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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榷場 新

  冒著被石彈砸中的危險王越到了寨牆附近巡視前線,此舉在一定程度上振奮了軍心,使得他們不再像剛才那樣惶恐。可是對隨行護衛的親衛們來說這個壓力可就太大了。不知道哪個親衛嘟囔了一句:“要是有火箭炮就好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一個陪伴隨行部隊小兵跟了一句:“怎麽沒有校場上停著五部火箭炮呢。”


  王越聽了一皺眉,問:“為什麽不打?沒火箭彈嗎?”


  小兵回答:“火箭彈是有的,昨天晚上還運進來不少,好像就是沒人會打。”


  王越忽然發現這個小兵很機靈,一般這種事情當兵基本上是不會注意的。他先是吩咐身邊的親兵:“快去找找有沒有會打炮的,多找幾個部門問,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到一個。”


  說完,回過頭問那個小兵:“你姓什麽?”


  小兵回答:“姓郝。”


  王越開始把“姓郝”聽成了“幸好”,還覺得小兵答非所問,等著他繼續說,過了一會兒沒動靜這才反應過來人家說的是“姓郝”。


  於是接著問:“你叫什麽名字。”


  小兵遲疑了半天,皺著眉回答:“郝小黑。”


  王越心裏一動,忙問:“郝定遠是你什麽人?”


  郝小黑支吾了半天,極不情願的回答:“我爹。”


  這下王越抓瞎了,雖然剛才有這樣的判斷,可是真的證實之後王越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沒聽說老黑有兒子啊!啥時候折騰出這麽大的一個兒子了?不行,等打完仗我得去問問。


  “走我們去校場看看。”大敵當前,王越放下了所有的其他雜念。


  五台火箭炮的定向管用油布蓋著,整整齊齊的排放在校場的一角,這裏還有專人看管。


  看管火箭炮的是一名缺了一條胳膊一條腿,臉上也有傷的老兵。


  老兵是認識王越的,見他到過來,連忙走上去,道:“少爺來了。”


  聽稱呼應該是跟隨自己很久的老人,隻是由於半張臉也受了傷,看不出原來的模樣。王越疑惑的問:“你是……”


  老兵笑道:“少爺,我叫田家駿,是莊子上的。”


  聽對方報上名,王越才想起來他是誰。田家駿是莊子上的少年中為數不多有文化的,也是第一批參加火箭炮操作的士兵之一,後來由於他炮打得好,被臥虎溝要了去參與火箭炮的研發。這人在王越最初的班底裏也是一個響當當的人物,是以王越對這個人印象深刻。


  王越又問:“好像你走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麽會變成這樣?”


  田家駿搖了搖頭說:“有一次做改進實驗,不小心炮炸了。死了很多人,我命大活了下來。”


  王越奇怪了,問;“那你怎麽會在這裏?


  田家駿告訴王越:火箭炮在運輸過程中會出現損壞,他是從臥虎溝跟來的維修技師之一。由於長途運輸火箭炮的經驗不足,維護工具出現不夠用的情況,校場的五台火箭炮就是因為缺少工具暫時無法修複的。


  看著王越失望的神色,田家駿忽然說道:“少爺,這幾門炮裏麵有三台勉強可以用,但是需要大量的人手幫助才行。但是民夫不行,他們比不上當兵的管用。”


  王越聽了心想:一般的人我這裏管夠,但是像你這樣的卻是沒有。


  當下讓跟在自己是身邊的郝小黑趕緊去找親衛的首領鄭小六,讓他帶兩百親衛來。很快王越要召集的人手都趕到了,在田家駿的指揮下把三台方向機構損壞的火箭炮拉了出來,在校場上架好。又組織了校射分隊往前線觀察彈著點,王越的親衛營算得上紅旗軍的基層軍官訓練營,很多人是會校射的。由於運輸問題的製約,有兩百餘發火箭彈還滯留在軍營內沒帶走。


