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5

  隻是……靜侍在外的某一個美貌侍女，不知察覺到什麽，眼波一閃，唇角不禁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風陵和笑容清美，似乎才聽到顧雲徵的問題一般，和聲道：“雲徵想知本王麵對狼虎將女，為何不懼？”


  “是。”


  風陵和又笑了笑，柔白的指尖輕輕揉了揉額角，思考的很認真，“本王隻是在想，東夏將女那年恰恰二十有三，尋常女子，十五婚嫁，她晚了八年。是個女子，雖然年齡大些，卻也應該會喜歡年齡正好的少年男子。”


  “殿下莫要玩笑……”


  誰都沒想到風陵和沉思一番，說出的竟是這般言論，跟了他恁多年的兩名烏衣謀士紛紛瞠目。


  風陵和笑意輕軟，似拂去白衣落雪，柔順潔淨，無比認真，道：“西蒙百姓都說本王生得一副好皮囊，本王顧鏡自照，也覺得本王長得很美。東夏將女生著一雙眼睛並不瞎，她會喜歡本王，多麽正常。”


  一言既出，滿堂皆寂。


  西蒙百姓說和王生了一副好皮囊，這絕對不是什麽褒讚的好話。


  後麵跟著的，往往是“和王懦弱”、“冷血寡情”、“不學無術”、“荒淫敗家”種種貶斥。


  然而，風陵和卻絲毫不以為忤，反而若無其事將“好皮囊”拿出自誇。


  顧雲徵與林參軍對視一眼，真覺跟了這麽荒誕的主子，當下黑暗，前途晦淡。


  “征。”


  林參軍林聽嵐淡淡說了一聲，白子落下，方寸棋局間，墨雲雖存，卻多是散亂零子，陷入死局。


  黑白間，雪色從容，粘接之間，已成大勢。


  這一局，再次應驗了“和王無能”的傳言，在林聽嵐讓了一手的情況下，他居然都輸得如此徹底。


  風陵和淡淡掠了一眼棋局，伸手取來茶盞，淺啜一口，並不言語。


  林聽嵐道：“算和局吧。時辰已晚，聽嵐不便久留，殿下早些安歇吧……”


  “雲徵也告辭了。”


  兩人尋了個借口，在風陵和應允下，雙雙離去。


  步出門口，卻聽林聽嵐冷然的嗤笑模糊傳入耳中：“殿下糊塗，所行所為，不計後果，我們跟了這麽個主子……哼。”


  顧雲徵說了些什麽，聽不真切。


  唯風陵和側臥榻上，微闔的雙目看不出分毫情緒。


  為人謀士，素來不得逾矩。


  林聽嵐敢在和王的耳根子底下如此囂張跋扈的擅議和王的是非，輕蔑自己的主子，不過因為她姓林，乃琅琊林氏之人。


  西蒙的謀士，以琅琊林氏、會稽顧氏為尊。


  兩大氏族衷心西蒙皇族，“烏衣繡白梅，錦心安社稷”，是百姓對林、顧的豔羨之讚，也是上位者對林、顧兩族對皇室貢獻的肯定。


  為什麽說烏衣繡白梅，就是皇室對林、顧貢獻的肯定？白梅又代表什麽？

  這就得從西蒙的圖騰說起。


  西蒙位於北地，寒極出梅花，縱然如此，白梅也是極其罕見與珍貴的。


  傳言，西蒙始皇風陵慕在征戰江山的時候，由於水土不服，常有眩暈之症，因為這個毛病，往往夜不能寐，精神極差，打了幾次敗仗。


  吃了敗仗，脾氣自然煩躁。就這麽，風陵慕在臣子的建議下，決定尋一個日子微服散心。就是這次散心，令他遇見了一個折白梅的女子，史書上說那女子雖不頂美，卻是溫柔靜默，微笑解語。


  女子送來的梅花，清香沁心。


  別上了綻放清香的白梅，始皇帝風陵慕的頭暈奇跡般的痊愈了，西蒙“白梅下的天下，鐵蹄中的柔情”這些佳話，也是這麽來的。


  後來，那白梅女子被封為皇後，白梅，也成了西蒙的圖騰。


  當然，始皇帝到底是因為白梅真有那麽大的用處，治好了頭暈，還是因為紅顏知己的鼓勵而所向披靡，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白梅女子正是姓琅琊林氏之人，她的母族，則是會稽顧氏。


  先祖積累了福分，子孫無法維係，也不會令“烏衣白梅”名滿天下。


  林、顧的子孫多出文才，奇謀擅略，先是在當年的十二子奪嫡中站對了隊伍，輔助皇子登上了皇位，其次又輔佐皇帝，穩固了江山。


  出了那麽多人才，一股腦的塞到朝堂中，指不定哪天便出了幺蛾子，引來滅族之災。


  不得不說，這也是林、顧兩族的聰明之處。


  他們在北涼山設下學堂，氏族子弟皆可入學，學得一身本事後，將良才美玉送到各個皇子的身邊，輔佐少年皇子。


  同吃同住同學堂，友誼與感情就這麽和各個少年皇子締下了。


  雖為烏衣郎，不為家族謀利益，不背叛自己所忠的皇子——這是林、顧兩族的傳統，就算對主子再不滿意，他們也會不離不棄，同樣，皇子也要遵守先祖立下的規矩，善待自己的謀士。


  是以，無論今後是哪位皇子登上皇位，對林、顧兩家而言，都是隻贏不輸的局。


  烏衣白梅，從此也成了尊榮無上的象征。


  如今，林聽嵐就是篤定了主子礙於祖上的規矩，頂多將自己驅除出和王府，也篤定了自家的皇子就是那塊糊不上牆的爛泥……反正這輩子的前途都斷送到了和王身上，自己便做一次欺主的刁奴又怎樣？


  和王生氣了--禍不及謀士，要不了她的小命。


  和王沒生氣，剛好夠她可以多咒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