是不是覺得這段時間老子給他好臉兒了?」
轉眼看到親兵傻愣愣地看著自己,李景老臉一紅,對那親兵說道:「王自用他們損失了多少人馬?」
那親兵回道:「據王自用說,兩次攻城共動用了一萬人,完整回來的不到四千,受傷的大約有四千餘人,剩下的基本都死在城牆上和城下了。」
聽了這個戰果,李景倒吸一口冷氣,難怪王自用不想打了,傷亡這麼大,誰也受不了啊!
這幸虧自己用火炮把官軍的火炮壓制住了,不然的話,連城牆都上不去。
王自用兵力損失過大的話,是不利於以後牽制官軍的,會對李景以後的發展產生影響。
想了想,李景擺擺手,對那親兵說道:「讓他們收兵吧。」
那親兵點點頭,撥轉馬頭,縱馬往王自用所部的方向馳去。
其實李景曾冒出過自己帶兵攻打安邑縣城的念頭,不過這個念頭一閃而逝。
李景正要招呼陳大壯等人退兵,忽見前面城門慢慢打開,接著從門裡出來兩人。那二人出來后,城門隨即關閉。
看到城裡有人出來,李景不由得疑惑起來,難道是要跟流寇談判?
李景正琢磨呢,卻見這兩人是奔著自己這個方向來的。
那兩人到了前面的士兵面前說了幾句話,隨即被士兵押著見了陳大壯,過了一會兒,陳大壯又帶人押著二人往自己所處的位置而來。
到了近前,陳大壯麵露古怪說道:「大帥,這兩人說他們是城裡派來談判的官員,要見民軍的首領,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就把他們帶了過來。」
李景點點頭,仔細地打量了一下眼前兩人。
只見這二人年紀大約在四十來歲左右,其中一人三縷長須,面目清秀,身材消瘦,從骨子裡透出一股儒雅之氣。另一人,臉色黝黑,雙目炯炯有神,身材魁梧,手腳粗大,一身都是剽悍之氣。
打量了一會兒,李景問道:「你倆是誰?找我所為何事?」
那面白之人不答反問道:「請問你可是民軍的首領?」
李景皺了皺眉,他對民軍這個稱呼還真沒弄明白。要說王自用那幫人算起來也是民軍,只不過王自用的民軍批的是狼皮,乾的是造反的活計。他帶領的濟世軍說起來也可算作民軍,不過他是披著羊皮而已。
見李景沒明白,那人知道這是雙方對民軍這個稱呼理解有誤,笑了笑道:「我找的是跟流寇作戰的民軍首領。」
這麼說李景當即明白了,點了點頭,李景說道:「我便是民軍首領,你是何人?」
那人端詳了李景一會兒,點點頭道:「如果人中俊傑!本官張理,忝為解州知州。」
聽說這個人居然是解州知州,李景大奇,不管這人是不是真的解州知州,這人的膽子可夠大的。
接著那人從懷中掏出一物,遞給李景道:「這是本官的官印。」
李景接過看了看,只見印上幾個篆字,看了半天也沒認出上面刻的是什麼字。不過看此印做工精緻,用料高貴,想來不會是假。
將官印還給張理,李景笑道:「既是知州大人,此非說話之所,請隨我來。」
想了想,李景從馬上躍下,將韁繩遞於旁邊的親兵,又對陳大壯道:「收兵,回營。」
張理見李景從馬上下來,跟身邊那人對視一眼,兩人同時輕輕點頭。
李景下馬與二人并行,從禮數來看,顯然是非常尊重他們,換做一般人,恐怕根本想不到這一點。說不定還覺得自己騎馬,讓知州步行,心裡沾沾自喜呢。
又見李景收兵回營,張理更覺得此人深謀遠慮,做事果斷。
李景帶著兩人回到自己的營帳,命親兵給二人看座奉茶。
兩人接過茶杯,四下打量了下李景的軍帳,只見帳內設施極為簡陋,除了比普通士兵的營帳略大,裡面還有張書案,與普通營帳幾乎無異。待二人收回目光,李景笑了笑道:「在下李景,還未請教這位兄台尊姓大名!」那人忙放下茶杯抱拳道:「末將周康,解州千戶所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