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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不許哭,聽話

  我告訴了她,我需要她。


  她在十分鐘后感到了,沒有化妝,頭髮有些亂,穿著一件風衣從過道那邊跑來,我坐在門外的椅子上。她在拐彎口見到我,先是一愣,然後又跑了過來,我站了起來。


  我看著她,想哭,她抿了下嘴,把我摟到了懷裡,她不再害怕別人看到,抱著我說:「寶貝,別哭,聽話,別哭,有姐在,沒事的,不會有事的,乖。」,我想我真的還是個孩子,那個時候還是個孩子,我給了眉姐什麼呢,她這個無私的女人,讓我想去抓,卻感覺無比遙遠的女人。


  她幫我擦了下眼淚,然後低頭看著我說:「媽媽呢?」,我控制了下情緒說:「在屋裡。」


  「我可以去看她嗎?」,她問我,是在徵求的口氣。


  我點了點頭,我爸當時回家拿東西,準備我媽住院的事。


  她跟我走進了屋裡,我媽當時睡著了,眉姐輕輕地走到裡面,她突然轉過來對我小聲地說:「我來的及,沒買東西,過會去給咱媽媽買點東西。」,我一聽就又想哭了。


  她皺著眉頭說:「不許哭,聽話。」,她慢慢地坐下,然後拉了拉被子,輕輕地把我媽的胳膊蓋上。


  然後望了一會,我再仔細去看事,發現她哭了,淚水流了下來,但她立刻捂住了嘴,然後拿出面紙擦了擦。她是個心地十分善良的人,她容不得看見一點悲傷的事,儘管也許這沒什麼,她那刻還不知道我母親的病多嚴重。


  眉姐跟我出來說:「小童,很嚴重是吧,別騙姐,我都能看的出來。」


  我點了點頭。


  她從包里拿出了一沓錢,然後塞我手裡說:「拿著,我來的及,身上就這麼多。」,她又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然後對我說:「密碼是我的生日,你拿著,裡面的錢應該夠。」


  我搖了搖頭。


  「傻啊你——」,她皺著眉頭說:「你想讓姐哭嗎?你聽著,有姐在,一定不會有事的。」


  正在這時,我爸回來了,他平靜了很多,手裡抱著我母親換洗的衣服。


  看到眉姐,他很是痛苦地笑了笑。


  眉姐像個受到驚嚇的孩子,立刻笑著,說:「叔叔,你好!」,我爸說:你也好,於是就進屋了,他沒有看我。


  剩下我和眉姐的時候,她很是痛苦,皺著眉頭說:「小童,聽姐的,不要再給家裡添麻煩了好嗎?」


  我沒有回答她,靜靜地說:「沒事的,你不要難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不要改變,沒事的。」,我是在安慰她,也是在安慰我,我明白她的意思,她要逃離了,要放棄了,而我也在安慰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可怕的。


  我們都是感情的動物,誰都不能傷害。


  「寶貝,你回去吧,錢你拿著,我去給你們買點吃的,乖。」


  我讓她不要去,她笑笑說沒事,過了不久,她回來了,買了些吃的,我說我不餓,她勸我一定要吃,不然哪來精力呢?

  她又走進屋去,小心翼翼地說:「叔叔,我買了飯,你也吃點吧!」


  爸爸說:「謝謝你,叔叔吃過了,你跟小童玩吧!」,爸爸把她當成了孩子,似乎也被她的表現感動了不少。


  我有些安慰,眉姐也有些開心,我能感覺到,她走了出來,跟我說:「爸爸其實也不壞的,我能夠理解,比你能夠理解。」,她也說爸爸,我聽了又是很開心,想想多美好啊,如果母親沒病,我們四個人生活在一起,多好。


  那些讓人心碎的日子啊,你不要逃離我,當我年近三十歲的時候,我請求你,再讓我見到眉姐,見到我的母親,也許永遠再見不到的女人,還有來生嗎?

