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勢變
老黑和王十九率領五十名士兵埋伏在穿雲峰的後山,這裏是從後山離開穿雲峰最近的一條“道路”。這條道路其實不能稱為道路,其實這裏根本沒有路,隻有一條雨季山上流水形成的淺淺的溝壑。這個地方是陳望提供的,他的部隊曾經被李大林襲擾的不行。直到從穿雲峰撤軍陳望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李大林從山上下來的路線,但是排除了已經尋找過的地方,那剩下來可能性就不多了,經過多次偵查他們確定了這個地方是最有可能的。由於兵力有限能調派給老黑他們埋伏的隻有五十人,所以也隻能在這裏賭一賭運氣了。
老黑最早發現敵蹤,影影綽綽的大約有百餘人。老黑猶豫了,他們埋伏在這裏的僅有五十人,二十五名老兵和二十五名新兵。在老黑的認知裏,力量對比如此懸殊的作戰是得不償失的,人數劣勢的一方即使是打伏擊,也很難取得好的戰果。如果對方經驗豐富,更有被反打的危險,從敵人的行動中就能看出那些敵人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
王十九隨後也發現了敵人,他出身獵戶之家,小時候跟隨祖父打過獵。在山裏的觸覺比常人靈敏的多,隻是他的作戰經驗遠遠比不上老黑,所以他發現敵人的時間比老黑略晚。這個時候敵人已經走到了機弩射程的邊緣,最佳的射擊機會已經失去。王十九沒有猶豫毅然決然的發出攻擊的命令,二十五隻機弩怒射。老黑的部下遲疑著看著老黑,老黑惱怒的一揮手,隨後又有二十五隻機弩發射。老黑在打出攻擊的手勢後趕緊向空中發射了求救用的焰火,這是約定發現敵人緊急求援的信號。
沒有齊射的攻擊效果很差,敵人隻是在第一波箭雨中倒下了四、五個,第二波箭雨幾乎沒有造成怎樣的傷害。敵人遇到突襲瞬間混亂,王二十八大喝一聲:“跟我來!”,他第一個躍出藏身地,直撲敵軍。王二十八是王越手下的小廝之一,也是負責訓練新軍的人員之一。這二十五人都是他親手訓練出來的。
混亂中一些反應過來的敵軍紛紛發箭進行攔阻,隻是匆忙中這種射擊大多是漫無目的的,無法形成有效的殺傷。王二十八旋風一般殺入敵陣,手起一槍戳翻一個扔個弓箭,刀才拔出一半的家夥。隨後二十五名新兵也殺進了敵陣。
老練的敵軍也看出王十八這個犀利的攻擊箭頭,幾個手快的敵軍紛紛拔刀殺向王二十八,他們要將這個攻擊箭頭斬殺在陣前,殺了他就能極為有效的遏製敵軍的衝擊。王二十八是王越隨身五十三個小廝中刺殺技術最好的數人之一,見來敵氣勢洶洶,他卻毫無懼色。扔出團牌將左側兩人阻了阻,雙手持矛殺向右側兩人,隻見他左擋右刺,上格下戳瞬間將兩人殺死。左側敵人這時也雙雙殺到,王二十八人還未轉身槍柄已經倒打在其中一人的胸腹之間,那人單刀高舉尚未劈下就遭到重擊,人被打得如同蝦米一樣弓起,刀也脫手掉到了地上。王二十八轉身順過槍頭將另一人捅翻在地,拔出槍一個健步突刺再殺一人。敵軍見他凶悍連忙閃開露出後麵已經完成射擊準備的弓手,王二十八方才扔了團牌,此刻再無防身之物,霎時被射成刺蝟一般。王二十八怒目圓睜雙手持槍踉蹌幾步想再殺一人,敵軍見他如此悍勇哪敢正麵抵對,連忙後撤幾步,王二十八力竭身亡。
王二十八出身貧窮,平時也沒什麽架子,訓練時和手下同吃同住,深得人心。見他戰死不知誰大吼了一聲:“報仇!”,於是剩下的新兵便是齊聲應喝:“報仇!”。
群匪殺死了這個犀利的攻擊箭頭卻沒有收到震懾敵軍的效果,反而招來了瘋狂的進攻,頓時被殺得站立不住紛紛後退。
李大林看見隻是冷笑。山寨上敵人的火器犀利大出意料,在這裏中伏更是讓他魂飛天外。但是敵人的首領顯然低估了自己的能力,隻派了這點兒人就能攔住他麽?一群新兵蛋子懂得什麽是廝殺,單憑勇武隻能是給敵人送人頭和功績的。現在他給這群敵人的形容就是困獸猶鬥,隻要圍住他們從側翼進行不斷的襲擾,等他們胸中的怒氣消散,那麽這些人就會變成案板上的肉。
