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重整
震懾了閩國一眾官員之後,王越心情依舊沉重。如今的形勢已經將他和文官的對立挑明了,現在擺在閩國文官集團麵前的隻有兩條路:一條是選擇與王越合作,一條是繼續尋找機會鏟除王越的勢力最終將他殺死或者趕下台。
王越不知道文官集團將會做何選擇,前幾天他在與封天賜合計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閩國自從進入王氏統治至今已有五十餘載,文官集團與門閥世家逐漸結為一體。王審知在世之時重點打壓了“閩中八姓”中排名第二的黃家,然而其效果並不好。老閩王用的是分化之計,將黃家一分為二打擊一家扶植一家。在閩王的打擊下泉州黃氏日漸式微然而福州黃氏卻逐步興旺,總體來看黃氏家族雖然在一個時期內確實被削弱了,但是福州黃家在站穩腳跟之後背靠閩王的勢力逐步發展。慢慢的黃家已經恢複了往日氣象,在財力物力上比之過去大有不足,可是換來的卻是在閩王集團內的權勢。閩王在打擊黃家的同時還要兼顧打擊本家的長房一係,牽扯的精力太多忽略了原本就是實力超群的林家。林家的族長韜光養晦暗中發展,實力其實已經非常接近坐擁五個州的閩王。如果不是王越拳打腳踢意外的連續打擊了林家的勢力,隻怕現在整個閩地都要看他們的臉色行事了。
現在的情況是朝內黃家、陳家為了自身的利益,正在力保林家在朝中的勢力。王越目前要求鏟除林家在朝中所有的勢力,可是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林家中直係的官員很多都被各種借口保護暫時還留在位置上,更不要說那些親朋好友了。幸好王越將紅旗軍撒了出去,要不然在各地對林家的清算根本進行不下去。然而現在在福州的可靠力量就剩下王越身邊的這一千親衛了,麵對著城外將近六萬多的福州駐軍。
福州原來駐軍有七萬多人,經過王越攻城死傷了將近三千人,隨後王越又調出了數千人補充到建州,紅旗軍也從中招了數千人補充進了部隊,於是現在福州的駐軍不足六萬。可是即使隻有六萬不到的軍隊,王越的這一千親衛還是很難保衛他的安全,所以王越的當務之急不是整理朝政而是要先把這六萬人掌握起來。
在震懾了朝中文官的第二天,王越悄悄的出城來到了城外閩軍大營。
王越來到這裏是做了許多功課的。封天賜已經拉攏了福州六衛當中控鶴軍前指揮使尚師傑、靜安軍指揮使的陳士釗、天興軍的指揮使秦飛虎。尚師傑現在的職務是福州諸衛都指揮副使,相當於福州駐軍的副總司令。自從福州兵變以來到正職薛文傑被抓之後,福州軍的領導層死的死、抓的抓,原本籍籍無名的尚師傑就成了福州軍的最高指揮官。
封天賜說服王越答應事成之後娶尚師傑的女兒,這才將尚師傑拉攏過來。陳士釗原本就是封天賜的手下,自從那年投奔泉州之後被王延鈞收留,他所部五千餘人被王延鈞整編成了靜安軍,王延鈞繼位後靜安軍從泉州調來守衛福州。秦飛虎是跟隨王家從固始而來的一位武人的後代,他善於治軍,帳下的天興軍也算得上福州諸軍中的精銳之師。隻是秦飛虎本人比較實在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因此也得不到什麽人的賞識,在指揮使的位子上一幹就是十年。封天賜說服他到也非常省力,這人脾氣就是忠君愛國,現在王越是閩地之王,本就是秦飛虎效忠的對象,封天賜隻不過就是確認了一下而已。
