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夏將女2

  不。


  風陵!


  風陵不能有事!


  錚然一聲響動,也不見劉繭如何動作,她左手赫然奪刀,驟然發力,隻聽“撲通”一聲鈍響,黑煞神的腦袋赫然落下,濺出鮮血足三尺。“惡鬼!殺人了,惡鬼複活了!”妖異之極的猩紅,徹底刺激了早被東夏將女驚破肝膽的西蒙軍士。


  觸及年輕將女冷厲得近乎鮮豔的雙瞳,恁多英雄,生生嚇做狗熊。


  將女威勢,令人膽寒。


  沙場大亂,離得稍近的西蒙軍士尖叫著,紛紛潰散。


  但見劉繭一臉猙獰鮮血,如魔神般擰著黑煞神的頭顱,眼見著,分分寸寸的死氣在不覺中迫散。她泛白的骨節,似使盡全力,幾乎捏碎那枚可怕的頭顱,充滿死氣的沙啞嗓音回蕩沙場。


  “將風陵和安然放出。敢傷他一根汗毛,我血洗此地!”


  聲音一波波擴散在血腥濃鬱的沙場。


  麵目森然冷秀的年輕女子孤身獨立,宛如索命惡鬼,厲殺的雙眸,死氣足封百裏,手中揮舞的長兵,似有如電雙目,揮向人群,帶血雨腥風,傷殘性命。


  “救,救命!”


  偌大戰場,霎時間一片大亂。


  恁多軍士,竟沒人想與她手中兵刃相抗。


  畢竟這女子,不憐老幼、不懼英魂,殺人嗜血,所向披靡。


  縱然隻是一個身負重傷的女子,膽弱的士兵們依然嚇得屁滾尿流,潰不成軍。


  幾人的潰散哭喊,引千萬人心底深處對東夏將女最深的懼怕,亂了軍心——人的哭喊,馬的嘶鳴,充斥著滾滾黃沙地。


  諸軍逃散。


  說來荒唐,這些都是放在哪兒,都能獨當一麵的西蒙好漢,卻禁不住劉繭一言威逼。


  一片兵荒馬亂中,“叮令,叮令……”這時,一個清越的鈴鐺聲隨著走路的聲音,搖曳傳入耳中,劉繭的耳尖立了起來,仿佛是聽到什麽絕妙佳音,她暴怒的情緒,在不知不覺中平靜下來。


  似沸騰在水麵的那些泡沫,一點點沉澱下去。


  手中的兵刃,倏的反手挑開最近那人,揮去鮮血,負於身後。


  她往前的步子停了下來,側耳靜靜聽著聲音傳出的方向。


  一身血衣,鮮血滴滴答答地砸落在地,染紅了黃沙。


  長風獵獵。


  兩側軍馬分開一條大道,但見眾軍士紛紛避退,迎來的,是一個錦衣華服、麵若舜顏的少年男子,他清美無暇,讓人看了宛如春風拂徹冰原,輕啟唇,少年男子溫潤如水的聲音似有著安撫的力量。


  隻聽他淡淡道:“本王無恙,你不要為難本王的子民。”


  劉繭神色一鬆,雖覺疑惑,殺意在不知不覺中卻已散去。


  少年男子神色淡漠,朝她微微點頭。


  “諸軍安下。”


  他命令道。


  聲勢從容,無形的威勢緩緩透出,諸軍從令。


  劉繭一眼望去,忽然覺得有什麽不受控製的事情就發生在眼前,她卻一無所覺。血色陡浮上眼,她隻覺腦海一陣陣眩暈。


  這形勢,為何與所思所想,截然不同?


  西蒙的士兵,為何聽命於他?


  她想問,捉去的侍君,怎與西蒙人相處甚歡?

  她想問莫不是西蒙用他的命,迫她戰降,分明敵對的兩方,又為何西蒙對他恭恭敬敬?

  她想問他到底是誰,為何自稱本王?

  她的困惑那麽多,卻終是一言不發。


  好半晌,她手指一鬆,黑煞神的血頭顱登時落地,幾下翻滾,濺起零星砂礫。


  一陣大風赫然卷過,吹得她血衣獵獵,她緩緩握緊拳,骨節泛出凜冽的白。那雙倒影著錦衣男子的鮮豔雙瞳,似暗夜燃燒的一團火焰,爆射出凜冽煞氣。


  她徐徐吐出一口濁氣,決定先放下那些疑惑,無論如何,眼前這人,是她的侍夫。無論發生了什麽事,他都是自己的人。


  思及此,心底的不安,紛紛澱下。


  她沉聲道:“你與我走。”


  與預想不同,風陵和竟笑著對她搖頭。


  她想過無數的可能,生見人,死見屍,想過風陵被捉到西蒙後,無數好的、不好的可能。


  恁多的可能,卻唯一沒想過他居然會拒絕自己……


  年輕女子鮮豔的雙瞳赫然綻出一星兒寒霜,心中有一個口子,在不知不覺中擴大。


  隱約中,她覺得自己仿佛要失去什麽。


  這種感覺,讓她心中微微揪痛。


  她不明白風陵為什麽不願意和自己走,疑聲問:“我待你不好?”東夏將女,威勢驚天,心地竟單純若斯。


  風陵和眼中露出一絲古怪,似覺滑稽,又覺可笑,終是淡淡笑道:“將軍待我,已是極好。”


  青城饑荒,她一日獨半份幹糧,卻日日留給他,自己餓足七日。將士無衣,她把自己的衣袍取出,供他保暖,自己卻一身凍瘡。


  這樣,都不夠好,還有什麽算好?

  劉繭心下愈疑,道:“我待你極好,那你為什麽不和我走?”


  風陵和溫和笑,道:“將軍的好,隻是自以為是的好。從你將我救起,卻不問身份,不問我是否願意,不問一切開始,便已錯了。將軍歡喜我,我自是心領。可將軍殺本王千萬將士,萬千子民,可曾想過,本王也是西蒙人。”


  分明溫和的嗓音,其間卻雷霆萬鈞,厲殺如許——

  西蒙王侯,笑裏是刀。


  黑煞神沒有猜錯,東夏將女,不過一個普通女子,一個為藍顏肝腦塗地的普通女子。她紅著眼,“那我往後,不再殺人,不再強你,你會不會和我走?”眼中一絲淚光,是最後一份期盼,似溺水人,終尋到稻草,拚了命要牢牢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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