李大林回頭對自己的侍衛長武家英示意,讓他帶人圍殲這股阻擊之敵。武家英是個老行伍,他明白必須要迅速解決掉這夥敵人。山上的人都已經都被那種天崩地裂的火器打擊的崩潰了,他們不可能支持得住太久。敵人的大股部隊可能很快就會尾隨殺到這裏,如果不能迅速殲滅這些敵人,到那時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那個侍衛長帶人離開了良久,殺聲依然震天。按道理這會兒應該收拾的差不多了,怎麽還會打得這麽激烈?!李大林奇怪的望著戰場,這時他才發現敵人當中有一夥人非常厲害,他們經驗豐富,作戰老練。這些人用武器也不相同,他裝備的是團牌和戰刀。團牌掩著刀光,讓人感覺不到殺氣,但是隻要刀光一閃,必定會血肉橫飛。一股敵人竟然是兩種不同的作戰風格,一種是不要命的,另一種是要人命的。
李大林頓時覺得一頭有兩個那麽大,就在這時他看到了自己的侍衛長一刀走空,瞬間被三把戰刀砍倒。這一情景讓李大林看得亡魂皆冒,他的侍衛長是手下最為勇武之人,通常隻要侍衛長出馬敵人必定會被殺的四散奔逃。可是今天侍衛長就這麽簡簡單單的被人殺死,敵軍戰力之強實在出乎李大林的意料之外。
綽號“小由基”的三當家的李平比李大林更早一步看出危機,他拎著那張三石的強弓緩緩靠近廝殺的人群。李平的目的是“擒賊先擒王”,他要找到對方為首之人加以射殺,隻有這樣才能快速解決戰鬥突出重圍。
老黑在王二十八衝出去之後也立即帶著人殺了出來,由於有了這些老兵的加入,山匪才沒能迅速擊潰那二十五名新兵。老黑和二狗、鐵蛋聯手殺死了武家英。剛才敵軍忽然有新生力量的投入,老黑立即就感覺到了,如果要是放在以往,老黑會第一個喊“風緊,扯呼”招呼大家撤退逃生。可是現在他卻沒有喊,因為他看出來了。那些新兵是不會聽他的話逃跑的,他們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安全逃生。更重要的是作為監軍的王十九的寸步不離,也讓他瞬間打消了逃走的念頭。
剛才有那麽一瞬,老黑很想砍掉王十九然後帶人撤出戰鬥。不過現在他已經沒有這個念頭了。老黑明白不管在那支軍隊,監軍戰死而其他人還活著,那活著的也是死罪。他們不但要死還會牽連其他人,比如李娘子。既然左右都是一個死,那還不如死得堂堂正正一點,至少不要給李娘子和扁擔、魏三他們臉上抹黑。
雖然下定決心拚了命,老黑也不想隨隨便便的就把大好的人頭拱手相送,現在老黑想到的就是多少也弄個值錢的回回本兒。
很快老黑就找到了非常值錢的武家英,那個目中無人的家夥被老黑稍一勾引就貿然出刀。老黑哪裏能讓他這麽容易的砍到,等武家英發覺上當的時候已經晚了。三個久經戰陣的兵油子又怎麽可能浪費掉如此的大好機會!三把戰刀輕鬆的砍中了武家英要害,武家英登時斃命。
這時李平也看出了老黑是敵軍中的頭領,因為老黑的手下一直圍繞著老黑在砍殺攻防顯得進退有據。李平暗中張弓搭箭朝著老黑射出了奪命的一箭。
王十九出身獵戶,極為善射。他對羽箭在空中飛行時的破風的嘯聲十分敏感,在嘈雜的戰場上他依舊聽到了那尖利的嘯聲。王十九不但是監軍,他還背負著保護老黑的任務。想都沒想王十九立即挺身擋在了老黑的身前,“噗”的一聲,透甲錐形狀的箭簇輕易的撕開了王十九身上的皮甲,帶著血肉穿過身體從另一頭鑽出,王十九應聲倒在了老黑的身上。
老黑反手抱住王十九,隻見他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頭一歪就斷了氣。老黑霎時明白王十九是為他擋了一箭,戰場上就是親兄弟也未必能做到的事王十九做到了。這是隻有生死與共的戰友才能做到的事。老黑自問,他從沒有把王十九當成戰友,更不要說生死與共了。然而現在老黑的心理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報仇”。他目光如電立即鎖定了正在抽出下一枝箭的李平,老黑怒目圓睜大喝一聲,戰刀脫手飛出直砍李平。
