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吃不了兜著走
喬鳳凱瞄了我一眼,壓制著性子說:「你有話就說,別這麼啰啰嗦嗦的,就顯得你在這裡是最有文化的嗎?」
我說:「喬副鎮長,這話從何說起。如果認為我說的話多餘,我可以不說。」
喬鳳凱揮著手,十分不耐煩的說:「說吧說吧,沒有人阻止你說話。我只是說你該說就說,別說那些廢話。」
我突然發現喬鳳凱向我射來的一雙惡毒的眼神,我淡淡地對他笑了一下說:「喬副鎮長,怎麼這樣看我?上午的事兒我可是站在你的角度,不然你就被人家扔在河裡了。」
喬鳳凱大怒,說:「你說什麼?他們敢。」
我笑著說:「他們不敢,你是副鎮長嗎,你說的話他們哪敢不聽,不過……」
喬鳳凱氣呼呼地說:「你要說就說,別提上午的事兒,你這個新農村辦公室主任,我看也說不出什麼來,如果你的話跟鎮里的意見不一致,我看還是不說的好。」
胡雪峰鐵青著臉,開口說:「這就是周凱天,倒是很年輕氣盛啊,想說什麼就說吧。」
我對胡雪峰點點頭說:「謝謝胡鎮長。」
我不吐不快地說:「那好,既然是胡鎮長讓我有什麼說什麼,那我就完全可以亮出我的觀點。我的話語里如果有得罪什麼人的地方,完全出於工作關係,並不是我的本意。拿我們東北來講,是大清的發源地,大清的滿族文化,主宰了我們足有將近三百多年的歷史,但是大清朝沒落了,最後消亡了,大清的滿族文化也隨之退出了歷史舞台。但那一段歷史卻是我們中華民族濃墨重彩的歷史,更是我們東北文化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它代表著我們東北歷史的輝煌的過程。但是由於歷史的原因,對於大清朝的歷史文字上的記載非常多,而在建築上遺留下的東西確實非常之少。」
我看了看大家,喬鳳凱自然是不喜歡我說的話,胡鎮長臉上毫無表情,雲姐盯盯地看著我,似乎很有些特別的意味,只是沈梅的臉上流露著笑意。
既然開口說了,我就繼續說:「一個民族如果遺忘了它的歷史,那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一個沒有歷史的民族,也是一個不完整的民族。如果我們有著非常豐富的歷史文化,卻找不到憑證,那就是我們後人的問題。大家都知道我是學建築的,我也走過很多地方,考察過許多古建築,就清朝這一段歷史來講,王公貴族的豪門大院倒是保留了一些,但普通百姓的成片的住宅,我們還真很少發現,而普通百姓的住宅,又代表著滿人歷史的最基層的文化。就在昨天,我們終於發現居然在我們大嶺鎮內,看到了成片的三百多年前清朝初期所留下的古建築。雖然我們還沒有得到充分的考證,但這正是我們接下來所必須要做的事情。對於我們鎮政府來講,我們得到了這一個線索,所做的工作並不是動遷那片宅院,而是要專門抽出人手考察那裡的真實程度。」
喬鳳凱到現在才聽明白,原來這是公然跟他唱反調,展開跟他唱對台戲的架勢,說出這一盤宏觀大論,居然就是要保護那片古宅,讓鎮里的計劃落空。喬鳳凱不由得憤怒陡生,剛要起身反駁,但他的語言簡直是不堪一擊,還沒有開口,我唇槍舌劍,又奔騰而出。
我說:「作為我們大嶺鎮的領導,要想搞經濟建設,絕對不能跟歷史文化分割開來,也就是說,經濟建設和歷史文化絕不是什麼一對矛盾,而是一對相互發展,相互協調的有機整體,發展經濟又絕不是破壞歷史文化,踐踏歷史建築為前提。一個很普通的道理,一個東西要想破壞那是很容易的,但是要想給它修復起來,難上加難,甚至是不可能的事情。雖然那片住宅顯得很破了,但他絕不是我們大嶺鎮的包袱,如果我們加以利用好,那簡直是我們大嶺鎮的財富,這說明我們大嶺鎮不僅僅是經濟強鎮,而且還可以發展成一個具有悠久歷史的文化古鎮,這比上一個項目,建成一個工廠,或者幹上一片水泥的樓房不知有價值有意義多少倍。