  有炮有彈王越這下開心的眯起了眼睛:MD剛才是誰欺負老子沒家夥的,給我狠狠的打!營寨外的吳軍第一次遭到這樣的攻擊,一條條拖著煙跡的火箭彈從天而降,每一次爆炸都能造成很大的傷亡,這種傷亡對削弱敵方的兵力並不是很明顯,但是猛烈的爆炸,血肉橫飛的景象對吳軍的震撼就很大了。


  來自對方軍營裏的反擊並不密集,東一發、西一發的火箭彈對吳軍造成的傷害也不是那麽大,但是恐慌還是不可遏製的在軍陣中蔓延開來。


  範浩開始的時候還是洋洋得意的。投石機發揮了預想當中的作用,由於是突襲行動,軍隊沒有大量招募民夫,所以來的時候並沒有帶上投石機發射的經過打造過的石彈。現在投石機用的是就地取材從附近搬來的石頭。


  開始的時候士兵的經驗不足,搬回來的石頭大小不一差距比較大,發射時需要經過篩選和打磨。這樣一來投石機發射的速度就比較慢,準確度也受到了影響,更不能形成齊射,對敵方營寨的威脅就不大。隨著士兵熟悉程度的增強,適合直接使用的石彈增多,篩選的工作量慢慢的減了下來。於是投石機發射的速度越來越快威脅也就隨之增加。

  投石機的發射剛剛正常,閩軍的營寨內就飛出了一個巨大的拖著長長的尾跡的鑽天猴。這個鑽天猴墜落在軍陣前沿十五、六步的地方,它落地後產生的巨烈的爆炸依舊對吳軍能夠產生殺傷。隨著第一發的落地,這種鑽天猴一發接一發的接連不斷的打了出來,於是讓吳軍恐怖的時刻就此開始。


  火箭彈的落點基本上很準,隻是偶爾有失誤。落入人群中的火箭彈帶來的殺傷效果是巨大的,每一次爆炸都能產生血肉橫飛的效果。一次爆炸十幾人、幾十人的殺傷,給吳軍帶來的兵力上的損失開始的時候也不明顯,這時讓吳軍頭痛的是它的精度和對吳軍進攻的阻礙。


  每當吳軍集結完畢準備對閩軍營寨的破口進行衝擊的時候火箭彈就會從天而降打進剛剛集結好的軍陣,這樣就迫使士兵下意識的躲避攻擊,造成了軍陣的混亂,而散亂的軍陣是很難對敵方營寨的破口發起有效衝擊的。


  火箭彈除了對軍陣射擊,也會時不時的對吳軍的投石機陣地打一發。對投石機陣地射擊的火箭,除了第一發偏的比較離譜以外,其餘的都能落在投石機附近,有一發甚至直接命中了投石機。直接命中的那一發直接將投石機炸得粉碎,周圍參與投石機發射的人員幾乎全部被炸死。其餘也都能對投石機和周圍的操作人員進行殺傷。


  打著打著在不知不覺中,吳軍的投石機也隻剩下不到一半的還能繼續發射石彈,同時人員傷亡也超過了一千人。


  這時王越叫停了火箭的發射,之後戰場上出現了短暫的寧靜。已經到了崩潰邊緣的吳軍迷茫的看著對麵的寨牆。已經快要失去信心的範浩第一個清醒過來,他覺得應該是對方的武器告罄,於是試著讓投石機發射。投石機的發射立即遭到了反擊,三架投石機被炸毀。然而當範浩再次嚐試組織集結兵力的時候,對方的火箭彈卻沒有再次光顧軍陣。這樣一來範浩確定了對方的這種恐怖的武器所剩無幾,剩下是要用來壓製己方的投石機。