李平的箭才搭上弓,就聽到霹靂般的喝聲,他抬眼就看見奔雷一般呼嘯而來的戰刀。匆忙間李平隨手一箭想射歪那柄戰刀,可惜缺少穩定的瞄準時間,這一箭也不知道飛到去了那裏。眼見戰刀撲麵而至,李平隻能揮起手中的鐵弓抵擋。“嚓”的一聲戰刀斬斷了弓背,餘力未衰狠狠的砍在李平的鎖子甲上。“當”的一聲大響,鎖子甲上火花四濺。幸好李平的鎖子甲是上等的盔甲,總算擋住了戰刀,沒讓它砍進身體。隻是這一刀的力量好大,鎖子甲的精鋼鏈索被砍斷數根,鐵甲瞬間就歪掛在了李平的身上,而且李平的肋骨也被這股巨力撞斷了兩根。
“好厲害的刀!”李平徹底被老黑嚇破了膽,他扔掉斷弓直往人堆裏鑽。老黑哪裏肯放過他,伸手奪下王十九手中的短矛憤然殺上,不殺李平誓不罷休!
老黑的手下不知道他們的首領為何突然變得如此瘋狂,多年以來形成的生死相依的默契,讓他們立即體會到了老黑的憤怒與瘋狂。既然老大不要命了,那咱們就陪著他不要命好了!於是一群要人命的也變成了不要命的,戰場頓時讓他們攪得天翻地覆。被團牌遮住的刀光瞬間顯現出來,如同猛獸亮出鋒利的爪牙,戰場立即被照得亮了起來。
在戰友的保護下,老黑瘋狂的突進,前進二十一步殺死七人,終於追上了李平。瀕死的李平憤然反擊,然而並沒什麽卵用。老黑飛槍崩飛了李平手中的戰刀,複一槍刺穿了他的大腿,將李平釘在地上,再抬腳踏住李平的背脊,在他絕望的大吼聲中接過不知誰遞過來的戰刀將李平的頭顱砍下。
李平不僅沒有躲開老黑的複仇,還因為他的逃命給這夥山匪帶來了更大的災禍。李平逃命的方向是二當家徐虎指揮作戰的地方,這裏有十餘名徐虎的護衛把守。這些護衛也是由善戰的老兵組成,一般的人很難衝得動他們。可惜,老黑這一夥人不是一般的人,是比他們更凶悍,更能打的老兵,現在還是一群拚了命的老兵。
俗話說:窮的怕橫的,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徐虎的護衛雖然驕橫,但是他們還是被老黑他們這夥不要命的殺了個七零八落,死的死傷的傷。徐虎的名字裏有虎,那也隻是名字裏有個虎。他的武功稀鬆平常的很,徐虎所善長的是排兵布陣。遇到如狼似虎的老黑一班人,徐虎也隻能自認倒黴,被一陣亂刀砍翻。
李大林看到戰場上的變化,心裏非常吃驚。熟知戰陣的他也知道,對手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爆發已經是強弩之末,隻要投入新的有生力量不難將他們消滅,於是李大林派出了最後十幾名精銳的護衛。這些人是經過高人親手調教過的,都是熟經戰陣精於廝殺的悍匪,比老黑這群人隻強不弱,不到萬不得已李大林是不會把這群護身符給放出去的。
望著護衛們的背影,李大林開始考慮逃走的路線。可是他忽然覺得身後還有人沒動,李大林很是憤怒,這個時候誰還敢貪生怕死!他回過頭正要嗬斥,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永遠說不出來了。
一個血葫蘆一般的人似乎咧嘴朝他笑了笑,一口白牙甚是明亮耀眼。這是李大林在世上看到的最後影像,隨後他就被一支短矛給刺殺了。
老黑看著飛奔而來的一群敵人,苦澀的舔了舔嘴唇。從身形上看這些人都是非常強悍的對手,若在平時老黑也無所畏懼,隻是現在他們已經殺得筋疲力盡。此刻遇再到這樣的敵手,看樣子也隻剩下拚命一條路了。
就在老黑他們準備最後一搏的時候,對麵的人卻忽然停了下來,人人好像被戳破的氣球顯得沮喪沒了精神不說還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風中傳來隱隱的整齊的叫喊:“繳械不殺,舉手投降。”
老黑笑了,援軍已經趕來就要殺到。於是老黑靈機一動,大聲喊道:“繳械不殺,舉手投降!”
