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記憶碎片
無熵將手洗淨，慢條斯理的用幹毛巾擦幹手。
玄少卿疑惑的挑眉，從無熵剛剛的樣子可以看出，這毒絕對難解，然而此刻看他的神情，他又不確定了。
這毒到底是能解還是不能解？
“無熵，他們中的毒有沒有藥可解？”
十六跟十九也跟了過來，一臉緊張的看著他，事關自己的性命，兩人多少還是有些害怕的，畢竟能活著誰願意死呢。
無熵沉吟了片刻，有些遲疑的開口道：“他們中的毒乃是罕見的七日睡，中毒剛開始毫無異狀，隻是瞳孔開始長出黑色顆粒。七天後等到顆粒布滿瞳孔，也就是從第八天開始，人會陷入昏迷，整個人跟睡著了一樣。若是沒有解藥，七七四十九天之後便會在沉睡中死亡。”
此話一出，連空氣都跟著緊張起來。
“既然你認得這種毒，可能研製出解藥？”
“解藥自然能研製出來，隻看你有沒有藥材。”
無熵打開自己帶來的藥箱，裏麵裝滿了瓶瓶罐罐，藥粉藥膏藥丸什麽都有，他在裏麵挑挑揀揀一番，拿出一個褐色的瓶子，看不出裏麵裝的是什麽。
“需要什麽藥材盡管說，我會想辦法弄齊。”
“一共要七種珍貴藥材，你隻要找到其中三種就行：剛開花的天山雪蓮、會跑的人參娃娃以及長在青峰山頂的朱果。”他說著指了指趴在桌上看著自己的夢小九，“雪狐的血已經有了，可以不用找，其他四種我這裏也有。你最多有四天的時間，找齊那三種藥材，留半天時間給我煉藥就行。”
聞言，一幹人都愣了，別說三種，他們連一樣也拿不出來啊。
現在才五月份，還沒到雪蓮開花的季節，就是到了，他們也不可能立馬找到剛開花的雪蓮；至於會跑的人參娃娃，那是什麽鬼東西？他們連聽都沒聽過，人參倒是見過，隻是會跑的人參那還叫人參嗎？還有朱果，青峰山頂從沒人上去過，高聳入雲，飛估計都要飛半天。
無熵說的對，他們隻有四天時間，根本就不夠找藥材，難道真的隻能眼看著十六跟十九陷入昏迷？
顧劭辰抿了抿唇問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有，隻不過比找藥材更難！”無熵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確定要聽？”
“說說吧，總要試一試。”說話的是玄少卿，這些暗衛跟了他這麽多年，說沒有感情是假的，盡管有時候對他們很嚴厲，好吧，是經常很嚴厲，但是現在他們出了事，他還是會很擔心的。
無熵沉默了片刻才開口：“傳聞青峰山上有雪狐出沒，雪狐的血能解百毒，隻要有雪狐的血，不但能救過他們兩個，而且以後再也不用怕他們中毒了。”
他說的很認真，絲毫沒有注意到玄少卿的異樣，“隻可惜終究是傳聞，沒有人見過雪狐，更別說抓到它了。它們不但動作靈敏，而且感知危險的能力很強，很遠就能察覺到危險的氣息，想要近它們的身很難。”
十六跟十九此刻早就麵無血色，盡管早有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恨意滋生，他們寧願在戰場上死亡，也不願死的這麽憋屈！
玄少卿卻是鬆了口氣，臉上甚至浮現淡淡笑意：“要多少血？”
無熵像是沒聽清，手中的動作頓了一下：“什麽？”
“雪狐的血，要多少才夠？”
“你能抓到雪狐？”無熵驚訝的看著他，一旁的十六跟十九也目光灼灼的盯著他，唯有顧劭辰若有所思。
“這你就別管了，我自有辦法。”
玄少卿並沒有告訴他們夢小九就是雪狐，就連玄少卿也以為隻是普通的靈狐。
他突然想起空海大師那日講的那個故事，裏麵說的就是雪狐用自己的血救了樵夫。隻是想到此他又不免疑惑，若那個故事是真的，夢小九是裏麵雪狐，那樵夫又是誰？會是自己嗎？還是……