王越進入軍營之後,尚師傑按照計劃將各軍指揮以上的軍官召集到大帳議事。諸位將官懵懵懂懂的進入中軍大帳後,看到端坐在帥案後的王越和坐在帥案邊上的尚師傑立即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王越見人都到齊,也不廢話單刀直入進入主題:“不用我再說明來意,諸位將領也應該看得出今天所議之事了。某不是文人各位想必也很清楚,同為武人我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比較習慣。今天要麽效忠於我,要麽交出指揮權走人。要走的明走我不為難大家,留下的就不要再三心二意了。這段時間福州的動蕩我想各位也是清楚得很,武將和文臣都是國之基石,隻是沒有軍隊也就沒有國家,所以我要求你們留下的人掌握好軍隊保證福州不出現動蕩。”
王越說完環視了帳中眾將,繼續說道:“現在你們可以決定去留。”
眾將沉默片刻,見立於左邊為首的將領向前踏上一步,說道:“張某不才願聽命於閩王殿下。”
這人四十多歲的年紀,長得不算出眾。這人姓張,名彥,字仁俊。漳州人氏,官拜上軍都指揮使,武將世家出身善於治軍、用兵,是目前軍中職位僅次於尚師傑的人物。手中掌管曾經是福州軍最精銳的龍威、奉日兩衛,深受曆屆閩王賞識。
張彥平時為人頗為平和低調,作為軍中的第三號人物,其存在感一直若有若無。但是眾人並不知道張彥出身不高卻著實有才華,老閩王在世之時慧眼識英雄對他頗為欣賞,隻可惜老閩王才將張彥提拔起來後不久便去世了。而繼任的王延翰對武將並不感冒,他認為閩國這些年國泰民安軍隊無甚大用。而且他的成長環境大多是看著文臣之間的勾心鬥角,所以王延翰迫於建州的軍事壓力不得不倚重手下的武將,隻是這隻是王延翰的權宜之計。在王越名聲鵲起之後王延翰覺得還是自己招徠的人馬更可靠一些,而且王越是王氏族人應該比外姓更可靠一些。王延翰當時倚重的還有七弟王延羲,而穿越人士王延羲是個有野心的。他多次誤導王延翰用人和做事,令王延翰在繼位不久之後就麵臨內外交困的境地。
王延羲有自己的建軍方略,隻是王延羲穿越前並沒有入伍的經曆,因此他隻是知道現代軍隊的部分基礎的軍事訓練和一些作戰理念,忽視了古今軍隊所處的環境不同以及軍事建設的局限。在軍事方麵認知的局限性導致了王延羲對現有的閩軍中的力量掌握不夠重視,因此他對張彥也不是十分重視。
到了王延鈞繼位張彥有所提拔,那也隻是王延鈞為穩定軍心的權宜之計。在消滅了建州的王延稟之後王延鈞大肆的安插自己的親信,張彥這些人的升遷之路由此被堵住了。
與所有名將一樣張彥也不是蠢人,當這些人把聰明才智用在其他地方的時候同樣會有驚人的表現。閩國的局勢變幻張彥在一旁冷眼觀看有了不同的體會,在王越登台之時他認為閩國的天真的要變了。這個人一路走來憑借自己一手打造的班底左突右衝在荊棘中衝出了一條血路,雖然有這樣那樣的機遇巧合,但是其實力非同小可。閩國的政治格局被他衝擊得已經不再牢不可破,閩中八姓在他的實力麵前顯得捉襟現肘孱弱不堪。
閩中八姓在閩地最大的優勢是人脈和資源,然而王越卻是走了一條不同尋常之路。他的用人打破了傳統的習慣,這使閩國原有的文武選拔的知識體係受到了巨大的挑戰。
常言: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軍隊和武人都崇尚實力,王越的戰績表明他的軍事才華遠超眾人,隻要是軍中的武將對此沒有一個不佩服心折的。火器在軍中並不是稀罕玩意,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火器竟然能產生如此巨大的威力。在紅旗軍火器的麵前所有人都畏懼了,見識了火器巨大的破壞力之後他們甚至不敢從側翼對紅旗軍發動襲擊。特別是看到紅旗軍對建州的救援,這讓張彥心驚不已。他從未想過軍隊可以保持這樣的行軍速度並能迅速投入戰鬥並從正麵擊潰強敵!吳國軍隊的戰鬥力他是知道的,紅旗軍的連續作戰讓他明白這是一支即使沒有火器的裝備也是當世罕見的強軍,即使他掌管的龍威、奉日兩軍在全盛時期也不具備這樣的作戰能力。
