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7

——  顧雲徵原本心裏就煩,如今被她抱住,心下越發不快。


  “林姑娘,自重,你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不嫁,我要和你走。”


  林聽嵐痛哭。


  顧雲徵頭也沒回,淡淡說了句:“忘記告訴林姑娘,顧某家中尚有一位兄長,自去年衝喜成功,兄長的病已經全好了,現在……顧家有繼承權的嫡子,是顧雲鶴。他將是顧家的宗主,無論顧家哪位子嗣,輔佐的是哪位皇子,行事之前,都要聽從兄長的意思……”


  一言既出,林聽嵐鼻涕眼淚仿佛統統被人塞了回去。


  她愣了。


  連著懷抱著顧雲徵的雙手,也緩緩垂下。


  趁著她發呆的功夫,顧雲徵靜默的目光掠過滿室瞠目結舌的仆婦喜婆,淡淡道:“今日事,你們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喜婆仆婦們慌忙不迭的點頭——

  這樣的醜聞,若是可以,她們連聽都不敢聽。


  顧雲徵回頭看了一眼,嘴角忽的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拂袖,並不多說一句,淡然離去。


  高門大族的奴才被調教得口中不漏丁點兒風。


  然而,這裏畢竟是青城。而和王府的使喚用人,都是從青城原居民中挑出的。


  即便是三遮其口,一些細碎的風聲依然有跡可循的傳來出來,像一隻呼嘯而來的響箭,劈碎了和王府錦繡繁華的麵具,露出內裏不堪的真相。


  “聽說和王殿下的側王妃並不想嫁。”


  “側王妃?你說的是林聽嵐林參軍?”


  “噤聲。你想把人都引過來嗎?”


  “哼,府上的人做得出來,還怕人家說嗎?和王殿下真是窩囊,連個女人都搞不定……”說著,一陣心照不宣的淫笑後,又是一個酒嗝。


  喝多的幾人相互攙扶著,踉蹌著往茅房的方向去。


  亭廊外,一株參天大樹後,立著個錦衣華服,秀美如女子的少年男子。


  就算是燃著巨鯨油脂的長明燈,也照不亮此間黑暗。


  天色陰冷,夜意融融。


  一陣接一陣的陰冷,仿佛裹了刀子的勁風,劈頭蓋臉的砸在身上。


  夜深的--就像是九天之外有人失手弄翻了墨汁,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雲層靜默的承下了重負,飽蘸了墨意,將怨毒的黑暗潑灑人間。


  “作為前來赴宴的客人,不提祝賀,竟然在背後嚼主人家的舌根……可不是一群的小人呐。”


  輕飄飄的聲音,仿佛情人的呢喃,風一吹,便散在了凜冽的寒風中。


  本來隻是來院子裏散散心,沒想到竟聽見這些評價。


  真是難得的收獲啊。


  輕輕晃動著手中的酒杯,他柔美的麵容露出一抹溫軟的笑意——手中,琥珀色的酒汁在大片大片深濃的暗夜中,隻能看見黑色的波紋在湧動,在薄薄彌漫酒香的汁液中,似有凶殘的魔物在汁液下咆哮,幾欲掙出這不堪一擊的囚籠。


  不愧是同父而出的親兄弟。


  他們的母妃各不相同,但擁有著西蒙黃金血統的貴族皇子,他們繼承了皇族中攝人心魄的俊美容顏。


  在一邊靜默待立的中年侍衛聽見主子對那群人的評價,眼中不由掠過一抹疑惑,倘若那些背後道是非的客人是小人,那麽他們這樣要在和王新婚洞房夜鬧出大事的,豈非連小人都不如?


  “主子的意思,莫非是容和王殿下洞房之後,再行動手……”


  “刷。”


  酒杯裏的酒汁潑了出去。


  純釀的美酒散發出濃鬱的芬芳,似掙破了一切的禁錮的獸,肆意舒展著充斥著爆裂、凶殘氣息的軀體。


  秀麗明亮的少年男子垂下蝶翼般濃密的眼睫,微笑。


  “你哪隻眼睛看見本王是正人君子?今夜子時……別讓本王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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