  我願意儘快走開的這個世界,再回到那些溫暖的夜晚。


  眉姐在那段日子,做了她能夠感動我們的所有事。


  她給母親買了好多衣服,一直在醫院陪著我,她很少跟爸爸說話,一直都看爸爸的臉色,只是一個人站在我們的周圍,我的親戚來的時候,她就有意去醫院外面散步,在醫院外面的那顆樹下發獃,等我一個人的時候,她就進來。


  她是個好女人,而我是個還不太懂事的孩子,活在懵懂中。


  我想,她經歷了這些,如果再看不到希望,她再也不想監守了。她後來的離開,那麼突然,我並不怪她,是命運的緣故。


  你們也許會罵我懦弱,但我只能說一點,如果我生來就是一個人,我願意跟眉姐去任何地方,過任何生活,只希望有這個女人。


  從性到愛,愛濃到了極點。


  讓人無法想像,有些事情,你是永遠無法知道的,所謂的愛情,也許並沒有來過人世,它隨處不在,而又任何不是,只有你身臨其境,閉上眼睛的時候,才能慢慢地感受。


  在眉姐的幫助下,我們帶母親去上海做了一次複查,在那幾天里,全是眉姐一人張羅,跑東跑西,拖上海的朋友,來不及吃飯,睡覺,讓我們都看在眼裡。


  檢查的結果讓我們絕望了,母親的病無法治癒。


  但眉姐並不甘心,她說要帶母親去美國治療,母親沒有同意,她是個接受過教育的人,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去了也只會添麻煩,父親大概是想嘗試下的,但他也不大願意接受,畢竟他不想接受眉姐太多的幫助。


  這其中的意思,男人都會明白,他想必認為這樣也是拿兒子做一種無形的交換。


  眉姐和我們度過了平靜,默默無聞的一段時間,一直陪在我們的左右,她想用她的行動感化父母。


  其實母親在那個時候,心裡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她接受了我們,並且希望我們能在一起,她似乎看的比較長遠。


  那天,母親當著我和眉姐的面說:「小眉,小童,你們結婚吧,我會說服他爸的,萬一我走了,就——」,眉姐聽到這話,就哭了,嗚嗚的。


  她雖然活到了三十多歲,但畢竟也是個沒經歷過太多生死的人。她害怕見到那一幕,她怕我無法去面對那痛苦,或者她知道,若是母親離開了,她更是沒有多少希望跟我在一起。


  「阿姨,你別這樣說,不會有事的,你安心養病,別的什麼都不要想。」,眉姐拉著母親的手,貼在胸口說。


  我媽又說:「乖,這些日子,謝謝你陪著小童,你做的一切,阿姨都看在心裡,謝謝你,以後幫我照顧小童吧!」,我聽了這話,鼻子發酸,再也控制不了,淚流了出來,叫了聲:「媽,你別這樣說,不會有事的。」


  眉姐點了點頭,抿著嘴巴說:「阿姨,咱們不說那個,小童很好的,是個好男人,我會好好照顧他的,但我也要照顧阿姨,以後我就是你的女兒。」,她沒有說是兒媳婦,我看的出來,她沒有底氣。


  我媽看出來了,她微微地笑了,夾雜著痛苦,但還是笑了,她平靜地說:「不,是兒媳婦。媽是過來人,知道什麼是好閨女。」,我媽摸了下她的手說:「小眉,叫我聲媽來。」


  眉姐喜極而泣,猶豫了下,很是珍惜地喊了聲:「媽。」,我媽笑了,開心地笑了,可愛讓人憐愛的小眉撲到她的懷裡。


  瞬間感覺自己是男人了,無比的男人,一個成熟女人可以讓一個男孩變成男人,母親的離去更是可以,兩樣都經歷了,以後應該是男人了。


  有人說,有母親在,男人都是孩子,失去了母親,就是男人了。


  這話真的那麼有道理,讓人感覺到淡淡的蒼涼。


  但是若想結婚根本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阻力來自父親,幾個叔叔,以及姑姑,外婆家的人。他們反對,並且說母親其實心裡並不願意我們結婚,她是因為疼愛我,沒辦法的事。


  那天晚上,我和眉姐出去到醫院外面,母親要跟我爸他們說這事,我和眉姐在外面等待。


  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最近都忽視了這個女人,她同樣憔悴了不少,也許我應該把她抱在懷裡,但竟然有些尷尬,很久沒靠在一起了。


  兩個人走著,走著,眉姐突然轉過身來說:「小童,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遇到你,是不是因為我做錯了什麼,上天牽連到了你的母親。」,她說的痛苦,似乎在指她比我大那麼多,竟然玩弄一個小她九歲的男人,她認為那是不道德的,是罪孽嗎?