再往前看王越打擊閩中八姓的手段簡直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林家把持了榷場的主導權,王越卻能利用一個邊境緊張的假象就將整個閩地的世家門閥都套了進去,還迫使林家不得不與閩王反目最終造成了建州之戰。而這一戰之後閩國的政治格局突變,王越聲望高漲眾望所歸的繼任閩王。王越繼任閩王之初似乎除了聲望和軍事實力以外一無所有,可是從王越將紅旗軍派出去決心鏟除林家之後,眾人忽然發現閩王原來不算大的遺產若是加上林家在閩地這幾百年的經營,王越將掌握整個閩國經濟命脈的主導權。
擁有強悍的軍事實力、打斷了文武進階的基礎、掌握了閩國的大部分財力。這樣的君主是強悍難以動搖的,閩國的文官們最先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們才會不遺餘力的保護林家在朝中的勢力。否則整個閩國的文官集團捆在一起也不是王越的對手,他們將因為人力資源的枯竭而最終衰敗。到那個時候王越將是閩國最為強力的君主,沒有人能夠與他為敵製約君主的權利。
文官們最後的掙紮反而讓張彥看清了局勢,搞陰謀詭計這些文官似乎也不是王越的對手。王越目前在福州的力量可以說是最為孱弱的時候,文官們就算明目張膽的反對王越,恐怕他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可是這些文官習慣了陰謀詭計暗中作亂,這種見不得人的行為反倒給了王越騰挪的空間和時間,而且他就像一尊天神一般掌握了文官們私下裏肮髒的交易,暗殺、叛亂無一不被發現並在發動後被及時鎮壓,文官中最堅決的反對勢力遭受重創。
麵對這樣君主張彥是信服的,他認為王越甚至超越了老閩王和他的兄長——閩國的奠基人王潮。這是一位難得一見的強力君王,在這亂世之中這樣的君王的成就不可限量。
張彥在大帳中看到王越的瞬間更是折服。王越在福州的力量極為孱弱,甚至到了各家文官隻要聚集家丁對王宮進行軍事行動就能造成極大危害的地步,按照張彥的想法王越隻能調集紅旗軍回福州鎮製。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王越竟能說服尚師傑,既然王越能夠說服尚師傑並且敢於出現在軍中大帳,那麽他對福州軍已經有了一定的掌控能力。這樣做依舊有一定的危險,可是王越敢於冒這樣的危險,這是軍人才有的能力。同為武將的張彥瞬間有了認同感,覺得投靠這樣的君主才是最明智的決定。
在王越簡單的敘述完他便毫不猶豫的第一個站了出來表明心跡。
原本王越這邊也怕冷了場,暗中讓陳士釗和秦飛虎兩人見機行事。不想陳、秦二人還未開口便有了這麽一個重量級的人物出來表示效忠,他的作用可比陳、秦二人大得多了。張彥的話音剛落眾將紛紛爭先表示效忠,陳、秦二人甚至被擠到三十名開外才輪到他們表忠心。
最後剩下三十多人沒有吱聲,已經表示效忠過的將領看向他們,或同情或鄙視神情不一而足。王越明白這些人都是林家安插進軍中的人選,他的立場這些人都是明白的,因此這些人知道王越是不可能將他們留在軍中任職的。自從王越登基當上閩王之後,軍中各種傳聞不斷,這些林家安插在軍中的人個個惶惶不可終日。他們是林家刻意培養的精英,大部分人在軍中的口碑甚好。自從林家在建州通敵的事情傳揚開之後,不少人深感羞愧早就想離開軍隊,隻是城中有人不斷進軍營遊說讓他們不要離開,同時林家在閩地名聲掃地,這些人一旦離去也怕衣食無著,所以也就暫時留下來沒有離去。然而今天來到帥帳看見王越親臨便知道這一劫無論如何也是躲不掉了,隻是沒有人帶頭眾人茫茫然不知所措。