  這下範浩高興起來,他命令投石機繼續射擊,引誘對方消耗完所有的火箭彈。這個時候閩軍的營寨已經被打出了好幾個足夠寬的缺口,吳軍已經可以對這些缺口進行有效的攻擊。現在投石機留下來的意義也沒有那麽大,要是能夠用投石機消耗掉閩軍剩餘的彈藥,對吳軍來說是很劃算的。果然在吳軍的投石機全部被摧毀以後火箭彈沒有再發射了,這表明對方的這種恐怖武器確實耗盡。


  於是吳軍對閩軍的寨牆進行了瘋狂的攻擊。


  古代的軍隊對這種攻堅戰十分的熟悉,攻擊的方式花樣繁多。紅旗軍縱然訓練有素,然而在和敵軍擅長的方麵對戰卻並沒有顯露出多少優勢。特別是吳軍認為閩軍彈藥耗盡再也沒有那種巨大的威脅後所暴漲的士氣下,他們的攻擊欲望非常旺盛。破口處的廝殺顯得異常的激烈和殘酷,雙方的屍體交錯重疊,已經漸漸的把破口重新堵了起來。


  在王越身邊的人無不顯得十分焦急,他們知道隻要這時候打一發火箭彈出去就能給吳軍的士氣造成嚴重的打擊,敵軍的攻勢很有可能就此中斷。


  然而王越用堅定說道:“不行!不能再發射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股敵軍牢牢的吸引住,把他們死死的釘在這裏,給我們的友鄰部隊爭取趕過來圍殲它的時間。不管付出多大代價我們都要做到這一點!”


  不久從汀州方向出現了一支四、五百人的隊伍。剛剛殺退敵軍進攻的四團團長章大路暈頭暈腦的問:“少爺,我們還有援軍?”王越冷笑道:“汀州的家當全在這裏,哪裏還有什麽援兵。這一定是那支負責切斷我們與後方聯絡的吳軍。哼哼,來的好,來了就不要走了,省得一會兒這邊打完還要去找他們。”


  王越轉頭對身邊的郝小黑說道:“通知鄭小六打開寨門把這股敵人放進來圍殲,告訴他動作要快,這會兒敵人差不多也該明白過來了。收拾完那股敵人讓他立即帶隊趕過來參加反擊。”


  王越轉過頭對章大路笑道:“放寬心,我說了吳軍來多少我們吃多少。他們總數三萬人,這次隻來了一萬,根本不夠我們吃的。”


  章大路聽了王越的話突然想起,這營寨內還有三千已經武裝起來的有過一定程度訓練的民夫,這才是營寨的預備隊。剛才一直是四團和加強給四團的五團一部在打,說起來要是王越早一點把預備隊拉上來,打垮敵軍的進攻也不會那麽艱苦。想起前方的慘烈,一向愛兵如子的章大路情不自禁的拍了一下大腿,恨恨的“唉”了一聲,心想:少爺你的心真是太狠了!

  範浩得到那支襲擾部隊傳回的情報,看到閩軍營寨的背麵出現一支軍隊並迅速殺進了閩軍營寨,高興的立即再次組織了對破口的進攻。他覺得這次進攻裏應外合應該能夠打進閩軍營寨了。


  然而在吳軍的攻擊發起之後,閩軍營寨內的喧囂卻漸漸的平息了下去。一股不祥的預感從心頭升起,範浩如墜冰窟。他突然發覺當麵之敵是異常的強悍,根本不是他心目當中的菜鳥新軍。如果圍攻姚柏川的部隊也是如此強悍,也擁有那樣恐怖的武器呢?如果其他兩個敵軍營寨也有這樣的武器呢?如果負責阻擊的部隊也如此強悍也有這樣的武器呢?

