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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景記酒樓

  朱由檢掂了掂奏摺,看向熊明遇道:「流寇一部逃往河北,一部困於解州,如何才能予以清剿?」


  熊明遇忙道:「陝西甘肅大股流寇已定,雖有小股流寇橫行,然不足為慮,可令洪承疇派一部人馬入晉協助李景清剿解州流寇。另外可調一部邊軍清剿流入河北之流寇,依微臣之見可由宣大總督張宗衡督左良玉,張應昌,艾萬年等將清剿竄入河北之流寇殘部。」


  聽了熊明遇的主意,朱由檢是連連點頭。


  朱由檢玩政治是把好手,但是對於打仗完全是個二杆子,不然的話也不會被袁崇煥弄個五年平遼之策忽悠。另外朱由檢也絕不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種人,尤其在袁崇煥身上吃了一次大虧以後,對下面的人是完全不信任。


  按說他剛提拔曹文詔任山西總兵,那山西的剿匪事宜就該徵求曹文詔的意見,所有的兵力由曹文詔統一調配,可他居然不問曹文詔卻問兵部尚書熊明遇。


  更離譜的是熊明遇竟然安排宣大總督張宗衡率兵清剿流寇,宣大總督的級別比山西總兵只高不低,曹文詔這個剛任命的山西總兵完全成了擺設。


  至於首輔周延儒讓他吟詩作對,玩弄權術還行,對於行軍打仗也是一竅不通。


  王承恩倒是覺得這樣安排似乎有些不對,不過他是太監,任命將領出兵作戰這樣的大事他哪裡敢多嘴?

  將清剿流寇事宜敲定,周延儒又取出一本奏摺道:「陛下,這是山西巡撫許鼎臣舉薦的地方官員,請陛下過目。」


  朱由檢疑惑地接過奏摺,剛看了幾眼,就一拍桌子怒道:「許鼎臣搞什麼鬼,平陽府的各級官員都死絕了么?居然舉薦了一名商人出任平陽府知府。看看!看看!也就這個周衡臣還有點譜兒,起碼以前是陵川縣令。這個楊柳風,舉人,吏部候補,擬任絳州知州,這個方程也是舉人,擬任解州知州,當大明朝的官員不值錢么?舉薦了一群什麼玩意兒!」


  熊明遇看了周延儒一看,躬身說道:「啟奏陛下,平陽府的各級官員大多喪於賊手,實無官員可用了。」


  「無人可用?十三道監察御史還有六科給事中那些傢伙不是人啊!挑幾個派下去,讓他們體驗一下地方官是怎麼當的,省得他們整天閑得沒事找事兒。」朱由檢怒道。


  聽了朱由檢的話,周延儒嚇了一跳,急忙說道:「皇上慎言。」


  說罷,周延儒瞪了皇帝身後那名值殿令一眼,喝道:「不可胡記,陛下不過是玩笑罷了。」


  朱由檢這才想起,身後還有監視自己言行舉止的起居官呢。


  起居官也叫起居令,也有叫起居郎中或者起居舍人,這些人等於是皇帝的書記官,負責記錄皇帝的一言一行,實行的是兩班倒工作制。


  白班兒由史官或者皇帝親近的大臣擔任,史官不用說了,皇帝的一言一行是要被記在史書當中的,負責記錄的就是史官,寫史記的司馬遷就是史官。有時候因為一些別的原因皇帝身邊沒有史官,那麼這個活兒就由皇帝身邊的大臣來干,比如翰林院講學,就是給皇帝上課那幫人,他們有時就負責干這個活兒。


  夜班的起居注由宦官,也就是太監記錄,記錄的是皇帝的私生活方面的事情,比如說皇帝每晚都在哪睡覺,跟誰睡覺,一晚上幹了幾次活兒,幹活兒的時間長短等等,還有後宮的妃子們誰身子不方便,誰上吐下瀉等等,都有人記錄。