老黑一喊,他的手下立即明白了老黑的心思也跟著大喊起來。沒辦法的時候拚命,他們也是會的。眼下援軍將至勝利在望還要非要去拚命,那就是不明智了。大家都是聰明人,這種笑話他們是不會去做的。
周圍的山匪經過惡戰已經被眼前的這幫人殺怕了,他們的人數現在還處於優勢,可是幾個頭領盡皆死亡,剩下的人早已經沒了戰意。這時聽到勸降,很多人毫不猶豫的放下了武器。投降這種情緒是會被感染的,隻要有人做出表率,剩下的人會做出跟隨。片刻之間武器被扔到地上的聲音響起一片。
王越帶著人到達後山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戰場早已打掃完畢。陣亡的人就地掩埋,俘虜被押往山寨地牢。
伏擊分隊是這次作戰傷亡最慘重的部隊,在取得大勝之下兩名重要的骨幹人員陣亡,對王越的衝擊是很大的,王越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當中的那麽英明果決。如果自己不是過於求穩而不敢分兵增加攔截部隊的數量,部隊或許不會遭受這麽大的損失。此戰二十五名新兵中陣亡十七名重傷三名輕傷五名,沒有一個完好無損的;相比之下老兵的傷亡就小得太多了,隻陣亡了四名老兵,重傷一人輕傷九人,輕傷的老兵都還可以繼續作戰。
李大林是被一名名叫謝八郎的新兵殺死的,他隻是受了輕傷,殺死李大林之後便虛脫的倒地暈了過去,隻是暈倒時手裏還緊緊攥著李大林的首級。
穿雲峰的覆滅和包括在內的李大林所有穿雲峰首領的陣亡的消息比風還快的速度席卷了整個閩地。所有人開始重新審視和評估王家嫡長房和他們手裏的這支屬於團練性質卻又超過了正常軍力的武裝力量。
閩王在了解了漳汀二州的所有戰事之後立即找來世子,讓他叫停所有針對嫡長房的行動。
王延翰不解問起緣由。
閩王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也。我欲掌控閩地必削弱八姓對閩地之影響,我掌軍政,二哥(王審琦)掌家族方可與之匹敵。若嫡長房在始終會對二哥掌握家族構成威脅,所以必須除之。將嫡長房推向黃家便是第一步,若王仁直與黃家勾結便可乘機除去。這些年王仁直韜光養晦與黃家若即若離,我一直沒有任何機會。”
王延翰這時插嘴道:“為何不能如同這次對付黃家那樣暗中除去?又或者安個罪名直接打殺了?”
王審知差點被王延翰給蠢哭了,但是他還是耐心的回答。自己幾個孩子中王審知最中意的是最小的兒子王延政,如果不是左右大臣個個都是維護階級的衛道士,王審知是不會立長子為世子的,這孩子有點兒讀書讀傻了。自己的身體一天天的差下去,不知道哪天會支撐不住,把政權交給幺兒是做不到了。事到如今他隻有把事情利害剖析明白,讓王延翰能夠徹底明白情勢。
他道:“泉州黃家這次和我們都是圖窮匕首見。黃誠敢於挑釁,其背後必有所依仗,隻是他做事隱秘,至今我們都不知道他想如何行事。他做事隱秘不露馬腳,反過來也意味著知道的人極少。我們快刀斬亂麻,去了黃家父子的性命,他們群龍無首,黃誠後麵再有千般計策也是無用。”
王審知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四周強敵環伺,縱然我與錢、劉兩家結親不過是權宜之計,他們與徐溫一樣皆有亡我之心,這也是我們不敢過分壓製八姓輕啟內亂的原因。黃家既然有不臣之心那麽我們出手對付他們別人也是說不出什麽,閩中大亂對誰都沒有好處。”
喘了一口氣閩王繼續說道:“沒有整個王氏族親的支持我們不可能抗衡和限製八姓,因此對付嫡長房隻有削弱其勢方可強行除之,這樣家族中才不會有波瀾。若是如現在這般強勢縱然我們可以將其剪除,卻必然引起內亂,那樣倒讓外人有機可乘了。唯今之計隻有拉攏分化讓嫡長房讓其內部自行爭鬥,我們才有機會將其除之。”
王延翰躬身受教:“孩兒懂了。”
看著一向沉穩無波的葉華一臉震驚的模樣,王延鈞開心的笑道:“怎麽,沒想到吧!”
