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吸不上來水你吃個屁飯

  王麻子大喜。說：「就是嘛，哪有羊不啃麥苗的？」


  又虎著臉對兒子說：「你想好嘍，爹可沒逼你啊！」


  「你沒逼我，我自願的。」


  王小凡看著眼前一大片的豬糞，目光里再也沒有了桀驁不馴。濃烈的臭味把他從裡到外都熏透了。


  「不反悔？」


  「不反悔。」


  「確定？」


  「確定。」


  「那好，咱們舉行個傳承儀式！」


  王麻子拉著兒子到堂屋，燃上香，在祖先牌位前跪了，先磕三個響頭，朗聲道：「列祖列宗在上，王家吹牛秘籍第六代傳人王有財，決定將祖傳手藝傳給兒子王小凡，請列祖列宗恩准！」


  言畢，又是三個響頭。


  站起身，命王小凡跪了，說：「你給祖宗表個態！」


  王小凡懵懂道：「咋表？」


  「這還用你爹我這個文盲教你？你別忘了你是高中生哩！」


  王小凡看著祖先的牌位和繚繞的香煙，忽然有了種肅穆的感覺，好像有很多雙眼睛在暗中盯著他。


  不敢兒戲，組織了一番語言，說：「列祖列宗在上，晚輩王小凡，自願成為王家吹牛秘籍第七代傳人，把秘籍發揚光大，傳承家風，光宗耀祖，不辱使命！」


  說罷，也磕了三個頭。但不是響頭，腦門子離地還有幾公分距離。


  「還有保守秘密的事呢？你爹我死了，你把方子賣了咋辦？」


  王麻子在一邊提醒。


  「爹，我會是那種人嗎？」


  「你是哪種人，我咋知道？你對著祖先的牌位說了才算事兒！」


  王小凡只好跪直了，說：「王小凡承諾，保守秘密，永不泄密！」


  「如果泄密了咋辦？」


  王麻子步步緊逼，神情嚴肅。雙眼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兒子，好像認定他今後會經受不住某種誘惑而泄密。


  「爹，難道我還得賭個咒？」


  「必須滴。你爺爺就是這樣要求我的。這是規矩。」


  「不就學吹個牛比嗎，咋感覺比入黨還難呢！」


  「少廢話，麻溜地。庄稼人不談政治。」


  看來不說兩句惡毒的話是不行了。王小凡想了想，說天打五雷轟吧有些恐怖，萬一哪天真被雷劈了呢。


  說出門就被車撞死吧也覺得挺晦氣的。路上車那麼多。


  說擦屁股摳破紙吧又覺得太不嚴肅。雖然這個詛咒其實挺惡毒。


  忽然來了靈感，說：「如果泄密，願接受列祖列宗懲罰！」


  嘿嘿，死人能懲罰個屁啊。難道能從地下鑽出來不成？


  王麻子明顯感覺到兒子在耍滑。嘴巴張了幾張，想說什麼又沒說。


  揮了下手說：「算了，爬起來吧！」


  傳承儀式就這樣結束了。


  王小凡以為這以後就可以直接上去吹牛了，沒想到還有嚴格的基本功練習。看來哪碗飯都不好吃呀。


  王麻子把兒子帶到村頭蘆葦塘邊，用鐮刀砍了根蘆葦，掐頭去尾，遞給他說：「拿去吸水吧。啥時候把塘里的水吸到嘴裡，就說明你把吸練成了。」


  「爹，咱不是吹牛嗎？練吸幹嘛？不怕把牛尿吸嘴裡呀？」


  王小凡不解。


  「無知！沒聽說過嗎？練吹先練吸。只有吸到肚裡足夠的空氣，才有資本去吹。你以為吹牛比有多輕鬆？」


  「哦……是有點道理。那就先練吸吧。」


  王小凡接過葦桿，放在地上和自己比了比，發現比自己還高一頭。


  正要繞到低洼處試試，王麻子道：「你咋不跳進水裡去呢？過來，站這塊青石上！葦桿必須和水面垂直！」


  王小凡只好跳到青石上，把葦桿扎進水裡，彎腰又試了下。


  「你咋不蹲那吸哩？必須站直了，葦桿剛剛沾著水面！」


  王小凡心裡說：「路數真稠！吹個牛能用多大勁？搞得周吳正王的！弄不好還把牛吹破呢。」


  心裡這樣想著，不敢說出來。畢竟半院子的豬糞還在那放著呢。


  按照要求試了幾次，感覺把水吸上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忍不住說：「爹，你這葦桿是不是太長了？」


  「這已經給你降低標準了！你爹我練的時候，比這根長多了！咋？再給你換根更長的？」


  「你這都違背科學規律了……」


  王小凡嘟囔道。


  「違反科學規律？老子讓你看看什麼是科學規律！」


  王麻子說著，一把把葦桿奪過來，微微扎了馬步，沉腰提氣，用嘴噙了葦桿，左手握桿，右手在空中一掄，「呼」的一聲響過，乾癟的胸膛和後背瞬間貼在了一起！

  王小凡還沒看明白是怎麼回事，王麻子已經「噗」地把一口水噴在了他臉上！


  王小凡心悅誠服。雖然被噴了水，也不惱怒，擦了把臉暗想，這老頭兒有兩把刷子，不服不行！

  「看到了吧？能不能吸上來？」


  「能……」


  「承認能了就好好練，別給我偷懶耍滑！偷懶的話，你一輩子也吸不上來！」


  「好的，我這就開始練。爹，你回吧，飯做好了來叫我啊。」


  「吸不上來水你吃個屁飯！」


  王麻子「哼」了一聲，扭頭走了。


  王小凡學著爹的動作，吸到天擦黑，吸得頭暈眼花，嘴巴里還是乾乾的。


  灰溜溜地回到家，王麻子問他：「吸上來了？」


  「沒……」


  「沒吸上來你回來幹啥？」


  「總得吃飯吧，要不就餓死了。」


  「明天早點起床去吸！」


  「是……」


  隨後這些天，王小凡站在塘邊吸水成了村頭的一道風景。路過的村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好了，王麻子的吹牛大法有繼承人了。」


  「羨慕呀！看著是碗飯，只有人家王家人能吃得來。」


  「不就是吹個牛比嗎？給我多少錢我也不幹！」


  「小凡這讀了十幾年書，卻要學這個，書不是白讀了？」


  「好歹是門手藝。」


  ……


  王小凡聽在耳朵里，不為所動，專心致志吸水。


  他這幾天和自己別上勁了。一個乾巴老頭兒能做的事，自己這個年輕人做不來？他不信這個邪。


  漸漸地他悟出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能吃的太飽。太飽的話影響肺活量。當然也不能太餓，太餓的話沒力氣。在這之間找個平衡，是把水吸上來的關鍵。


  按照這個思路練下去，他覺得找到了點感覺。


  這時候，一個人出現了。這個人說了一句話，改變了王小凡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