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會離開她
溫熱的血漿一下子濺到了紀無風的臉上，他的頭像被人重重地錘了一下，完全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李千尋！」
他聲嘶力竭地狂吼一聲，接住了她轟然倒地的身體。
身後的八個黑衣人立刻衝上來，對著還想開槍的庄天傑就是一通掃射。
巨大的槍響回蕩在整條街上，行人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紀無風我要殺了你，紀無風你個王八蛋，我要殺了你！」
庄天傑咆哮著，身上已經是千瘡百孔，幾個黑衣人走過去，沒有此號絲毫游移，對著他的頭就開了兩槍。
一瞬間，一切都歸於平靜。
「李千尋……李千尋……」
紀無風已經嚇得沒有了知覺，他捧著李千尋的身體，鮮血浸濕了的雙手和地上的白雪，眼淚竟然會大顆大顆落下來。
「你不要死千尋……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他抱住她的頭，痛苦地哀求著，渾身蔓延著的，是撕裂般的疼痛。
李千尋的臉上已經沒有的血色，彷彿每分每秒都在很寶貴的。
她突然拉住紀無風的手，臉上扯起一個慘淡的笑容。
「我痛……我好痛……」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說話，醫生很快就來了，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她搖了搖頭，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就好像生命即將在下一秒消耗乾淨。
紀無風伏下頭，吻住了她早已乾涸的嘴唇。
「李千尋，你為什麼這麼傻？」
「因為……因為我喜歡你啊，還有，我不是……我不是荷包蛋……」
話還沒說完，她的手就垂了下去。
「李千尋！李千尋！啊！」
紀無風抱緊她的身體，生怕她會就此消失，這一刻，如果他能代替她去死，那該有多好。
救護車很快就把李千尋送到了A市最好的腦科醫院，紀無風一聲令下，全城頂尖的腦科醫生全部被連夜召集起來。
甚至有一些外國的權威專家，也都收到黃金帝國的電話，明天一早會統統趕來A市。
紀無風站在手術室外，拳頭攥得緊緊的，他眼裡泛著令人恐懼的猩紅，身上依舊留著李千尋斑駁的血跡。
「啊！」
他突然瘋狂地咆哮了一聲，然後一拳過去，打碎了旁邊的玻璃窗。
他轟然倒在地上，手背里留著玻璃渣，開始不停滲血。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他垂著頭，眼淚不住地流下來。
他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就此失去李千尋，那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的人生，從來沒有試過哪一次，會好像現在一樣，陷入深不見底的絕望之中。
就好像如果沒了李千尋，那他也沒有理由，再活在這個世界上。
走廊盡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李名揚和一行黑衣人聞訊趕來。
看到紀無風現在的樣子時，他們的表情多少都顯得有些尷尬。
「老闆，已經查到了，庄天傑被黑手黨追殺之後，一直躲在一個泰國毒品拆家那裡，他已經跟蹤你很久了，目的就是報仇。」
「呵呵……呵呵……」
紀無風冷笑著，從地上支起身子，然後一拳重重地砸向李名揚的臉。
「跟蹤我很久你們都沒發現嗎？你們全都是飯桶嗎？」
他怒罵著，因為他根本不敢相信，身邊有著這麼多精英做保鏢，每天跟在他身後，居然都沒有發現庄天傑的陰謀。
直到今天，直到現在，直到這一刻李千尋躺在手術室里生死未卜！
想到此，他就恨不得將他們每一個人都碎屍萬段！
「對不起老闆。」
李名揚黑著臉，從地上支起身子，依舊恭恭敬敬地站在紀無風面前。
「庄天傑已經當場被我們的人打死了，我們會把和他一夥的那些泰國人都找出來，然後全部處理乾淨。」
紀無風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滾。」
他低吼一聲。
這場手術足足持續了十幾個小時，直到天都有些蒙蒙亮了，醫生們才從手術室里走出來。
紀無風一直守在門外，懸著的心就沒有落下去過。
看到醫生走出來，他立刻衝過去。
「她怎麼樣？」
所有醫生護士臉上，都是難掩的倦容，對他們而言，一場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手術，已經是巨大的戰爭。
更何況躺在手術台上的，還是一個身份特殊的女人。
如果稍有差池，他們要面對的，就不僅僅是飯碗保不住的問題了。
腦科權威陸醫生站在前面，臉上帶著些愁容。
「紀總，李小姐頭部的子彈，我們已經替她取出來了，幸好當時距離較遠，子彈射得不是很深，也沒有傷及腦部的主要神經。」
「那她是脫離危險了嗎？」
紀無風眼裡終於重新有了一些神色。
「這……我只能說，李小姐目前還沒有度過危險期，未來的四十八小時很重要，畢竟子彈是射進了頭裡，稍微再偏幾分，就可能真的救不回來了，會有什麼後遺症，暫時還不太清楚。」
聽到此，紀無風的目光又略微絕望，其實只要手術是成功的就行了，只要李千尋還活著就行了，她什麼時候會醒，醒了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全都不在乎。
上帝能讓李千尋繼續留在他的生命里，已經是最大的恩賜了。
「我明白了，陸教授，我想去看看她。」
李千尋被轉到了一間獨立的重症監護室，原本不允許別人探望的，但是因為紀無風要求，所以醫生們還是立刻答應下來。
這一夜，對紀無風來說，就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他經歷了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晚，恐懼、不安、憤怒、絕望，所有情緒都交織成一團亂麻，在他心裡無限膨脹著。
直到現在，依舊沒能平復過來。