「我們鎮也並不缺少土地,建工廠上項目,完全可以不必要拆掉那麼有價值,那麼有文化背景的歷史文化建築,鎮里制定建設方案,發展規劃,也可以根據情況的發展隨時改變嗎。就連國家的政府工作報告,在正式公布之前,都要經過方方面面的討論,徵集不同方面的意見,我們一個小小的鄉鎮的發展規劃和建設藍圖,為什麼就不可以根據情況的變化而加以改變呢?既然給我任命了一個新農村建設辦公室主任的職務,我又是項目籌備組的一員,我認為我有責任,也有必要說說我的觀點。我也懇請在座的各位領導,要珍惜我們已經所剩不多的歷史傳統文化,修改我們的發展戰略和建設藍圖,為了打造我們大嶺鎮,成為全省最宜居的鄉鎮,也要投出一筆錢,把那些古建築完完整整修繕好,打出我們大嶺鎮作為歷史文化古鎮的名片,這將給我們大嶺鎮帶來最大的長遠效益,而絕不是把它武斷的簡單的一拆了之,那樣我們會成為大嶺鎮的罪人。」
如果把這番宏論,當作一篇演講的題目,或者站在講台上,這篇激揚的又充滿著感情的宏論,一定會博得滿堂的掌聲。但此刻帶來的是滿堂的沉默和幾個人憤怒的眼光。
鎮里制定好的計劃,就沒人敢提出反對意見的,至於那些村民的意見和呼聲,就根本沒人當回事,我這是把大嶺鎮的天捅個窟窿的架勢,喬鳳凱按捺著心裡的憤怒,聽到這裡,他再也不能讓我說出如此的胡說八道,他們根本聽不懂的東西,跟鎮里的領導和鎮里做出的計劃唱對台戲。他突然爆發出一陣怒喝:「周凱天,你簡直是放……」
喬鳳凱忽然意識到這是在開會,那一個字總算是沒有說出來,但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接下來的那個字是什麼。
我還沉浸在發表演講的亢奮中,對喬鳳凱剛才憤怒的話語只是愣了一下神兒,並沒有意識到這個人已經出口罵人了。雲姐的神色十分難看,完全不贊成我說的這番和喬鳳凱唱對台戲的話語。
突然形成了冷場,我顯然已經觸犯了眾怒。別說三百多年前的破房子,就是故宮搬到這裡,也不會有人當回事。
忽然,大家誰也沒想到,整個會場最重要的人物胡雪峰鎮長,忽然大聲咳嗽起來,接著就哇哇地吐了兩口鮮血,沈梅坐在胡雪峰的對面,胡雪峰從嘴裡噴出的鮮血,濺到了她的身上,她哇呀叫了幾聲說:「胡鎮長,你怎麼了?」
在場的人,馬上把視線轉移到胡雪峰的身上,看到胡雪峰急劇地的喘息著,滿嘴都是噴出的血跡,劉岩畢竟是辦公室的主任,對胡雪峰的病情了如指掌,他馬上說:「不好,沈梅,趕緊打120,讓醫院派急救車來。」
沈梅應聲就打電話,我馬上從自己的亢奮當中緩過勁兒來,大步走到胡雪峰面前,把胡雪峰背到身上,大步走出會議室。
背著胡雪峰剛走出去辦公大樓,就看到醫院的120急救車賓士而來。誰也沒有想到,一場情緒激烈的會議,就以這樣的形式結束了。
把胡雪峰送上車,救護車又呼嘯著離去,大家都站在大樓前的停車場上。我非常緊張,事情很明顯,是胡雪峰聽我說的這番話才犯病了的,而他的病顯然絕不是什麼好病,有可能是危及性命的,我已經成了讓眾人憤怒的靶子。
喬鳳凱像一尊惡神,凶神惡煞的對我罵道:「周凱天,你以為你念了幾天書,就有資格在這裡說這麼一通話嗎?這個決定是胡鎮長親自落實下來的,胡鎮長有病,這才讓我來抓,可胡鎮長被活活的氣得犯了病,一旦胡鎮長真的有什麼事兒,周凱天我可警告你,你可吃不了兜著走。」
雖然我有太多的話可以反駁,但畢竟胡鎮長是聽了我的發言才病倒的,我怎麼狡辯都已經沒有意義,我只好說:「喬鎮長,胡鎮長到底是什麼情況我並不知道,我也絕對沒有要把他氣犯病的意思,我只不過說了我想說的話,可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喬鳳凱氣急敗壞的說:「你沒有想到?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如果胡鎮長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饒過你,不行的話你就捲鋪蓋,從大嶺鎮混蛋。」