顧劭辰正思考著玄少卿的話，突然發現他在看著自己，眼神帶著審視，不禁疑惑的摸了摸臉：“少卿，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玄少卿眸光一閃，偏過頭：“沒有。”
夜晚，玄少卿敲響了夢小十的房門，大概是今天走了太久的山路，夢小十早早就睡了，夢小九因為在院子裏玩耍半天，此刻已經在玄少卿房裏呼呼大睡。
等了會兒，夢小十揉著惺忪睡眼過來開門，見是玄少卿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這麽晚來找我幹嘛？”
越過他玄少卿進眼了房間，瞥了眼淩亂的被子，這才在椅子上坐下。
屋內點了油燈，嗶嗶啵啵的響著，發出昏暗的光芒，帶著一絲朦朧。
夢小十關上房門坐到玄少卿對麵，撐著腦袋半眯著眼昏昏欲睡。剛要有些睡意，就被他接下來的話嚇得瞌睡全無。
他說：“夢小十，我要你的血。”
夢小十整個身子彈跳起來，瞬間移到床邊，擺了個防禦的姿勢：“你你你想幹什麽？”
“隻要你一杯血，你該知道我的兩個暗衛中毒了，沒有解藥他們就會死，而你的血可以救他們。”
“我才不要！”夢小十搖晃著腦袋，“你不是請來神醫了嗎？怎麽可能沒解藥？”
“研製解藥需要藥材，可是還差三種藥材，他們時間不多了，根本沒有時間給我們慢慢找。”
夢小十還維持著那個姿勢不動，隻不過臉上的緊張緩和了下來，他抿了抿小嘴說道：“為什麽你會來找我？”
不是他希望玄少卿去找夢小九，純粹是他好奇，要知道今天下午他可是趕他走啊，現在來找他不怕他提什麽過分的要求？
玄少卿自然不會告訴他他不找夢小九是不忍心看她受傷，他從來不會將弱點告訴對方。
“她身上血太少了，我怕一刀割下去她就沒命了。不過要是你不給的話，我隻能去找她了，若是她因為流血過多而死，正好讓大家嚐嚐狐妖是什麽味道。”
他故意說的殘忍，就是為了刺激夢小十，然而他沒想到，這段話竟然會被尾隨而來的夢小九聽到。
小小的身子站在門口，午夜的寒風將她身上的狐毛吹起，她的尾巴跟腦袋一樣耷拉著，像是沒有生氣的木偶。寒風再冷，始終冷不過人心。
腦海中仿佛有什麽畫麵一閃而過，混亂的碎片拚湊不完整，依稀中仿佛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漸行漸遠。腦袋突然一陣劇痛，像是千萬根針紮一樣難受，夢小九四肢無力的癱軟在地，渾身有冷汗冒出。
眼前模糊一片，朦朧中好像看到有人在打架，兩個家丁模樣的男子不停踢打著地上的人，嘴裏也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麽。
畫麵一轉，有人抱起了她，嘴巴一開一合，聽不到在說什麽，無聲的對白，模糊的麵容，竟讓人感到一股絕望的氣息。
夢小九突然大叫一聲，趴在地上大口喘息著，仿佛不這樣就要窒息。
房間內的人聽到這聲大叫齊齊望向門口，然後快速打開房門，便看到夢小九奄奄一息的趴在那裏。
玄少卿心裏一驚，連忙俯身將她抱起，回到自己的房間，將她放在床上。
感覺到熟悉的體溫，夢小九覺得頭上的疼痛減輕了些，卻還是止不住渾身發抖。
無熵正躺在被窩做著美夢，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漂亮的眼皮抖了兩下緩緩睜開，恍惚間他以為還在子母山的房中。
“無熵，快開門！”
門外是玄少卿焦急的聲音，一直以來天塌下來都泰然自若的男子，此刻的聲音竟然帶著一絲顫抖，不得不讓人好奇究竟是什麽事讓他這般緊張。
不過現在不是探究這個的時候，無熵穿好鞋去開門，便看到玄少卿抱著小狐狸走進屋，眼底是藏不住的慌亂，一起跟來的還有夢小十。
