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捉摸不透的他
梅瑜總認為他過於清冷,過於高傲,在一起工作這麽久,他的外表不錯,也是美男一個,可是梅瑜發現他竟比林浩楠還薄涼幾分。
摸不透他的心思,他的眼神讓人猜不透,明明同事間那麽近,可總若有似無地隔著一層膜,堅韌得戳不穿。
梅瑜不想再從他口中得到什麽,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劉經理打來電話,問她知不知道林總去了哪裏。
梅瑜說:“我不知道,他身體不大舒服,休息。”
“他的電話打不通。”
“有事嗎?楊助理在全權負責管理。”
“沒事,隻是今天最後一個廣告片子拍攝完畢,我們想一起慶祝一下,然後讓林總帶你與楊助理一起過來。”劉經理語氣裏含著成功的喜悅。
“看來隻有我與楊助理參加了,歡迎嗎?”梅瑜笑問。
“當然啊!你不來,我會親自跑去接你。”
“那好,我與楊助理說一聲。”
梅瑜把劉經理的話傳達給了楊智,楊智點點頭:“好的,下班我們一起去。”
晚宴很熱鬧,楊智代表林浩楠表示祝賀,他並不喜歡多喝酒,但今晚他還是喝了幾盅。
梅瑜要開車,她不喝,她始終在注意楊智,心想他酒喝下去之後會不會多說話,可她想錯了,楊智雖然喝了不少酒,可即使滿臉通紅,他也不胡言亂語。
晚宴後,梅瑜送他回家,他的家住在城西居民區,是一座自建的樓房,城內土地貴似黃金,前後的屋子貼得有點近,但他的樓房在所有的樓屋中算是外表裝飾得最漂亮的。
他的工資很高,年終還有分紅,梅瑜完全可以想像他家裏的豪華度。
她看著他下車,看著他回頭與她揮手告別。
梅瑜盈盈一笑,車子緩緩啟動前,她轉頭回望他……一位大媽開的門,看來是傭人,對他畢恭畢敬的。
他進去,門就關了。
梅瑜眸光閃閃,心下暗忖:這楊智外表俊秀,不苟言笑,卻從未見他帶過女朋友,難道擇偶要求很高?
可惜,與他工作這麽久,關於他的私人空間,梅瑜一無所知。
車子啟動,神差鬼磨地,她的車駛向了程浩楠的紫荊花園別墅,園子裏的路燈亮著,而屋子卻漆黑一片。
梅瑜打開門走了進去,把樓上樓下所有的燈都打開了……沒有人回來過的痕跡,家俱已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明亮,靜謐,雖豪華,卻讓人感覺清寂得可怕。
梅瑜脫了外套,捋上了袖子,今晚不用去跑步了,就搞衛生吧,這也是一種運動。
一個多小時後,所有的家俱都變得鋥亮光潔,勞動後的成就感讓梅瑜臉上露出了微笑,正當她準備收拾好回家時,客廳裏的電話響了。
“鈴鈴……鈴鈴……”響了好幾聲,梅瑜才猶豫地接起。
如果問起,就說女傭。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溫和:“喂……”
“你是誰?”一位中年女人驚訝的聲嗓。
“我……”梅瑜頓了一下,隨後還是照原先想的思路回答,“我是林浩楠先生請來的女傭,請問你找他是嗎?”
“是,他在嗎?”對方的聲音平和下來,而且還讓梅瑜嚇了一大跳,“我是他母親,讓他接電話!”
他母親?十多年沒有再見的母親?
OMG!她終於想起有這個兒子了?
“他不在!”驀然地,梅瑜語氣生硬起來,明明對方無法看到,可她的臉還是拉長了。
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讓她嗤鼻與不屑。
“那他在哪?為什麽手機打不通?”淩雪芬悵然過後,對女傭的態度似乎有了些不滿,“請你告訴我,女傭小姐。”
“叫我梅小姐,太太。”梅瑜啾了一下鼻,唇角蓄滿了鄙夷。
淩雪芬克製住心中不悅,耐心地再問:“我兒子在哪?梅小姐。”牙齦有些緊,喉頭又咕了一句,她把自己當什麽人了?真是的。
“我不知道!”
“你怎麽不知道?”