一個年輕的武將越眾而出,他苦笑了笑說道:“殿下我等皆為林家族人,原本就該早些離職而去,隻是我們貪戀職位一直搖擺不定。今日殿下親臨軍營,我等再無留戀的可能,隻盼殿下能夠兌現諾言讓我等平安離開軍營。”
這個年輕的武將是林家在安插在軍營武官中最有軍事才華的林懷遠。他雖然最有軍事才華,為人也正直坦蕩,卻不是職位最高的。他是僅僅是一個掛了陪戎校尉頭銜的營官,手下掌管了幾百號人。尚師傑和張彥看見此人出列,心中不免有些不忍。這是他們見到過的年輕軍官中最有才華的一個,若是有機會他們都很想將他提拔起來,可是現在這時候顯然是不可能了。
有了林懷遠的帶頭,剩下的人紛紛表示願意交出指揮權離開。王越對此當然是表示歡迎,他示意尚師傑派人去接過這些人的指揮權。
尚師傑安排人手逐一跟隨這些人回去交接,他暗中盤算了一下,這些人都是林家安插在軍中的人物,手下精兵數千。自己即將成為王越的嶽父,看王越的手段並非拘泥之輩。如果能夠展現足夠的能力,今後尚家在閩國的地位一定會上升一個高度。所以他留了一個心眼,派出的人手大多是自己的心腹,當然這塊蛋糕他是不能獨吞的。張彥的能力不弱,這是尚師傑知道的,因此張彥的手下也參與了分一杯羹。陳士釗、秦飛虎不僅僅是同一陣線之人也都是軍中悍將,他們也是尚師傑需要拉攏的,因此二人也是見者有份。
王越在一旁冷眼觀看,暗中朝現任侍衛長徐萬金使了一個眼色,徐萬金心領神會的悄悄走了出去。
大帳外即將離去的那些林氏家族的武將發現自己帶來的親衛都被繳了械,這些親衛原本鎧甲鮮明,而此刻都是平民的打扮。他都暗中歎了一口,知道人家是做了充足的準備,如果自己這邊有什麽異動隻怕就要血濺當場了。
指揮權的交接十分平順,那些人的軍營外早有其他部隊的軍士警戒,軍營中雖然有些惶恐不安卻也沒有引發混亂。這些軍官連同親衛總共也有一千多人,他們在離開軍營的時候還是領到了三個月的薪資。
在古代軍隊中將領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親衛,這些親衛不屬於軍隊編製,他們屬於將領的私人武裝。因此一般來說這些親衛的薪水是由將領發放的,當然很多將領都是通過吃空餉來養活這些親衛的。離去的武將和他們的親衛都沒想到會在離開軍營之前拿到一筆錢,現在林家倒了,他們離開軍營將會麵臨生計問題,這些錢雖然不多可是算是雪中送炭。當他們出言感謝的時候那些發放銀錢的紅旗軍卻說:“這是你們作為軍人保衛國家應得的回報,不需要感謝任何人。”這些人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都是一種理所應當的神態,並認真的向每一個離去的人敬禮,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一幕所感動。將要離去的人心中更是悵然,看來這個武將出身的閩王對軍人還是很好的。
林懷遠帶著十幾個親衛離開軍營沒走多遠便遇到了幾個穿紅旗軍裝束的人,為首的一個人走到林懷遠身邊,向他敬了一個軍禮。這是紅旗軍獨有的敬禮方式,剛才很多人都見到過還有人暗中模仿。
林懷遠不知道該如何還禮略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那個為首之人並沒有讓他尷尬多久,他很快說明了來意:“殿下知道林校尉是個人才,如果校尉確有報國之誌,殿下想請校尉進入殿下的親衛隊。”
林懷遠在大帳中見過來人,當時他就是站在王越身邊的唯一一名親衛。現在看來他一定是王越最得力的心腹,王越派他來邀請自己足見其誠意。林懷遠為難的看著自己十幾個曾經的親衛,這些人陪伴他多年,算得上生死之交。此刻若要放棄他們實在於心不忍,然而王越隻是邀請了他一個人,來人也沒有吐露可以將這些人都帶去的意思,林懷遠有些為難了。