  範浩突然發覺自己掉進了一個巨大的陷阱中,這是敵軍精心設計的陷阱,目的竟然是要全殲他的部隊。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其他部隊的消息了,而他卻忽略了這麽重要的跡象。範浩這才認識到久離廝殺的他,戰場的嗅覺已經退化到了遲鈍的地步。


  事已至此反應過來的範浩開始布置撤退,然而這一切已經晚了。


  鄭小六率領三千人在自己的地盤上以六倍的兵力對付遠道而來的吳軍,打得實在是太輕鬆了,基本上大夥一擁而上戰鬥就結束了。絕大部分的人手中的武器都沒來得及揮幾下仗就打完了。五百多人的吳軍稀裏糊塗的一頭撞入包圍圈,頓時死傷慘重,投降的時候活著的不到兩百人。據事後查問他們以為洞開的營門是閩軍哪支部隊逃跑時沒來得及關上的,當時負責審訊的紅旗軍將士笑罵:你以為我們是豆腐做的,這麽不經打!

  紅旗軍的反擊是猛烈的,破口處的吳軍瞬間被打了出來。這次閩軍沒有像前幾次那樣把敵軍打出去就收縮防守了,而是從破口和打開的寨門中湧出,乘勢打起了反衝擊。


  處在準備撤退的吳軍隻能返身迎敵,看著不斷從營寨內湧出的閩軍,範浩苦笑著想:“真的是老了!”很顯然營寨內有閩軍的重兵把守,而自己卻一直固執的認為那裏麵沒多少兵。很顯然閩軍的統帥摸準了自己的脈搏,接二連三的給了自己種種假象造成了自己錯誤的判斷,這些錯誤加在一起也就葬送了這一萬多的吳國精銳邊軍。


  好像是在給範浩的自我檢討做認定似的,從閩軍的營寨內那拖著長長的尾煙的鑽天猴又飛了出來。現在就連最傻的士兵也明白自己掉進了閩軍的圈套,於是吳軍瞬間崩潰。


  紅旗軍二團的營寨內,除了章大路還在心疼他的部隊損失之外,人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勝利的喜悅。由於敵軍瞬間的崩潰,圍殲變成了圍剿。好在王九的手腳利索,那邊的戰場還沒開始打掃他已經派了大部隊趕回來參加圍殲。部隊正好堵住了吳軍的去路,看著大股大股的敵軍毫無戰意的投降,王九的臉上樂開了花。


  在此之前一團是老底子,剿匪的功績全算在他們頭上,在三個主力團裏一團的戰績是最多的。三團也不含糊,前段時間汀州大營保衛戰就是三團團長郝定遠也就是俗稱老黑的那個家夥帶領大家打的,那一戰得到了少爺的肯定。隻有二團在三個主力團裏沒啥成績,成天跟小媳婦似的低著頭做人。這次總算能抬起頭做人了,估計三個團裏比較戰果的話那就數他們二團的戰果最大、俘虜抓得最多了。


  大戰之後會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要統計俘虜、繳獲,要總結經驗教訓,要統計傷亡發放撫恤,還要遣返征集的民夫。王越忙得不可開交。


  這時郝小黑急匆匆一頭撞進王越的值房,王越的親衛知道這個小兵是三團團長郝定遠的兒子,王越也非常喜歡他,天天把他帶在身邊。所以對郝小黑的無禮隻是口頭上製止了一下,並未阻止他進入王越的值房。


  王越看著匆匆進來卻欲言又止的郝小黑,明白他可能是有不足外人所知的話要講,於是示意兩名在室內執勤的親衛暫且退出。


  兩名親衛出去的時候不高興的瞪了郝小黑一眼,郝小黑則討好的對著他們笑了笑。等他們出去了急匆匆的說道:“少爺,不好了,九團長和邵團副幹上了。大家不敢勸,您去勸勸吧。


  王越聞言吃了一驚,郝小黑口裏的“九團長”是王九,王越手下隻有六個團,所以大夥都這麽叫王九的;邵團副就是四團的副團長邵九郎。怎麽兩個團級將領自己打起來了?忙問:“怎麽回事?”