“我為什麽要知道?”反問得很快,責問得更加迅速,“你是他媽媽,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梅瑜聽到了她急促的呼吸聲慢慢地清淺了下去,隱隱約約,一絲抽咽聲若有似無地拂過她耳膜。
她有了絲懊悔,覺得自己過於感性了,扯扯唇,語氣柔和下來:“我已好幾天沒見到他了,真的不清楚他去了哪裏,而且手機也打不通。”
“好吧,謝謝你。”她想掛斷了。
梅瑜著急了一下,脫口而出:“他想你!你來看看他吧。不管你在哪兒,不管他現在多少歲了,他始終都是你的兒子。”
哽咽聲似乎重了些,半晌過後,她喑啞道:“我知道了。”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嘟”的聲響,梅瑜手拿電話怔仲了半天,迷迷蒙蒙地想起,自己怎麽忘了問她在哪裏?
低頭,話筒落入座機的那刻,她看到了來電顯示——前綴號001416,後麵跟著一串數字。
做過財務工作的她習慣細心留意,她拿了一張紙,把這個號碼抄錄了下來,壓在了電話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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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手裏提著一隻旅行包,林浩楠打開了屋門。
俊眸一掃,家裏很幹淨,空氣中飄浮著淡淡的馨香,茉/莉花味的,他環視了一下客廳,很快發現這是梅瑜一貫的風格……沙發靠墊整齊排列,白色的窗紗全部拉上,清掃完之後噴上空氣清新劑。
唇角微微向上一揚,略顯疲憊的麵容浮現出了一抹笑意,把手上的包放到沙發上,隨意地瞟了一眼沙發轉角的座機,銀色的話機下露出一角白色紙片。
抽出,上麵是他熟悉的字跡,絹秀的一行阿拉伯數字旁寫著一句:林總,這是你媽媽的電話號碼。
心裏驀然淌過一抹苦澀,捏紙的手有一絲顫抖,漆黑如墨的雙眸若有似無地劃過一絲水影,斂睫,他手指曲起,那張紙卷進了他手心揉成了一團。
曾經的一幕又痛苦地浮現在眼前……
“媽媽,別走!”他抱住了母親的腰,小臉仰起,一雙大眼睛盈滿了淚水,他看著她,戚戚哀哀,“爸爸病了,他在咳嗽,你去看看他吧。”
淩雪芬一隻手提著皮箱的拉杆,一隻手摸著他的頭,眼裏湧動著晶亮的水珠,哽聲道:“十年了,是我該走的時候,楠兒,原諒媽媽。”
外麵響起了清脆的喇叭聲,那聲音把他的心擊碎了,淚水無休止地滾落下來,他雙膝慢慢地彎曲了下去,挺著胸,任憑淚水滑落,沾濕了胸前的衣服。
他不喜歡哭,可那次,他覺得是有記憶之後哭得最多,最肆意,最瘋狂的一次。
兒子對母親的眷戀,一種母子天生的情感仿佛硬生生,血淋淋地被割離,他痛苦難當,泣不成聲。
“媽媽,楠兒求您,求您為楠兒留下來,媽媽……”
淩雪芬漂亮的臉上淌下了淚水,她放下皮箱,蹲下身緊緊地把他摟在了懷裏,母子倆哭成了一團。
“楠兒……對不起……”
汽車喇叭聲仍在尖利地響著,聲聲撕扯著他幼小的心,在一聲長鳴下,淩雪芬放開了他,飛快地提起箱子衝出了門。
“媽媽……”他哭著,赤著一雙腳追了出去,他看到,一位戴著墨鏡的高大男人打開門,把母親推了進去,然後蓋下後擎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坐上車,揚塵而去。
“媽媽……”他跟著車跑,白色的煙霧中,母親的手伸出了窗戶。
白皙,纖長的,在夕陽下劃下幾道弧線,越來越小,越來越遠,直到在他眼裏成了一個白點,成了日後心房裏的一個痛瘤……這瘤一觸就痛,蔓延四肢百骸。
星火在指尖閃亮,絲絲煙霧圈繞著林浩楠,他不知道自己在沙發上坐了多久,藍色晶瑩的煙缸裏已滿是煙蒂。
空氣中飄浮著尼古丁的味道,他的神經似乎麻木了,直到指尖傳來一記灼痛,他的眼睛才有了靈氣。
打開窗,灰黑色的天幕已徐徐落下,春風溫涼,吹起了窗紗,屋內的煙味慢慢飄散,轉身,他聞不到原來的味道。
拎起扔在沙發上的西服,他出了門。
車子停在了陽光小區6號公寓樓下,仰頭看向那四樓的窗戶,沒有燈光。指尖撫了一下已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黑瞳閃了閃,他掏出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