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6

  少年抿緊了薄唇，悉悉索索地從包裹中想掏出什麽。 他動作不快，劉繭看得出他中了瘴毒，他的手腳和舌頭都不靈便，強弩之末，也不攔他動作。 掏了許久，連捆帶都沒拆開，臉一紅，少年垂眸想，包裹裏除了劉繭留下的物什也沒別的了，於是索性手一抖，把整個包裹往劉繭那兒一擲。捆得密不透風的包裹就這麽朝劉繭飛了過去。 東西甫一入手，沉沉扯著手心往下墜。 這是…… 一百兩足金！ 這念頭火光般掠過，眼中閃過一抹了然，劉繭不可置信看他灰敗發青的臉，終於想到他到底是誰了。 何正彥。 這少年居然是青城郊外那個好心婦人的兒子—— 何正彥！ 雖不明白那個脾氣古怪素來對她一腔惱意的少年怎麽追到這兒，又怎麽會落得這幅田地，可對方畢竟救過她的性命。救命之恩，何母不求她回報，可對方不求果報，劉繭怎能聽之任之置之不理。 ——一座獨門獨院的小宅。 ——百兩足金。 這兩樣可護何家母子亂世中護得根本。 劉繭以為這樣也就夠了，倘若再多些銀兩，在亂世中容易招禍。她幫何家母子做好了活命生存的準備，才離了青城，卻如何也沒想過何正彥居然鬧得一身的瘴氣入體奄奄一息，隻為過來…… ——還債？ 眼角餘光又瞥了下手中被裹了一層層厚布的黃金，劉繭費了心思的事卻被人全部推翻，這讓她心裏委實有些不舒服。 “你來這裏做什麽？” “還債。”少年惡狠狠地看著她，沒好氣地擲出倆字。 “真是胡鬧。”還債能還得一身傷，又中了瘴氣，奄奄一息？這小子雖然不聽話，可畢竟救過她。歎了口氣，劉繭看著他近乎透明的肌膚下，那些藍綠色的瘴氣順著脈路往上爬，無奈去抓他的手。 “別碰我。” “不碰你，你就死了。” 劉繭心下腹誹，看何正彥的目光宛如在看瘋子，委實沒有好顏色。 “死就死了，也好過被你碰著……” “你……”東夏將女幾時被人這般堵著話，當時眼神如針，就狠狠紮了他一下。 可某個小子顯然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根本不以為然。 “劉繭，我阿姆總說你是通透明亮的女子。” “難道不是？”沉默了許久，劉繭嘴角翹起一抹淡笑，被這一句通透女子的評價哄得心情稍霽。 可她就忘了打從自己被何母救起，這少年就不是省油的燈—— 她傷重的時候，他想殺她。 她傷好的時候，他罵她啞子。 她救他免遭蛇毒，他嫌她多事。 她拿黃白之物砸人的時候，他深覺被侮辱，又豈能好心誇她。 眼中掠過一抹冷笑，何正彥譏誚笑道：“你通透？嗬嗬……阿姆老了，眼神也不好了。在我看來，你自以為是自私自利，委實可恨。” “我？可恨？”這指控來得有些毒辣，劉繭不舒服地皺著眉頭，不高興地看他。 “沒錯，你就是可恨。你以為阿姆冒死救你性命為的是這黃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