  郝小黑輕聲說道:“九團長帶著親衛堵住了一夥吳軍,正好邵團副也帶著親衛從後麵追了上來。那夥吳軍無路可走投降了,裏麵有個大將叫範浩的。邵團副見了這個人要殺,九團長不讓,結果兩人吵得很厲害,還動了手,他們的親衛也在對峙。不過後來兩個團長都停了手,親衛們也沒打起來。”


  王越聽了心裏明白了一個大概。四團的三個軍事主官的脾氣都差不多,屬於非常佛係的,也可以說是相互影響。四團對加強給他們的五團一部非常照顧,重點防守區域都沒有安排五團的人參加。在守護軍營一仗中吳軍攻擊的非常凶,四團的傷亡很大。邵九郎可能是受到了刺激,因此要誅殺範浩,而王九肯定不會讓他這麽幹。王九這個人心思活絡,反應敏捷,但是也是一個非常守約自律的人,他對紀律的執行也是非常徹底的。也正是這樣一種鮮明而又矛盾的性格才促使王九能夠成為靠前的團級軍事主官。


  當然,團級幹部相互打起來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王越問:“很多人看見了嗎?”郝小黑說,沒有吳軍逃跑的方向比較偏僻,所以附近暫時隻有王九、邵九郎和他們的親衛。王越當即讓小黑領路自己帶著兩名親衛趕了過去。

  事發的地點在一處破舊的小寺廟中,破敗的院子裏有大約百餘名俘虜蹲在地上,王邵二人的親衛負責看押,但是他們一左一右涇渭分明。廟裏麵的正殿中隻有王邵二人,氣氛已經平靜了下來。見王越走進來兩人立即立正行禮,隻是誰也沒有說話。


  見了二人王越也沒有廢話,直接說道:“你們現在各自帶兩名親衛回部隊,先關三天禁閉,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剛才還有點兒鬥氣的兩個人這下誰也沒脾氣了,有氣無力的回答了一個“是”再敬禮走了。


  待兩人走遠王越讓親衛去找人,把範浩帶到大殿裏來。郝小黑目睹了王越親臨前線談笑自若的場景,又看到了王越指揮作戰時的堅決,覺得王越的樣子霸氣十足,心裏十分敬佩。這幾天他像個跟屁蟲似的天天跟在王越身後,少爺長少爺短的說個不停。今天他看見平時他見比較怕的兩個團長在王越麵前屁都不敢放一個,覺得王越的樣子真的是太帥了。


  等大殿裏沒人了郝小黑討好的跑到王越身邊,把這次俘虜的敵軍將領數了一遍,其中有孫飛虎等一批有名的猛將。王九尊敬他們是老將軍所以連綁都沒有綁,隻是關在偏殿的房間裏派了人看守。


  郝小黑還沒有說完範浩就被帶到了正殿。找了兩個比較幹淨的墩子,王越示意範浩坐下來說話。盡管範浩已經知道王越不滿二十的年紀就做了刺史,但是親眼見到如此年輕的王越,範浩還是禁不住微微的失神。


  王越的身上沒有勝利者的驕傲,也沒有晚輩的謙卑,他隻是用一種平淡、平和就立即征服了範浩:這個年輕人不同凡響,敗在他手裏不冤。


  王越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此戰的結果:紅旗軍以傷亡兩千人的代價換取了全殲吳軍一萬六千人的勝利。包括吳軍副帥姚柏川以下七名高級軍官在內的四千三百餘人戰死,吳軍被俘大約一萬三千餘人。


  範浩知道王越這種介紹不是在炫耀武力,而是出於對參戰將領的尊敬。事實上無論戰勝還是戰敗,每位參戰將領都會希望了解作戰的結果。


  聽了王越的介紹,範浩苦笑了笑。最直接的反應就是王越還真的如傳聞一般:不出手則已,出手就是全殲。吳軍的參戰的總兵力一萬六千不到,加上各部將的親兵總數超過一萬八千人,王越目前的統計數據吳軍戰死的加上被俘的總數已經接近一萬八千人,也就意味著逃出包圍的人不足千人。這比範浩平生所經曆的任何一場全殲的戰鬥全殲的都徹底。


  看著王越那張年輕得不像話的臉,範浩覺得這一切好像是那麽的不真實。


  範浩望著王越,問道:“你處心積慮的組織了這麽一場大戰,目的是什麽?展露自己的武功想在短時期內出將入相麽?”