徐萬金原本是李娘子山寨中的一個小廝,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加上相貌平平也看不出什麽特別之處。王越無意間發現此人膽大心細、勤奮好學,於是力排眾議將他收到自己的親衛隊中培訓。徐萬金這人喜歡深究道理,不管是什麽問題遇到不明白一定要搞個清楚。是以他初期的學業似乎進展緩慢,遠不及其他人優秀,然而漸漸的越學越快,到了後來連奪第一。他的表現終於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理所當然的成為了新的一屆親衛隊首領。
見林懷遠為難的樣子,他免不了提點了一句:“林校尉如果你的親衛同樣懷有報國之心,他們依舊可以報名參軍,隻要身體素質達標紅旗軍是會收錄的。”
林懷遠也是一個人精,徐萬金的提醒讓他十分慚愧。這種機會不是誰都能有的,閩王親自招攬自己,雖不知道加入這個親衛隊有什麽好處,總歸是在閩王哪裏有了一絲希望。自己卻還在這裏患得患失,難不成回家還能像以前那樣隨時都能有出頭的機會麽。
轉過身將身上所有銀兩交給自己的親衛,叮囑了幾句讓他們暫時先回家報個平安,若是還想從軍就按照這位紅旗軍的人所說報名參軍就是了。
林懷遠的親衛接了銀子道了謝轉身離去,林懷遠孤身一人對著徐萬金笑了笑說道:“這位軍爺,請。”
徐萬金笑了笑沒說話,招了招手讓林懷遠跟上。從此林懷遠便踏上了一條充滿荊棘之路,隻是他性格堅韌,在親衛營熬過了許多磨難終於如絕世寶劍一般出鞘,成為了一代名將對王越忠心不二這是後話。
抓住了軍權王越並沒有感到穩如泰山,他知道城中的文官集團很快就會得到消息肯定會有動作,於是他搶先一步拿出了方案在軍中進行了整編。根據實際在冊的軍人數量,對士兵以及各級軍官的年齡進行了劃分,二十五歲以上的士兵和基層軍官全部暫時按照老的軍製進行編製,留下來的部隊按照現代軍隊的習慣進行整編,指揮以上的軍官暫時將指揮權交給自己的一個副手,餘下的全部集中進行培訓。
王越對這些軍官親自授課,講解現代軍隊的編製與構成。講解部隊的軍人基本養成訓練,同時與這些軍官吃住一道,一同訓練。這些年王越東奔西走一直沒有放棄身體鍛煉,其體格極為強健,絕大部分軍官都很難跟上王越的節奏。王越也知道這些東西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一蹴而就的,因此他也放緩了訓練的強度,讓這些軍官慢慢的跟上。當然對於尚師傑、張彥這些高級軍官來說基本的訓練隻是讓他們有個體會,重要的還是對於地圖的解讀、軍事文書的寫作、司令部的構成與職能等等的了解和學習。
這些以帶兵為傲的高級軍官們,在見識了王越和親衛營的圖上作業以及沙盤推演之後對王越徹底的信服了。這些東西古代也有將領這麽做的,但是象王越這樣係統完整的規劃,他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
古代軍隊並不擅長打野戰,這是由於軍隊的架構、訓練和情報偵察工作的局限性導致的。通過王越的整編,很明顯的使得野戰成為了可能,很多的將領忽然明白了王越的軍人養成訓練為什麽是那樣的,這些訓練完全就是按照野戰部隊的要求進行的基本訓練。