他換上無菌服走到ICU病房裡，李千尋就靜靜地躺在那裡，身上纏滿了各種電線，戴著氧氣罩維持著呼吸，旁邊的心電儀上顯示著她的心跳，很緩慢、很溫柔。
紀無風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流淚。
他紅著眼睛，坐到床邊，拉起了她冰冷的小手。
她的頭被白色的紗布裹得嚴嚴實實，只看得見一張慘白的小臉露在外面。
「李千尋，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替我擋那一槍？」
他吻在她的手背上，眼淚也順勢掉下來。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你要平平安安的，老老實實的呆在我身邊，你為什麼總是這麼不聽話？你為什麼總是喜歡折磨我？
「李千尋，你一定要醒過來，你欠我的錢還沒有還清，我們的契約還沒有結束，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你死，你說不會讓我一個人的，你說過會陪我的。」
紀無風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在空曠的病房裡，他的聲音顯得尤為低沉而絕望。
他伸出手指，劃過李千尋的眼睛，眼裡充滿了愧疚。
「千尋，寶貝，對不起，也許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把你留在我身邊，為什麼我每次都會給你帶去災難，你為什麼總是會為了我受傷呢？
「你一定要醒過來好不好，以後我一定什麼都聽你的，我們不要再吵架，不要再鬥嘴，我們會住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我會讓你一輩子都快快樂樂的，你聽見了嗎李千尋？我愛你，我愛你……」
紀無風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他顫抖著俯下身，在李千尋的臉頰上親親吻了一下。
李千尋出了事，紀無風再也沒有閑暇去顧及別的事情，他沒有回過公司，也沒回過家。
私立醫院給他安排了一件專用的休息室，但他每天也只是守在李千尋的病房外，或者進去跟她說說話。
只有到了大半夜，實在熬不下去的時候，才會勉強去休息室睡上一兩個小時。
僅僅三天的時間，他卻已經瘦了一大圈，臉上長出了粗糙的鬍渣，眼底一點神色都沒有。
李名揚每天會給他送換洗的衣服和蓉姐做的飯菜過來，可他卻除了很濃很濃的黑咖啡，什麼都吃不下。
原本他想用李千尋出國進修的借口，暫時瞞住大水舅舅和妮妮。
因為他不知道他們能否承受出這樣的打擊，一個是年過半百的老人，一個是乳臭未乾的孩子，李千尋對於他們而言，就是整個家的支柱。
但是猶豫了半天，他知道這件事說到底也是自己的錯，他沒有理由瞞著大水舅舅，就算他要怪自己，也是理所當然的。
大水舅舅接到紀無風的電話，說李千尋中槍了的時候，他一下子血壓升高，差點沒有暈過去，幸好別墅里有幾個保鏢聽見動靜，趕緊給他含了藥片。
他把妮妮送到了幼兒園的姚校長那裡，讓她代為照顧，自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醫院。
重症監護室外，李名揚和一些黑衣人分散站著，紀無風像往常一樣，靠在椅子上休息，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眼神也無比空洞。
已經過去了三天，雖然李千尋脫離了危險期，但她依舊沒有醒過來，這樣的等待，讓紀無風覺得心力交瘁。
大水舅舅一路跑過來，看到監護病房外的這個陣仗，就已經猜到了李千尋的情況。
紀無風看到他，眼底有一絲慌亂，但還是站起來，走過去。
「舅舅……」
他垂著頭，輕輕地叫著。
啪啪兩聲，大水舅舅沒說一句話，兩個耳光就重重地甩在了紀無風的臉上。
李名揚和黑衣人們一下子圍過來，卻被紀無風一個眼神阻擋在了身後。
大水舅舅打他是對的，哪怕他現在殺了他，他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紀總，我們千尋到底欠你什麼了？這輩子，你要這麼折磨她？」
大水舅舅攥著拳頭，眼睛瞪得血紅，臉上儘是傷痛。
「舅舅，對不起，千尋是為了救我，才會中槍的……」
「你們上流社會的事情，我們這些平民百姓真的不了解，也不想了解，我只希望我們千尋，能夠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地生活，哪怕我們苦一點、窮一點，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三天兩頭就往醫院跑！
「我知道，之前是聖伊，現在是千尋，在你身邊的人，個個都很危險，我們家千尋是個死腦筋，認準了，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她真的愛你，就願意為你付出一切，但怕是為你去死！
「但是紀總，我和妮妮，真的不能沒有她啊，你條件那麼好，有錢有勢，更好的女孩子大把都是，但我只有千尋一個外甥女，妮妮就她一個親姑姑，你就當行行好，看在我這條老命份上，放過我們千尋吧，你離開她吧，我求求你了……」
大水舅舅撲通一聲跪倒在了紀無風的腳邊，拽著他的褲腳死命哀求著。
因為他很清楚，跟紀無風在一起，李千尋只會無止盡地受傷，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紀無風愣了幾秒，趕緊去扶他。
「舅舅你不要這樣，你先起來。」
「紀總，你答應我吧，你答應我離開千尋吧，放過她吧，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
他拽住他的手臂。
「我……」
紀無風心裡的酸楚，翻江倒海地涌動著。
「之前是聖伊，現在是千尋，在你身邊的人，個個都很危險。」
大水舅舅的話不斷在他耳邊迴響，的確，紀無風沒有能力保護自己身邊的人，他只會讓他們陷入最危險的境地。
他沉了口氣，最終淡淡點頭。
「我答應你，如果千尋醒過來了，我會離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