葉華點了點頭說道:“確實太出乎意外了,連續四戰一戰比一戰驚奇。這此子用兵如神著實出人意表,漳汀二州最具威懾的山寨被攻克隻怕有好幾家的實力受損。”
葉華進入王延鈞的核心時間不長,一些隱秘之事他還不是十分清楚。漳汀二州的山匪與八姓之間互為援奧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葉華隻是不曉得具體的細節而已。
王延鈞手撫下頜,輕聲的問道:“我們是否要拉十七弟一把?”
葉華聽了望著王延鈞一凝神,他立即明白了王延鈞的意思。閩王打擊嫡長房是眾所周知的,在旁人看來王仁直一家在漳汀二州的動靜太大,明顯有違中庸之道。正所謂樹大招風,他的所作所為弄不好就會招致閩王的猜忌,再與閩中富豪集團成為死敵,隻怕接下來就要被群起而攻之了。王延鈞這是有心要拉攏王仁直。
葉華淡淡的說道:“主公不可急切,以臣觀之閩王或許轉而放棄打壓嫡長房。原因有三,第一王家與閩中八姓之間已勢成水火,必須依賴家族全力支持。其二對嫡長房此時打壓已至極限,若再要打壓便是鏟除,此刻鏟除嫡長房必然會引起家族內部紛爭。如此閩王便無力與八姓繼續爭鬥。最後,便是王仁直既顯示了實力又打擊了八姓還爭得了民心,現在閩王要是繼續打壓嫡長房不止會失去一部分家族的支持,隻怕這麽多年以來辛辛苦苦贏得的民心也要失去一些。由此臣以為閩王接下來要拉攏金掾曹使也是極有可能的。”
葉華言下之意是閩王將會出手拉攏王仁直,王延鈞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葉華的意思王延鈞聽懂了,他一臉陰沉的負手站起,皺著眉頭在廳裏來回踱步思考著什麽。
葉華見狀笑道:“主公不必憂慮,依主公目前的身份地位,做事必然多有掣肘。目前我們隻要加緊聯係大公子就不怕沒有機會拿到王位。”
王延鈞笑笑說道:“義兄多謀善斷勇武過人,他掌控建州抵禦李、錢功績卓著更兼有林氏相助,父王信任。我與他泛泛之交又如何說得上話。”
葉華哈哈笑道:“二公子這可是肺腑之言?!”
王延鈞正色答道:“某家知曉義兄兵精糧足其誌不小,然而某與他相交是否與虎謀皮難以預料啊!”
葉華誠懇說道:“二公子智勇雙全乃閩王之位最佳人選,您又何必自謙。以二公子目前的處境做事隨多有掣肘之處也非全是處處被動,閩王為二公子求娶劉氏也有輔佐二公子之意。大公子於建州掌兵,世子於內執政,二公子手握福州六衛及水軍,前次遣小公子將泉州收回,如此布局讓眾位兄弟各有實力相互牽製相互輔佐則閩中穩如泰山。”
說著話,葉華頓了頓,喝了口水繼續道:“然大公子心懷異誌,世子又與黃家勾連倒向八姓,各大豪門蠢蠢欲動。此等情形下正是二公子崛起的大好時機。”
王延鈞歎道:“某若是有義兄或世子之勢還怕閩地不興?!”