“無熵，夢小九突然暈過去了，你快看看是怎麽回事。”
打到一半的哈欠突然停住，無熵驚訝的看著他懷裏的小狐狸，白天還精神奕奕的到處玩耍的小狐狸，此刻毫無生息的緊閉雙眸，若不是鼻端還有微弱的呼吸，幾乎讓人以為她已經死了。
隻不過更讓無熵驚訝的是玄少卿的態度，不過是一隻狐狸而已，或許他很喜歡，那也不至於緊張成這樣，讓人以為他在害怕。
見他遲遲不作聲，玄少卿忍不住催促：“無熵，你快幫她看看吧，她的呼吸好像越來越弱了。”
無熵若有所思的雙眸掃了夢小九一眼，盡管心中滿是不解，還是讓他將小狐狸放到桌上。先是按了按她的肚子，然後打開她的嘴巴瞧了瞧，接著又撐開她的眼皮看了看。整個過程都做的慢吞吞的，玄少卿在一旁看的心急，嘴巴開開合合好幾次都想催他快點，最後還是忍住了。
無熵邊給夢小十診斷邊觀察玄少卿的表情，見他這樣心中訝然更深，這種緊張的樣子根本不像主人對寵物的感情，倒像是……是什麽呢？無熵蹙眉沉思，手中的動作不知不覺停了下來，眼神緊緊的盯著一個點，半天沒眨眼。
玄少卿原本就心急如焚，此刻見他竟然還發呆，手一直撐開夢小九的眼睛，終是忍不住出聲：“無熵，到底是什麽情況？她為什麽會暈？”
看著他一臉著急的樣子，無熵眨眨眼放開手，很是無奈的歎了口氣：“王爺，無熵雖然醫術了得，可那也是給人看病，您的寵物生病了應該找獸醫才是。”
玄少卿一陣氣結：“那你剛剛還看了那麽久！”
不會早說啊，他眼讓人去請獸醫，也不用浪費這麽多時間了。
無熵無辜的撇撇嘴：“還不是王爺緊張的樣子嚇到我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緊張自己心愛的姑娘呢！”說完還朝他曖昧的眨眨眼。
玄少卿呼吸一窒，臉上有瞬間的不自然，轉瞬即逝。他剛想說什麽，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虛掩的房門便被踢開，顧劭辰倏然闖了進來，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玄少卿。
“少卿……你你你果然愛上夢小九了！怪不得我說帶你去翠煙樓你不去，最近更是跟夢小九形影不離，晚上還睡一起……”
“顧劭辰！”玄少卿大喊一聲打斷顧劭辰的胡言亂語，臉色陰沉猶如暴風雨中心，隨時會將周圍的一切毀滅。
顧劭辰後知後覺的咽了下口水，玄少卿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直呼他的名字了，今天竟然連名帶姓的叫他，顯然氣的不輕。
夢小十也是若有所思的樣子，臉色深沉，看著玄少卿的眼神驚訝有之，更多的卻是擔憂，他想到夢小九跟玄少卿的前世今生，心裏隱隱有股不安。
玄少卿叫了顧劭辰的名字後並沒有說什麽，薄唇緊抿，就要抱夢小九離開，無熵忙止住：“哎，你要帶她去哪兒？”
“自然是去找獸醫。”
“她隻是普通的昏迷，很快就會醒來，找獸醫也沒用。”
玄少卿蹙眉瞥了他一眼，語氣淡淡的開口：“現在又是獸醫了？”
無熵被他一噎，尷尬的嗬嗬笑了兩聲：“我突然又會了，你先說說她怎麽會昏迷吧。”
關於夢小九為何昏迷，玄少卿也是一頭霧水，他想應該是他跟夢小十說的話被她聽到了，一時怒及攻心導致昏迷。
然而這話要怎麽告訴他們？畢竟在他們眼裏夢小九隻是一隻狐狸，再有靈性也不可能對他們的談話產生反應。
“我也不清楚，她突然大叫一聲，而且渾身發抖還冒冷汗，緊接著就暈過去了，會不會是做噩夢了？”
玄少卿說的很認真，無熵跟顧劭辰覺得此時笑出聲來太不厚道了，無奈這個推測實在是搞笑，他們忍不住了呀！