  「不要瞎說,母親的病已經半年多了,跟你沒關係。」,我走到她跟前,周圍沒人。


  「別這樣。」,她見到抱她,突然皺著眉頭說:「都是人。」,我竟然放開了。放開后,發現,其實她很想我的擁抱,但兩個人都不知道怎麼辦。


  「最近學校怎麼樣?」,我問她。


  「沒事,很好,這個你不要操心。」,眉姐轉過來說:「你工作早丟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低頭,然後抬起頭來說:「那也許是我太過孩子氣了,不能怪你,你讓人上癮的,沒法再去工作。」


  「傻瓜,以後不許這樣,你給我聽著啊,以後不管怎樣,你都不要放棄自己的事業,要明白才是重要的,一個男人要有自己的事業,不是為了什麼錢,而是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責任,你要拼搏,要奮鬥,我要看你成為一個堂堂的男人,知道嗎?」,她的話似乎在暗示什麼,也許以後沒有她的日子,我要把所有的悲傷都投入到事業上去。


  後來,我的確也做了回有錢人,但那些經歷讓我再不願去回憶。


  她又說:「小童,不管媽媽怎樣,你都要振作,也許那悲痛不是此刻可以理解,明白的,但要振作,我知道你心裡所有的痛苦,恐懼,可是,人活著都逃不過,該怎麼面對就要怎麼面對。」


  我想如果沒有眉姐,不是她的陪伴,不是她的迷惑讓我麻木,我會痛苦的要死,可奇怪的是,在我以前的假設中,如果母親離去,我肯定會活不下去,可在認識了眉姐后,我麻木了很多,我感覺並不是那麼可怕了。


  我真的認為,認識眉姐又是上天的安排,或者母親的安排,她想讓我在知道她要離去的時候的安排,找一個女人來麻木我,讓我不要太難過。


  「小童,你相信命運嗎?」,她說:「你相信人活著是受到某種力量的支配嗎?」


  「我信,生活太離奇了,讓人想去憤怒,可總也找不到出口。」


  「有一天,你會對別人講述我們的故事嗎?」,她問我,微微地笑。


  「不會,如果講述,只講給將來我們的孩子聽。」,她聽了不說話,嘆了口氣:「小童,我跟你說,我離不開你,是對你那種感覺的迷戀,依賴,不是別的,我也曾好奇過,因為刺激什麼的,接近你,但那些都遠去。」


  「恩」,我點了點頭。


  她又說:「知道嗎?生活永遠比電影里,電視里,小說里寫的故事離奇,因為它沒有任何邏輯可尋,它沒有前因後果,它在你最想不到的時候,發生了最離奇的事情,可以說是前後都不搭調的,因此它永遠不會圓滿,連電影里那些傷感的圓滿都沒有。」


  眉姐說的傷感,她是個偶爾詩意的人。


  她的意思我能理解,我和眉姐的故事跟母親的病重也許沒有任何邏輯,不在正常的故事範疇裡面,但它們卻發生了,這就是我想要重複眉姐當初說的話。


  生活比故事離奇,沒有任何邏輯。


  她在別人面前從不脆弱,在心愛的人面前孤獨的像個孩子,外剛內柔的女人,也許註定了她的孤獨,她很難找到能理解她,貼近她心靈的人。


  如果當初不是母親的生病,我是不是可以跟她流浪天涯呢?

  我想我會,可是所有的假設最後的結果也許只有一個,我們的分開與母親無關,母親是慈祥,善良的。


  是一種世俗的力量,如果說可以容納下年齡相差的兩個人,母親不管怎樣,我和眉姐都會走到一起。


  人害怕的不是自己活的如何痛苦,而是別人的目光,這不怪人,就怪一種無形的力量,它慢幔在人們的心裡形成了一種錯誤的觀念。


  那晚眉姐的話似乎是在作最後的告別。


  最後,她突然轉身,撲在我懷裡,死死地抱住我,什麼話也不說。


  她比我懂事,正是因為她的懂事,我的年少,世俗的逼迫,上帝的玩笑,造成了後來的一切。


  我不知道的是,她早已做了決定,她留下來陪我,更多的原因,只是要離開時的報答,她那個時候並不指望跟我在一起了。


  她突然消失了,因為外婆家親戚的話,她瞞著我和母親,突然消失了。


  她知道也許我們會成功,但那很困難,傷害了很多人。


  她如此的美好,而她卻要離開了,當母親說服家人,父親同意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結婚了。


  親戚們走後,我們慢慢地走回病房,眉姐在外面等我。


  我進去后,看到父親冷冰冰的眼神,以及我媽那凄苦無力的面容。


  我不知道就在這個時候,我的幾個外婆家的姨媽出去跟眉姐說了什麼。那些話也許再一次讓眉姐絕望了,或者是眉姐很是明白那些世俗的道理,她妥協了。


  我爸爸把我叫了出去。


  「你是不是瘋了,我們已經夠容忍你了,你還要怎樣?」,他怒吼著。


  我低頭不語,我是有錯,可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無法明白,直到今日,我都無法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只不過愛上了一個人,很巧的是,她比我大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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