喬鳳凱說完,邁著大步走了,劉岩也充滿敵意和氣憤的看了我一眼,緊跟著喬鳳凱走回了大樓里。雲姐似乎就沒下樓。我站在那裡,忽然覺得自己有種無依無靠,無人求助的感覺。
沈梅停留了下來,也對我十分不滿的說:「周凱天啊周凱天,今天下午我跟你說的話真是白說了,如果胡鎮長真的發生了三長兩短,這是件很真就鬧大了,你呀。唉,鎮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我馬上問:「胡鎮長是什麼病啊?怎麼這麼厲害?」
沈梅說:「胡鎮長這是肝癌呀,肝癌這種病本來就不能生氣,可你看你把他氣的。」
我叫道:「他得了這麼嚴重的病,還來開什麼會?我說的話完全正常,無非就是談談我的觀點,我認為我的觀點沒錯。他突然就病倒了,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他就是死了,我認為也賴不到我頭上。」
沈梅焦急的說:「可你看到沒有?大家分明都認為是你把胡鎮長氣病的,這是胡鎮長親自引進的項目,而且人家就看好了河東村那片地,可你為什麼非要反對?那片古建築別說是清朝的,就是秦朝漢朝的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可今天這齣戲你可鬧大了,對你可是太不利了,唉。沈梅嘆了口氣,轉身也走進了大樓。
手機就響了起來,是雲姐打來,我知道,這是要算賬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雲姐說:「你立刻到我辦公室來。」雲姐說著就把手機掛了。聽這是要當面罵人了。
我立刻來到雲姐辦公室,忽然,雲姐從辦公桌上拿起一本書,向我狠狠地扔過來。那書並沒有打到我身上,茶几上有隻煙灰缸,她拿起煙灰缸就要砸來,
這可使不得,這要是砸到自己頭上,在鎮里可就鬧大笑話了。我馬上說:「楚書記,你別動。你現在是鎮委副書記,不是我的家長。」
雲姐冷靜下來,但氣憤卻一點也沒有減弱,放下手裡的煙灰缸,本來就十分高聳的胸啊脯,急劇地起伏著,喘了幾口氣,才終於發出聲音,氣急敗壞地罵道:「周凱天,我問你,你是不是要成心跟我過不去?你如果要是按的這份心,那好,你給我滾出大嶺鎮,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如果你不想走,那我走。我也看得出來,我說的話就等於放屁,你不但不聽,反而處處跟我對著干。我們兩個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雲姐的這番話,說得夠損也夠狠,我馬上陪著笑臉說:「楚書記,請你息怒,千萬不要再生氣了。你生氣,一點都不好看了。」
雲姐繼續罵道:「周凱天,我都要被你氣死了,還好看你媽的老比?我他媽的真是傻逼透了,怎麼把你帶在我身邊?我這不是傻逼呵呵的自己給自己找病嗎?」
我說:「雲姐,我也知道不該惹你生氣,可我的話也不是針對你啊。你知道我是學建築的,這兩個月在龍大集團鬧鬧哄哄的,幾乎都把我的專業忘了,也許你還不知道我在學校是個什麼樣的人。」
雲姐瞪了一下眼睛,剛才那股激烈的心情平靜下來,看著我說:「你在學校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知道你在學校是一個出類拔萃的學生,憑你這個機靈勁兒就能看得出來,可是,現在這些大學生有幾個能幹上本專業的,再說,你又不是古文化建築的保護者,你在這裡充當什麼保護古文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