城裏的文官們很快就知道了王越的行動,他們完全沒有料到王越手筆如此之大,而且不僅做了還是在短期內做到了。現在的福州軍的建製已經完全打亂,他們最容易利用的軍官都已經被清除出了軍隊,而且還是毫無怨言的出來了。剩下的雖然也有可以利用的軍官,但是現在建製被打亂,在執勤的軍隊缺乏戰鬥力。這些軍隊鎮壓一下老百姓還馬馬虎虎,真的行動作戰,那還是免了吧。而那些沒有執勤的部隊都在整編訓練,那裏麵的人被管束的非常嚴謹。正職都在培訓,副職雖然在掌握部隊,但是這種掌握如果是訓練還可以,進行軍事行動沒有正職在場是怕很難調動。而且軍營裏訓練的熱火朝天,也不知道王越是從哪裏弄來的物資,讓軍營裏的夥食得到了極大的改善。現在讓士兵主動造王越的反隻怕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忽然之間文官們突然發現自己以為的所有資本,在一夜之間被王越完全的剝奪了。各地的消息傳來,紅旗軍步步為營,根據賬冊清算林家的財產。各地所有的反抗在紅旗軍強大的軍事力量麵前無不土崩瓦解,而且紅旗軍不僅是清算了林家的財產,還在各州丈量土地清點人口。這份工作以文官們的經驗認為最後總會因為缺少合適的人手半途而廢。隻是沒想到紅旗軍似乎並不缺這樣的人手,他們丈量土地的經驗非常豐富,實際的誤差非常小。各個門閥世家隱匿的田產、蔭戶紛紛浮出水麵,這也令文官集團惶恐不安。許多謀反的官員都在牢獄之中,他們的家眷親族也都被拘禁在軍營,王越沒有急於處置他們這時正好令文官們投鼠忌器,任誰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下敢於真正的謀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福州城外軍營中不斷有部隊調防到城中,福州六衛的兵馬逐步入營接受改編和訓練。經過整編的部隊麵貌一新、士氣昂揚,文官們紛紛派人出去打聽,結果令他們失望的是新換防的部隊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他們所有曾經有聯係的軍官都沒有出現在換防的部隊中。聯係到前一段時間文官們的心腹還能出入軍營不被發現,到現在城外的軍營幾乎是水潑不進。這一變化令文官們更加惶惶不可終日,他們感覺到王越正一步一步的將他們逼到死角,而這些人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絞索慢慢的收緊無能為力。
有人提議聯絡吳、吳越或者漢國請他們派兵入閩,這一提議立即被否決。前次吳國在林家的慫恿下出兵建州,結果損兵折將無功而返。吳越想見機行事,卻被王越不動聲色的趕了回去。這個時間並不長遠,吳國上層明顯由於榷場的原因無意與閩國開戰;吳越已經吃了一個暗虧,短時間內肯定不敢卷土重來;剩下一個漢國,他們也由於榷場的原因正與王越打得火熱,加上王、劉兩家還有姻親關係,要他們出兵閩國還不如去求求吳越更實在一些。
留在城中主持政務的丁鳳是最早跟隨宋璋來王越手下做事的文人之一,另一個項問天此刻正在汀州代理刺史一職。
在皇城使的值房內,丁鳳接待了第一位前來投效的文官,這人就是王延鈞的心腹葉華。
自從跟了王延鈞之後葉華也漸漸的看到了自己的不足,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揣摩,葉華終於學會了文官們的勾心鬥角,成了王延鈞身邊的不可或缺的謀臣。王延鈞也是有意培養葉華成為自己丞相,因此大部分的國事都會交給葉華處理。葉華也在處理國事的過程中明白了朝中的各方勢力的分布,這樣本就聰明絕頂的葉華在基本上能代王延鈞處理大部分事物,他的能力已經逐漸接近王延鈞心目當中丞相的標準了。
