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分田
張有堂不願意實行責任制,不僅是為了自家小算盤打算,多是一種感情上無法接受。他是地主僱農出身,標準貧下中農勞苦大眾。解放初期土地革命,他第一次分到屬於自家地,後來搞合作化,他年輕力壯、勞動積極、腦子活泛,很就成了組長、隊長,一直干到現,成了張家灣村支書。
他把自己年富力強時光都奉獻給了他所熱愛這個集體,突然間集體沒了,他就像是一個找不到家孩子,孤獨無措。
爺倆躺炕上,聊了一夜,也不知說了什麼,第二天一早,張有堂就通知村裡幹部們,讓大家分頭去通知各家各戶主事人,晚上到大隊部開會,商討分田事。
日頭還沒完全落下去,大隊部就擠滿了人,大家一群一夥聚著說話,都有點不相信張有堂會這麼痛同意。
吃過飯,潤生陪著他爹到了大隊部,張有堂笑著給大夥打招呼:「這麼早啊,都吃過沒。」
「吃過了,吃過了。」莊稼漢們七嘴八舌回道。
「吃過就好,」張有堂把褲帶上別著那一串象徵著張家灣高權力鑰匙拿下來,遞給潤生「潤生,你去把門開下來,大傢伙都進屋吧,進屋商量。」
人群讓開一條道,潤生開了門,張有堂威風凜凜從眾人面前走過,率先進了屋子。
點上燈,等大家都站定了,張有堂咳嗽了一聲,開口說:「今個是為了分責任組事把大家招來,我知道大家私下裡已經四五戶一組分好了,那咱們就不用再談人事了。今天主要是說說這地、農具、牲口都該怎麼分。」
張有堂停頓了一下,「說正事之前我想先問一下,有沒有哪個組願意把我這老累贅給收了。」
一個年輕後生高聲說:「看書記說哪話,我們怎麼能把您忘了呢,你想進哪個組就進哪個組,大家沒有二話,是吧。」
「是,是。」一個個大老爺們點頭如蒜,只要村支書同意分組,說啥大家都答應。
「那好,萬有,我想和我親家家一起加入你們那個組,你看行不?」張有堂對錢萬有說。
錢萬有哪敢說不,忙不迭同意了。
張有堂又說:「萬有呢,要了我們兩家是吃虧了,我再賣一次我這張老臉,村裡那頭大黃牛就不參與分配,直接給萬有這組,大家看行不行。」
有人喊同意,也有心裡不樂意,悶著不說話,張有堂到底是積威深厚,群村好一頭牲口就這麼歸了錢萬有他們組。
「好,那我那點私事說完了,咱們開始分吧。」張有堂讓大隊會計拿出了田畝簿子,大家合計著分開了。
田地、牲畜和農具等,一律打成上、中、下三等,按各組戶數、勞力和人口分配開來,實行以組核算,抓鬮決定。
吵吵了大半宿,張有堂主持下,張家灣分組活動基本完成,天亮后大家拿繩量地就行。
大傢伙三三兩兩走了,張有堂把錢萬有組裡幾個人留了下來,「萬有啊,要了我們兩家你們吃虧了。」
「書記這是說哪話,要不是您,那頭大黃牛哪能歸我們啊,您到我們組裡來,那是瞧得起我們。」錢萬有實事求是說,他們組裡雖然壯勞力多,可都是雜姓人家,真要分起來,張姓人家是不會同意讓他們占這好事。
「咱也就不要客氣來客氣去了,有些話咱們還是開門見山說。潤生啊,把你想法跟諸位叔伯大哥們說說。」張有堂把舞台讓給了兒子。
潤生把田蘭提出來那個只出錢不幹活想法給大家說了,幾個老少爺們一合計,覺得也能接受,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人都走光了,張有堂鎖了門,把鑰匙重掛到褲腰帶上,潤生提著煤油燈,父子倆相跟著回家。
「潤生啊,你知道爹今天為什麼一開始就要先把牛要到咱們組裡來嗎?」張有堂一邊走一邊問兒子。
「當著那麼多人面,你先問萬有叔願不願收咱,有點強人所難意思。後頭再把大黃牛要過來,這是打個巴掌再給顆棗,讓他別不舒服。以後一塊分糧食啥,也別為難咱。」潤生認真答道。
「你能看出這一點也已經不錯了,其實還有一點,我這是震懾村裡其他人呢,我要告訴他們跟著我張有堂走有好日子過,別以為我老了就不把我當回事。」張有堂嘆了口氣「你還年輕,以後跟著爹身邊好好學學,不晚。」
父子倆一路你教我學回了家。
因為責任制事,全躍進公社大大鬧騰了一陣,不少村莊還因為田地分配不均事打起了群架,這麼一比較,張家灣就顯得安靜而有效率多,張有堂為此還得了公社領導誇獎。
當然這一切都和一心忙掙錢田蘭沒有關係,她繼續開著自己小店,婆婆也繼續釀著醋賣,田地事自有人去操心。
隨著經營環境不斷變化,田蘭頻繁調整著「好吃來」菜單,現這已經不僅是一家賣早點、麵條小吃店了,他們也賣起來炒菜。
責任制之後,大家都一心撲土地上,村裡也沒什麼「工作」可以給張有堂干,他乾脆天天家接送孫子、孫女,當然大隊部鑰匙還他身上。
潤葉娘騰出了手,就來店裡幫忙。現姐夫招呼客人,潤葉娘洗碗抹桌,田蘭支應灶上,姐姐給她打下手,小店生意越來越紅火,隱隱有了和公社食堂分庭抗禮架勢。
日子一盤盤炒菜中慢慢滑過,突然有一天郵局給田蘭送來一封電報,電報上寫著:戰場歸來,近期回家。連個落款都沒有。不過大家都知道,那是張家棟發回來。
姐姐看到電報,當場就嚇到了,「柱子去打仗了,他怎麼沒跟家裡講!」
家人都埋怨張家棟,上戰場也不跟家裡說一聲,不過很就又高興起來,他們思念親人就要回來了。
D*^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