  記錄這個主要是防止皇室的血統被搞亂,說白了就是怕皇帝幹完活兒提上褲子不認人,或者是後宮打野食,冒名頂替。


  明朝的皇帝不敢得罪兩種人。


  第一種是言官,也就是都察院十三道監察御史和六科給事中,這幫孫子只要逮住皇帝的小辮子那是罵人沒商量。


  當初朱元璋那麼牛的人,因為下面一個太監做錯了事被言官逮到,最後愣是從皇宮跑出來向言官(周觀政,巡城御史,屬於等級最低的監察御史)賠禮道歉。


  第二種就是負責起居注的這幫人。


  因為皇帝是不能看起居注的,不能看起居注的意思就是,很多不利於皇帝的話可能就被記上了,而皇帝自己還不知道。


  皇帝再厲害也怕以後在史書上留下罵名,被後人恥笑,甚至是被他的子孫們恥笑。


  因此一旦皇帝做錯了事情,還得討好這幫人,求他們筆下留情,把說錯的話刪掉。


  當然,不怕罵的皇帝還是有的,比如說那位職業玩家正德皇帝朱厚照,還有後來的木匠皇帝朱由校,他倆就不怕在史書上留下罵名。


  但是朱由檢不一樣,他一心想做一個能中興大明的好皇帝,所以他怕被人罵。


  可是朱由檢剛才這句話要是傳出去,不但要在史書中留下罵名,估計言官們得天天指著他的鼻子罵。


  想到可能出現的後果,朱由檢心裡不由得一哆嗦,一副求饒的眼神看向那名起居官。


  好在那名起居官很夠意思,拿筆就把剛才朱由檢說的話給劃了去。


  起居官也不是傻子,知道剛才這句話傳出去會有什麼後果,自不肯為這樣的事得罪皇帝。


  不過經過剛才這一下,朱由檢也沒了脾氣,想了想便道:「就按許鼎臣的意思辦吧,不過平陽府的知府由周衡臣來擔任,至於那個沈正,給周衡臣做個副手吧。至於下面的官員,讓許鼎臣和周衡臣兩人看著辦吧。」


  「皇上聖明!」周延儒和熊明遇齊聲說道。


  朱由檢擺了擺手:「朕乏了,你們去吧。」


  周延儒和熊明遇兩人躬身退下,剩下王承恩看了看兩人的背影,想了想終於沒說什麼。


  王承恩的小動作自然瞞不過朱由檢,朱由檢皺了皺眉道:「有什麼事情,直說就是了,鬼鬼祟祟的成什麼體統!」


  王承恩嚇了一跳,忙道:「啟奏陛下,奴才也不知當說不當說,說了您別見怪。」


  朱由檢擺擺手道:「但說無妨。」


  王承恩斟酌了一下用詞道:「陛下,您既然已經任命曹文詔為山西總兵,那為何還讓宣大總督張宗衡到山西督軍清剿流寇呢?」


  朱由檢聞聽一愣,剛要罵王承恩多嘴,猛然醒悟王承恩話里的意思,自己擢升曹文詔為山西總兵,不就是讓他清剿山西的流寇么?那何必又調宣大總督去呢?這不是沒事兒折騰么?

  不過朱由檢這個人向來剛愎自用,怎肯承認自己的錯誤,當下哼了一聲道:「朝堂之事你懂什麼?」


  對於朱由檢的性格,王承恩自是非常了解,聽了朱由檢的口氣,就明白朱由檢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不然的話,就不是簡單斥責一句了事。


  ……


  京城,景記酒樓,二樓包廂。


  馬五端著茶杯,輕輕飲了一口,然後把頭轉向窗外。


  這時一名小二打扮的年輕人忽然推門進來說道:「五爺,王公公來了。」


  馬五點點頭,對那年輕人說道:「請王公公上來,跟王公公說,我不方便接他。」


  那年輕人點頭蹬蹬蹬下樓,不久樓道傳來腳步聲,接著便聽那小二說道:「王公公裡面請,五爺恭候多時了。」


  接著一人輕輕哼了一聲,房門再次推開。


  「呵呵,王公公,有日子沒見了,最近可好?馬五未曾遠迎,還請見諒。」馬五站在門口躬身一禮,然後輕輕笑道。


  王公公擺擺手道:「馬掌柜辦事小心,深合咱家的心意,你若出迎,被人看到咱家跟你在一起那才是麻煩。」


  馬五笑了笑,給王公公倒了杯茶,伸手示意道:「王公公請坐,看看今兒個想吃點什麼?」


  王公公坐下,拿起茶杯飲了一口,搖了搖頭道:「天色不早,宮門眼看就要關閉,咱家實不敢久坐,還是改日吧。」


  馬五輕輕笑了笑道:「看來皇上是一刻也離不了王公公,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吧。王公公,這張票據您收好。」


  說著馬五摸出一張票據遞給王公公道:「快過年了,這點小錢您拿著給下面的人打賞,零花。」


  王公公也不客氣,隨手接過來看了一眼,只見是一張五千兩銀子的可在景記錢莊及時通兌的銀票憑證,隨即笑道:「馬掌柜客氣了,又讓你破費了。」


  馬五笑了笑道:「王公公說哪裡話,這幾年要是沒有王公公幫襯,馬五哪裡能安心在京城做生意?」


  王公公微笑著搖了搖頭道:「馬掌柜,咱家幫你,你也沒少幫咱家。恩……今兒個皇上那裡也沒啥大事,那咱倆就喝一杯。」


  馬五大喜,問了句王公公想吃什麼,王公公擺擺手,顯是知道馬五早就安排妥當,請他點菜不過是應景兒而已。


  馬五一笑,開門對小二吩咐上菜,果然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隨即馬五笑道:「公公,您帶的那些隨從在下面候著不大好看,我在旁邊給他們安排了一桌。」王公公笑笑不語。這位王公公便是王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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