可惜就在王延鈞打算按部就班將葉華外放出去曆練一番之後調回福州委以重任的時候,宮廷政變將葉華的仕途完全堵住了。王延鈞死前葉華不過是個書記官,這樣的人在國王當政時無疑是得寵的人物。然而到了新王繼位,這種人一般不被清算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就在葉華以為自己的仕途無望之時,不料風雲突變,王越一夜之間竄紅,在王延政死去之後閩國已經沒有人能比他更有資格繼承王位了。葉華原本對於這個很早就認識的人的評價並不高:王越不過是個有著嫡子名聲的庶子,不通詩文不明經意,在葉華的眼裏王越和一個市井小人沒什麽區別。王越所擅長的不過是奇技淫巧,微末技藝罷了。王越從剿匪到建立鷹揚府繼而成為汀州刺史,這些在葉華的眼中王越不過是走得旁門左道,完全是機緣巧合罷了。
直到王越開設了榷場發放了債券,空手起家建立了一個引起吳、漢、閩三國注目龐大的市場,葉華這才不得不承認王越有些歪才。而這個承認也是出於葉華在協助王延鈞處理政務當中每每覺得國庫空虛卻又苦於無力開源之故。隻是隨著葉華接觸到的政務越多,他才逐漸發覺王越這一路走來坎坎坷坷絕不是一句“機緣巧合”就能解釋的。在葉華越來越成熟之際他愈發覺得王越所作所為無不遠見卓識,難怪在葉華看來已經是難得明君的王延鈞對王越處處提防,甚至不惜下狠手欲將其除去而後快。
王越繼位之後文官們並沒有把這個曾經是閩國最年輕刺史的人放在心上,在他們看來局勢雖然不利,隻要憑著多年在官場上和大殿上的鬥爭經驗,王越隻能一步一步走進他們規劃好的前景之中。這種沒有混跡官場經驗的雛兒,最終隻能成為一個擺設,閩國的前途也隻有他們文官說了才能算。
葉華在一旁冷眼相看知道這些文官實在小看了王越,當王越毅然將紅旗軍撒出去清算林家財產的時候葉華就知道文官們會一腳踢在了鐵板上。各地消息傳來清算工作越做越深,文官們這才慌了手腳。他們打算先剪除王越的羽翼,然後再將他趕下王位。隻是沒想到王越手段更是高明,反手一連串的打擊讓文官暈頭轉向。
如果事情僅僅停留在這樣的層麵,那麽王越與文官的爭鬥還很難分出勝負。葉華打算在王越最困難的時候出手相助,這樣才能在王越麵前充分體現他的價值。
不管怎樣葉華對宋璋還是放不下架子,當初自己投奔王延鈞讓多少人眼紅心急,這也是葉華隱隱最為得意的一件事。然而宋璋這個燒冷灶的水平明顯是比他厲害了,當初嘲笑宋璋的人比眼紅自己的還多,可是王越繼位閩王可是打了所有人的臉。這也是葉華需要王越與文官集團都個兩敗俱傷才會出手相助的最大原因,他無法忍受自己要屈居宋璋甚至丁鳳這樣人之下的事實。必須要得到王越的重視才行,所以葉華錯過了第一時間幫助王越的機會。
然而事情急轉直下,王越順利的控製力福州駐軍。這些平時不在文人眼裏的丘八,此刻所顯示出來的價值讓葉華陷入了深思。王越出手便平抑了文臣們最後的執仗,同時也將自己危機的情勢一舉扭轉。除非文臣們有能力在軍營製造事端刺殺王越,這種可能已經讓王越的整編消滅於無形。隨著時間的推移,清算工作的不斷完成,形勢對文官們越來越不利。根據葉華從妹妹哪裏得到的消息,林家賬麵上的財產已經有七成被查清,被連帶出來的一些林府家人暗中倒手的財產已經到了一個可怕的數字。單就這一點看任何一個國王都不會放過真正可以敵國的門閥世家,文官們就連自己陣營中的人麵對如此龐大的數字不敢直視了。
有些事情不說出來大家都可以裝作不知道,一旦說出來誰都不能裝傻。官場上的欺上瞞下就是這樣形成的,眾人所作的雖是掩耳盜鈴的事,做著做著大家都習慣了。如果這些數字大白於天下,文官集團還有什麽理由拒絕王越所有的提議,如何還能保住林家。可是現在誰還有能力鎮製王越?
葉華知道有那麽一股力量可以做到,這就是王延鈞成立的一個殺手組織,可以說這個殺手組織就是曾經為王越而成立的。當年在長安刺殺王越的就是他們的首尾,葉華是在王越遇刺之後才知道王延鈞手上還有這樣一股力量。知道世上有這麽一股力量的似乎不止葉華一個,文官集團現在就在四處打聽這些人的下落,看起來他們也決定做最後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