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結婚
張寡婦外面跑了一下午,把過事情要用到煙酒都訂下了,做菜要用大茴、花椒之類也買好了,關係比較好幾個老姐妹也說好了到時候來幫忙。她拎著一袋子調料回家,遠遠地就看到自家炊煙已經升起,想是田蘭已經開始做飯了,也不知柱子回來沒,兩人處得怎麼樣,她今天外面待到這麼晚回來,也是存了讓兩人單獨處處意思。
「娘。」張家棟正院子里修補雞窩,聽到有聲音,抬起頭看了看,見是他娘就叫了聲。
「柱子,你咋穿著這身幹活呢?」張寡婦看著兒子平靜地自己院子了幹活,就知道他是不會鬧了,這樁婚事算是真板上釘釘了,心裡一陣高興,可兒子怎麼穿著軍裝那幹活。
「是這,我以為家裡出事了,回來急,就穿了這一身衣服,別也沒帶。」雞窩已經修補好了,張家棟站起身來拍了拍灰塵答道。
「家裡有你衣服,你咋不換上。」聽到自己生病消息,一件衣服都來不及拿就趕回來,可見兒子還是挺關心自己,張寡婦心裡一陣溫暖。
「我試過了,以前衣服都小了,穿不上。」
「那你不早說,回頭娘給你把衣服改改。」說著幫兒子拍了拍背後灰,娘倆相跟著回了窯。
田蘭加了把柴把中午剩那點雞湯熱了熱,鍋沿貼了圈玉米麵餅子,又炒了份土豆絲做了個雞蛋醬。當田蘭把飯菜端上炕桌時候,張家棟拿起一個玉米麵餅,咬了一口:「嗯,這麵餅一面焦黑,一面黃軟,手藝不錯。」
「那哥再嘗嘗這蘸醬怎麼樣。」田蘭把雞蛋醬往張家東面前推了推。
張家棟用手裡玉米麵餅沾了點醬,嘗了嘗:「這醬里放了雞蛋吧,我們連里有個炊事員是山東人,他就喜歡吃玉米麵餅子沾雞蛋醬,再加根洗乾淨大蔥,你這跟誰學,可不比他做差啊。」
「我這是以前跟村裡人學,哥吃著覺得還行吧。」田蘭已經想好了,她要這吃上做文章,讓身邊人都意識到她手藝好,明年開春以後她要到老街上擺攤賣吃食掙錢。至於手藝從哪學,就全推說以前娘家時候和村裡人學,反正她和繼母關係不好,不會有人去問繼母,而田家溝人那麼多,也沒會人挨個去問。
「不錯不錯,挺地道,娘,你也嘗嘗,蘭子這手藝真不錯。」張家棟招呼這他娘吃。
張寡婦看著他們倆那麼自然說話,像恩恩愛愛小夫妻一樣,心裡比吃了蜜還甜,餅子吃到嘴裡也覺得格外好吃。三個人說說笑笑吃完了飯,中途還為那碗雞湯該誰喝小小爭執了會兒,以每人分了一小碗而告終。
飯後,田蘭去洗了碗,母子倆坐炕上談話。「娘,我今天給部隊上打過電話了,部隊有事,讓我回去。這婚禮我看還是辦吧。」張家棟和她娘商量。
「行,啥時候辦都行,家裡東西早就都備下了,再把豬殺了就成。你部隊事要緊,那咱明個殺豬,後天就把事辦了,反正咱家沒啥親戚,村裡人一塊熱鬧熱鬧就行。」張寡婦一聽兒子兒子主動提結婚,而且想要點辦就興奮了起來,立馬就想下炕去請人來殺豬。
張家棟攔住了她:「娘,村裡會殺豬把式多著呢,不急著請。咱先得定下過事情那天請誰掌勺,客人得請多少,一共擺幾桌。」
「近也沒啥紅白喜事,我已經和東頭你錢奶奶家萬有叔說好了,到時候讓他來掌勺,要我看這豬明天也請他來殺吧。」張寡婦說道「我和你有富嬸說好了,讓她家潤強給咱把煙酒都留好了,你明個帶上錢到供銷社找潤強拿就行。」
母子倆又仔細商量了些諸如請多少客人,怎麼擺桌子之類事,田蘭洗好了碗,聽到他們商量婚禮事情,就沒好意思進去,獨自進了東邊窯。從炕櫃里翻出張家棟家時衣服,拆拆縫縫起來。張家棟和他娘商量好了諸項事宜便回了屋,一進門就看見田蘭坐炕上,身邊擺滿了布片。沒由來,他心又「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哥,你回來啦。」田蘭看到張家棟回來羞澀笑了笑,抱起那堆布片就走「我先回去了,哥,你早點休息。」
田蘭回去時候張寡婦並不窯里,她拌了桶豬食拎去了豬圈。「人都說牲靈是有靈性,這是你后一頓了,你多吃點啊,多長點肉。」張寡婦一邊給豬餵食,一邊絮絮叨叨,但豬只對突如其來夜宵感興趣,吃得「哼哧哼哧」。