葉華笑道:“二公子不必悵然,以臣觀之大公子雖然兵精糧足,然而他是閩王義子爭奪王位名不正言不順。他需要有個可以說得過去的交代才能篡奪閩王之位,這個交代自然要著落在二公子身上。世子心胸狹窄成不得大事,隻要二公子暗中積蓄實力為將來所用即可。而二公子手握福州六衛及水軍,裏麵可是大有文章可做。”
王延鈞歎道:“父王怎的如此偏心,泉州竟然給了幺弟。不然我又何苦如此費盡心機。”
葉華心中暗暗歎了口氣,他也是後悔沒有看出閩王對幼子的偏愛,這才投在了二公子門下。原以為閩王要拿回泉州隻有二公子最為合適,沒想到閩王卻將泉州交給了幼子王延政。這下就打亂了葉華的所有設想,投靠王延鈞之舉變得前途暗淡,此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唯有全力輔佐王延鈞上位,自己才有一展才華的機會。
上次去泉州參加賞花會主要還是為的拜訪王延政,隻可惜王延政沒有時間,他正為泉州黃家勢力蠢蠢欲動忙得焦頭爛額,沒有功夫見他。後來情況急轉直下,黃誠、黃宗琦父子遭到暗算,泉州黃家沒了主心骨變成一盤散沙對閩王的威脅解除。王延政卻又為了征召人馬忙碌還是沒時間見他,而葉華投靠王延鈞處不久地位不穩,長時間逗留於外怕被人搶了位置,於是趕緊返回福州。
此次泉州之行也並非全無收獲,無意間與王仁直有了交集。通過接觸葉華感到王仁直也是梟雄般的人物,其長子王超才學出眾是個好幫手。王越在家中地位不明,然而此人心智極高,又擅長務實,如果使用得法肯定是家中強援。隻是他們嫡長房受閩王壓製已久,想翻身不是那麽容易。葉華雖然並不看好王仁直,卻也沒有過分疏遠。
現在王仁直將王越放到漳汀二州在短期內掃蕩了兩州的黑道勢力,狠狠的壓製了各大豪門的氣焰,使情勢急轉直下出人意表,他們嫡長房終於讓閩王有所忌憚。雖說這是在泉州黃家風雨飄搖之後的自救之舉,可是如此迅猛的露出爪牙還是給閩地帶來不小的震動。
現在葉華並不擔心王延鈞要收買王仁直對自己的位置產生威脅,以王仁直這等梟雄般的性格絕不會屈居人下的。葉華擔心的是王延鈞操之過急反倒過早暴露了自己意圖耽誤大事。
建州林家大宅,外書房。林家的家主林世賢獨自一人坐在書房的案邊閉目思索。
漳汀二州的情勢急轉直下,這對閩中第一豪門林家的影響並不大。林家的勢力主要分布在建州、福州、泉州,之所以插足漳汀二州隻是不想有人利用那邊坐大。而且李大林私心膨脹漸漸脫離掌控原本就是要除去的,穿雲峰的勢力破滅對林家來說好壞參半。
目前漳汀兩州的格局驟然變化,王仁直一隻腳已經全部踏了進去,這對林家也是好壞參半的事情。好的是閩王對嫡長房會有所顧忌,那樣他對王氏家族的掌控就會鬆動。而王仁直一直韜光養晦,現在亮出武力,隻怕閩王沒有那麽好拉攏。他們王氏家族內部若起紛爭,作為閩中八姓之首的林家所麵對的壓力會大大的減弱。壞的就是王仁直一旦以家族為重,那麽他的這股勢力一旦在漳汀二州崛起,對整個閩地的格局都會產生影響。
林世賢需要找到一個最好途徑將未來的變化掌控在自己的手裏。“王延稟”一想到這個名字林世賢就有些頭痛。作為閩王的義子手中掌管著閩中最大也是最富有也是人口最多的建州,手中擁兵六萬精兵,可以說是閩中最大的一股勢力。也是林家傾力拉攏的對象,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林世賢發覺這個表麵強橫的將軍,骨子裏卻是喜歡搞些見不得人的小動作的酸腐之人,林世賢著實後悔以前竟沒能看清王延稟的真麵目,竟然決心和這麽一個人合作。
還是閩王眼光獨到看穿了這個人的本質,這才敢於把建州的軍政大權一並交給他。王仁直這個人應該是可以利用的,現在的漳汀二州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地方,哪裏讓王仁直坐大對閩中格局會產生影響,究竟有多大目前還很難說。以林家在哪裏的勢力暗中拖拖王仁直的後退還是容易的,重要的是如何保住林家在其他三州的原有的勢力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