  王越正視著範浩,笑道:“範老將軍真的是太高看我了,我可沒有那麽高遠的誌向。發動這場大戰唯一的目的就是獲取現在這樣與將軍平等對話的權利。”


  範浩皺起了眉頭,不悅道:“刺史大人休要取笑。”


  王越笑了笑,說道:“老將軍,平心而論若是這場大戰之前,我要見您與您共同協商,您會答應嗎?”


  範浩仔細的想了想,覺得如果在開戰之前,王越無論通過怎樣的方法接近自己,恐怕都會被拒絕。於是範浩搖了搖頭,答道:“的確沒有這個可能。”


  範浩又問:“刺史大人費如此大的周章竟是要與範某平等對話,但不知所為何事?”


  聽了範浩如此一問,王越微微笑,道:“正等範將軍有此一問。”說著話王越將從不離身的《汀州榷場設立計劃書》拿了出來交給範浩。


  範浩接過這份厚厚的冊子,仔細的看著。王越靜靜的坐在一旁並不打攪範浩的翻閱。天很快黑了下來,有人遞進來火燭、水和食物,範浩看得入神,肚子雖然餓了,可是他還是舍不得放下,他坐在那裏邊吃邊看。一邊看手指一邊輕輕的敲著膝蓋,顯然在盤算著。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範浩拿算盤的時間遠遠比拿刀劍的時間多得多,雖說商場如戰場,可是以範浩目前的狀態,他的商場嗅覺遠遠要比戰場嗅覺靈敏的多得多。


  看完王越的這份計劃書,範浩笑了笑說道:“刺史大人這份計劃書實在精彩絕倫,老朽深感敬佩。隻是有一事不明,刺史大人處心積慮打這麽一仗,靡費者甚巨。又要花錢建設榷場,如此大費周章僅得利四成。而我等隻需要同意開放關隘便可得利三成,這等好事隻怕難以拒絕,可是俗語:天上不會掉餡餅。對此老朽甚是疑惑,還請大衛為我解惑。”


  王越笑了笑,說道:“老將軍言之有理,對於老將軍的疑惑,個人以為這隻是每個人的看法不同。老將軍看的是:我們得利和我們不得利。而我看到的是:我得利和我不得利。”


  範浩聽完立即撫掌大笑:“刺史大人高論,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隻是老朽仍舊冒昧的問一句,這其中確實看不出大人的利益何在。”

  王越想了想,又搖了搖頭,說道:“老將軍,你喊了我這麽多聲刺史大人,難道忘了我的身份了嗎?這一州刺史可以算作文官了,老將軍以為然否?”


  範浩點了點頭,答道:“正是。”


  王越繼續說:“武將能誇耀的是什麽?是軍功。文官可以誇耀的是什麽?是政績。那麽何為政績?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我雖然是文官但不是文人,我是武將出身,我們武將講究的就是一個實在,殺死一個敵人就是殺死一個敵人。我對文人的那一套抱負是看不懂的。我覺得什麽是政績,我治下的老百姓吃得飽、穿得暖、有錢花,這就是政績。如果家家戶戶窮的家徒四壁,就是晚上開著門也沒什麽好偷的,這種的夜不閉戶算得上有政績嗎?”


  範浩聽了再次撫掌大笑說道:“刺史大人說的好,那些窮酸哪裏懂得什麽政績!痛快、痛快呀!”