張寡婦回到窯里看田蘭收拾些布條,奇怪道:「蘭子,你這是幹啥。」
「我聽到您說要給哥改衣服穿,就把舊衣服拾掇了拾掇,您事多,我給哥改衣服吧。」田蘭低著頭解釋。
「行,那你改去。」張寡婦笑得滿臉褶子「蘭子,聽到我和柱子商量了沒,咱們明天殺豬,後天就過事情。」
「我聽到了,娘辛苦了。」田蘭臉紅了。
「明天家裡人來人往,你待家不方便,你明天去你姐家叫她來幫忙,她家有縫紉機,你就那給柱子改衣服吧。」張寡婦把田蘭明天行程也安排好了。
第二天一早匆匆吃過早飯,三個人就兵分三路了。張寡婦先去請了錢萬有來殺豬,錢萬有一聽今天殺豬明天過事情就著急了,叫上他媳婦打下手,一塊跟張寡婦回了家。張家和錢家都是外來戶天生有種親近感,再加上這些年錢家吃醋從來沒花過錢都是張寡婦送,兩家人走得比較近。因此一聽時間安排這麼急,啥話不說立馬就走,還叫上他媳婦,兩人決定今天殺了豬就把肉處理好,明天做席面時候也能省點事。
田蘭到了張桂香家,把要借縫紉機和明天過事情事說了一遍,張桂香聽到准弟媳婦要給弟弟做衣服本想打趣一番,可一聽明天就要過事情也急了起來,讓田蘭進了窯把縫紉機支了起來就匆匆出門了。田蘭張桂香家待了一整天,其間張桂香婆婆來看了看她,誇她手藝好,又給她送了點吃喝。
張家棟這一整天可是八下里忙,先是找潤強拿了煙酒,然後去根生那告訴他要結婚了,請他來吃酒,被根生打趣了一番。接著又把村裡挨家挨戶走了一遍,告訴人家自己要結婚了,請各家主事人明天來吃酒席,一些關係好人家全家都來,又把村裡幹部都請到了,忙得他午飯都沒吃,天擦黑才回家,回到家匆匆吃了點飯就睡了,明天還有場硬仗要打······
結婚這天張桂香一家是早到,然後錢萬有一家和一些幫忙人也陸陸續續來了,不大院子開始熱鬧了起來。院子里支了口從大隊食堂借來大鍋,「咕嘟咕嘟」冒著肉香,從大隊食堂借來桌椅板凳也已經擺好,這年頭窮,誰家也沒有多餘桌椅板凳和大鍋,村裡倒是有一些當年□時留下大鍋和桌椅板凳,張有堂就做主免費借給隊里人,到過事情那天到隊里登記一下,自己帶人去扛,用完還回來就行,當然有損壞也是要照價賠償。此舉深受村裡人歡迎。
到中午開飯前,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客人,宴席是輪著開一次開三桌,直到客人都吃過為止,沒輪到人就站院子里互相拉閑話,錢萬有兒子錢富和錢強一人拿著一盒煙,滿院子散。第一輪是社隊幹部和關係比較好人家,張有堂作為主家姻親和村支書,當仁不讓成為了證婚人,他對人發表了一番「兩顆紅心一雙手,時刻準備跟黨走」證婚詞之後宴席正式開始。
席上菜主要是「碗子」,就是八碗以肥肉為主菜,這是錢萬有料理。張寡婦和幾個婦女西邊窯里忙著做油糕和白面饃。做好了以後,張桂香夫婦一個托著大紅油漆盤子往席上送「八碗」,一個往席上送油糕和白面饃。大家吃著、說著、笑著,臉上都是汗,張家棟穿梭各桌之間輪流勸酒,飯一直從中午吃到晚上。以至於很多年後,當兒女結婚時問他們父親,當年娶母親是什麼感覺,張家棟回了四個字「比打仗累」。
相比起張家棟勞累,作為娘田蘭倒是輕鬆不少,她一大早穿戴好桃紅色薄棉襖,淺咖啡色褲子,布鞋,繫上潤葉送紗巾,就坐到了東邊窯里。潤葉專程從縣裡趕了回來,陪著田蘭窯里說話,張桂香兩個孩子因為沒人帶,也放她們這裡,兩個人給貓蛋狗蛋,剝花生拿糖果,逗著孩子們叫姑姑、舅媽,很是歡樂。
人群漸漸散去,張家棟又把村裡準備鬧洞房年輕人趕了出去,張家才徹底安靜下來。「都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院子明天再收拾。」張寡婦對兒子兒媳說。
院子已經空了,從大隊借來桌椅板凳,張有堂都已經讓人收拾好搬了回去,只剩下些雞鴨豬骨和幾盆從鄰居家借來還沒來得急洗碗。
作者有話要說:
D*^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