顧劭辰眉眼間染上一層笑意：“少卿，我知道夢小九很有靈性，可你也不能真當她是個人吧？”
“就是，雖說動物也會做夢，可是做噩夢暈倒的動物我還是第一次見。”無熵搖了搖頭，轉身抱著藥箱出來，從裏麵拿出一個布包，攤開一看算是粗細長短不一的銀針，直讓人看的心驚肉跳。
玄少卿沒理會他們的揶揄，見無熵從中拿出一根中指長的銀針心頭一凜：“你要幹什麽？”
“放心，我不會害她的。”無熵說著將針頭當在油燈上燒了片刻，然後扶住夢小九的背，往某個穴道上快速的刺了一下，整個過程隻有一眨眼的功夫，玄少卿愣是手心都出汗了。
那一針刺下去的瞬間，玄少卿覺得心跳都停止了，要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尚存，他差點就把無熵推開了。
無熵那一針刺的又快又準，就在他收好銀針的時候，夢小九琥珀色的雙眸悠悠轉醒，一睜眼就看到玄少卿放大的臉。
她又想起昏迷前聽到的對話，心一陣一陣的揪疼，這個時候她最不想見到的就是玄少卿跟夢小十了。他們兩個同流合汙，狼狽為奸，簡直是壞到骨子裏了，虧她之前還以為玄少卿是好人，眼睛長在屁股上才有這種錯覺。
腦袋一甩，她看都不看玄少卿一眼，連帶著夢小十一同被她記恨上了。她跳下桌子走到顧劭辰身邊，眨巴著眼睛看他。
玄少卿黑沉著臉，警告的瞪了顧劭辰一眼。
原本顧劭辰還有些遲疑，被他這一瞪，果斷抱起夢小九：“少卿，不如今晚讓她跟我睡吧，正好讓你冷靜冷靜。”
他說的很隱諱，可聰明如玄少卿怎麽會聽不懂他隱含的意思呢，當即臉色又黑了幾分。
恰好此時夢小十也開口了：“玄少卿，時間不早了，今晚先這樣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他還想再說什麽，夢小十忙給他使了個眼色，最後看了夢小九一眼，轉身出了房門。
玄少卿抿了抿唇，終究什麽都沒說，跟著離開了。
屋裏的無熵跟顧劭辰都愣住了，他們都以為玄少卿不會同意，按照他以前的性子，保證一把搶過夢小九就走。可是現在他竟然因為夢小十的一句話，甚至是一個眼神，就什麽都沒說的走了，這是改性了嗎？
兩人相視一眼，無熵雖然跟玄少卿認識不久，卻也知道他強硬的性格，隻要是他決定的事情，誰都別想讓他更改。隻是現在這個情況確實很詭異啊，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聽話了？而且還是聽一個小孩子的話！
兩人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還是無熵打破沉默：“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覺吧，我也要休息了。”
而剛回到房門口的玄少卿正準備進去，卻聽夢小十說道：“要我給你血可以，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自那晚過後，玄少卿有兩天沒見到夢小九了，十六跟十九喝了夢小十給的血已經恢複了。無熵一直追著他問哪裏弄來的雪狐血，他自然不會告訴他，因此每次都是留給他一個背影。
本來無熵懷疑過是夢小九，隻是它身上並沒有任何傷口，所以這個懷疑不成立。隻是若不是夢小九，那又會是哪裏來的狐血呢？
“少卿，少卿，你就告訴我吧，你在哪裏找到的雪狐？”安靜的午後傳來無熵不依不饒的聲音，玄少卿嘴角抽搐了一下，足尖輕點，人已經在百步開外了。
看來府裏也沒個能安靜的地方，玄少卿輕歎一口氣，轉身往府外走去。剛走到府門口，便有暗衛匆匆走了過來，神色慌張。
“王爺，都城出事了。”