  王越繼續說道:“要做到有政績,就得有錢。汀州沒有錢,所以我隻能想辦法找錢。榷場是目前汀州唯一能夠賺錢的法子。”


  王越的話令範浩感同身受,他說道:“老朽總算明白了刺史大人的想法,隻是刺史大人的手段實在令老朽信服啊。”


  王越此時展顏笑道:“老將軍不必生氣,榷場一事與戰事無關。前麵我已經說的明白,隻是尋求一種平等的地位與老將軍說話而已。而且您現在也不是我的俘虜,您是自由的,願意在汀州盤恒,我自然掃榻相迎。如果老將軍不習慣也可即時返回。”


  範浩追問:“就我一個人麽?”


  王越笑道:“當然不是,您的親衛、部下都和您一樣。老將軍的部屬人多口雜,我們汀州地方小,可養不起啊。”


  範浩又問:“刺史大人有何建議?”


  王越正色道:“分兩步,第一步,老將軍需派一個可以服眾之人,整軍自行返回駐地。第二步,還是要煩請老將軍派遣可靠之人查點武器裝備,然後自行運走。”


  範浩聽了長歎道:“刺史大人以兩千士兵的性命換取一個榷場,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王越答道:“從某個角度看確實是這樣。然而錢有兩麵,刀有背鋒。老將軍如果換一個角度看,軍隊是做什麽的呢?是不是就是為護衛百姓保衛國家而生的呢?如果此戰之後可以令我們兩國邊境安寧,那麽這些人是不是就是死得其所了呢?”


  範浩皺了皺眉頭,說道:“刺史大人輕啟邊事,就不怕吳王一怒之下攻擊閩國麽?”


  王越輕笑,問道:“吳王會麽?”


  範浩想了想:現在的吳國是徐氏當道,他已經起了篡逆之心。他這個時候徐氏要尋求百官的認同特別是文官集團的認同,文官集團代表著吳國境內的門閥豪紳。門閥豪紳對於閩國這種山多地少的窮鄉僻壤是沒有多少興趣的。隻要閩國做的不過分,吳國很難興兵討伐。


  此次大戰自己輸得非常徹底,麵對王越無條件放人的要求,自己是不可能拒絕的。這樣一來這場大戰會被雙方盡力掩蓋低調行事,既然事情不大那麽吳國也就不會輕啟國戰,不打國戰以他範浩的實力此戰已經證明他不是眼前這位年輕人的對手,除非他範浩破罐子破摔,不顧一切將真相說出來。問題是他範浩不是破罐子,也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大院豪宅。


  於是範浩尷尬的說了一聲:“不會。”


  王越笑了,他說:“閩吳邊界開設榷場老將軍可願相助否?”


  範浩的商業嗅覺實力遠超他的戰場嗅覺,王越的弦外之音他當然聽得出。


  海上貿易發達的閩、漢兩國目前的商道都被吳國切斷,而吳國切斷他們商道的目的就是想獨霸其中的利益。然而漢經雲貴兩湖抵達中原,閩國則是走海陸至齊魯登岸。期間的利益都被所經之地瓜分了,吳國是半分好處也沒撈到。那些吳國的門閥對此早已眼紅許久,然而吳國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讓他們認錯肯定做不到,而今閩國的這位刺史遞了一把梯子過來,吳國的那些門閥豪紳不打破頭支持這個榷場才怪。


  如果你範浩支持開設榷場,那麽也可以從中分得杯羹,不然能不能撈到一口湯喝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他們固始王家與太原王氏、青州王氏本是同源,也是中原有數的門閥之一。在吳地拉扯起一批門閥豪紳推動榷場的開設的能力還是有的,而榷場的開設在吳國隻要開了一個頭,隻怕響應者雲集。


  範浩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刺史大人明知故問了。”。


  接下去王越就一些俘虜交接的細節問題與範浩進行了磋商,這方麵範浩經驗非常豐富。隻是以前他是戰勝者一方,現在他是戰敗者一方。


  商討完細節,天光已經大亮,王越和範浩各代部眾返回自己的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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